江思月再也忍不住了,转过头去擦了擦眼泪。
“不用,孩子。
我只是……
只是觉得你娘太可怜了!”
小孩一听,也忍不住低下了头。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下来。
江思月伸手摸了摸她乱糟糟的头。
回身继续帮妇人清理身体。
等花儿叫了车来,又拿了条新毯子。
江思月已经把她从头到脚都擦了一遍,身体一面的褥疮涂上了药膏,用绷带包扎住。
只有头发没做清洁。
看着她枯草一般稀稀落落的头发。
里头还有各色小虫在穿梭。
江思月准备回去用剪刀全部剪掉。
毯子往身上一裹。
江思月一个人就把她抱起来了,都没用旁人帮忙。
看着娘亲被抱走。
小孩儿擦干了眼泪,小心翼翼的跟着。
今天依旧是冷月赶车。
看江思月把人放到车厢里。
就有一个脏的看不出模样的小孩跟着往里钻。
赶紧出手制止:
“哎!
你等会儿。
弄脏了车厢!”
他倒不是嫌弃孩子脏。
想当年他跟着家里人逃难,吃观音土睡泥巴地。
弄得比这还脏呢。
就是怕主家这干净整洁的车厢被她弄脏了。
结果小孩不理他,还是一个劲儿往车厢里钻。
江思月看见了。
对冷月道:
“没事,是我叫她上来的。”
小孩虽然不说话。
但是对母亲的关切全都写在眼睛里。
而且把她一个人放在这儿也不合适。
冷月于是缩回脖子去。
见江思月和花儿都上来了,于是道:
“江娘子和花儿姑娘都坐好了,开始这段路会比较颠簸。”
这荒郊野地里的。
他能把马车驶进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也不知江娘子她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冷月嘱咐了一声。
催了催马开始往回走。
即便他小心翼翼躲开大块的石头和土堆。
车身也是止不住的颠簸颤抖。
江思月把两个蒲团塞到妇人身体两旁,把她固定住。
这女子的生命体征已经很微弱了。
万事都要小心着。
也未必能保她逃过一劫。
江思月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小孩就蹲坐在娘亲旁边。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娘。
流露出关心的模样。
江思月看了心软:
“你叫什么名字?”
她试探着跟小孩交流。
小孩抬起头看她,目光有点茫然。
江思月看她身形,猜着有五六岁的年纪。
只是身体太瘦了。
胳膊腿儿都细的跟树枝一样。
想是已经很久没人叫过她的名字了,小孩就这样迷惑的盯着江思月看了很久。
就在江思月以为她记不起来的时候。
从小女孩嘴里发出一个音节:
“娇——娇!”
“你叫娇娇?”
江思月试探着问。
这名字本该是承载着父母对孩子所有偏爱的。
却没想到娇娇竟然落魄到这副田地。
江思月鼻头又是一酸。
花儿在旁边也听得心有戚戚。
小时候娘对她不好,家里又缺吃少穿。
她觉得已经过的够苦的了。
可跟眼前这个小女孩比起来。
她那时候过的竟然也是无忧无虑的日子。
“来,擦擦手,我给你吃好吃的!”
花儿把自己的帕子拿出来,倒了点水囊里的水。
伸开手让小女孩把手递过来。
小女孩迟疑着不敢上前。
野外生存这么长时间。
她早已跟个小动物没什么区别。
要不是救母亲心切。
她断是不会跟人靠这么近的!
尤其还要有身体接触。
这会儿她满身都在抗拒。
花儿见她不动。
伸手就要抓她。
小女孩如触电般飞快的退到车厢一侧,惊恐的撑起了身子。
甚至嘴里还发出“呜呜”的恐吓声。
这倒是把花儿给吓了一跳!
她有些无措的看着江思月。
江思月想了想。
从花儿那要过了两块饴糖。
伸手给娇娇看:
“娇娇别怕。
只是想给你拿糖吃。
你的手太脏了,吃了东西容易生病。
花儿姐姐只是想给你把手擦干净点。”
娇娇刚才看见江思月是如何照料她娘亲的。
因此对她多了一份好感。
这会儿听她语气和蔼的说着话。
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花儿见此情景,立刻把手里的湿帕子给了江思月。
江思月接过来,也不强迫娇娇。
只自己给自己擦着手:
“像这样——
把手来回擦干净。
再吃东西的话,对身体好!”
江思月很是耐心的做着示范,语气放慢轻轻的说。
娇娇认真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慢慢靠近。
把手放到了江思月的湿帕子上。
江思月笑了笑,轻轻的帮她擦了擦。
一个帕子擦的乌黑,也没把这双小手给弄干净。
不过江思月还是把手里的糖给了她。
娇娇拿着糖块舔了舔,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转身就把糖块往她娘嘴里塞:
“吃……
甜!”
江思月赶紧制止。
“你娘现在病的太重,吃不下这么大块的东西!”
看着娇娇无辜的大眼睛。
江思月又解释:
“我刚才已经给你娘灌过糖水了。
她已经尝过了!”
娇娇这才开心一点,把手里的糖块收回来,塞进自己嘴里。
驶过最开始的颠簸路段,进入镇子。
路就好走了。
一行人很快到了千金堂。
叶琴一家人从杰子的婚礼后就没再去木薯作坊。
继续留在家里做事。
江思月吩咐叶琴娘俩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客房出来。
把这对母子俩安顿下。
文清被叫来跟江思月一起会诊。
见了这人。
文清眉头都拧了起来。
“想不到如今还有过的如此凄惨的人!”
江思月点点头。
“刚才我给她清理身体的时候,发现她下体一直在出血,而且还散发着怪味。
想必是妇科方面的毛病。”
文清打开毯子看了一下。
道:
“就算是妇科毛病,现在也没办法检查治疗。
还是先保命为主!”
这人就剩下半口气儿了,稍有不慎就会一命呜呼。
而且不敢用猛药,怕她身体太虚承受不住。
只能先喂点稍有营养的东西加上一点点温补的药。
渐渐将人缓过来,再做其他考虑。
江思月点头:
“我也是这样想的。
但有一点。
刚才在外面条件太差,我又怕把她冻着。
清理身体的时候只简单擦了擦,药上的少。
今日已经够折腾了。
还是先让她安顿下适应适应环境。
我去给她煮个药粥先灌进去,吊住她的命。
若是能挺过三天。
再好好给洗洗清理清理吧。”
文清觉得可行。
“你不是还要给学堂的孩子们上课?
这里的事交给我吧。”
她催着江思月快走,主动揽下了照顾病人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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