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咸阳城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
嫪毐府邸。
内堂中,嫪毐屏退了所有侍从,独自一人在书房内踱步。
“此人深不可测……”他低声自语,脑海中回响着数日前浮丘伯拜访他时所说的话。
“夏太后大限将至,其临终一击,必是为长安君成蟜谋取高位,以作嬴氏宗亲制衡相邦之棋。此位,非国尉莫属。嫪舍人若欲成事,当顺水推舟,此乃天赐良机……”
当时他将信将疑,而如今,夏太后薨逝,新任国尉长安君的任命诏书墨迹未干。一切分毫不差!
这让嫪毐对那个貌不惊人的文法之士,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忌惮……。
就在这时,心腹侍从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压低声音道:“主上,国尉府的浮丘伯先生,按约定时间到了。”
嫪毐猛地停下脚步,眼中精光一闪。
“请他进来,”他沉声道,
“记住,府内戒严,今夜之事,若有半句泄露,提头来见!”
片刻之后,身着一袭深色布衣的浮丘伯,在侍从的引领下,走进了灯火摇曳的书房。他神色平静,步履沉稳。
“伯,拜见嫪舍人。”他微微躬身,礼数周全。
“先生免礼,快快请坐!”嫪毐的态度热情,亲自为他斟上一杯热茶,开门见山地赞叹道:“先生前日之言,言犹在耳,今日之事,竟丝毫不差!嫪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浮丘伯坦然坐下,神色无波,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伯不过是顺势而为,看清了棋盘上的死棋与活棋罢了。夏太后是死棋,长安君便是她盘活的一步棋。而这步棋,恰好能为舍人所用。”
“先生说得对!”嫪毐一拍大腿,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今长安君已是国尉,我等该如何借他这杆枪,去捅吕不韦那个马蜂窝?”
浮丘伯端起茶杯,目光直视嫪毐,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舍人,欲成大事,需先立大义。我等之大义,便是......破吕兴嬴!”
“破吕兴嬴?”
“然也!”浮丘伯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千钧之重:
“吕不韦权势滔天,编撰《吕氏春秋》欲为天下立法,已成国之巨患!
今日他能压制王权,明日便能行‘田氏代齐’之事!我等行事,必须高举‘匡扶嬴氏公室’的大旗,如此方能名正言顺,聚拢人心!”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为此,伯已为舍人谋划好一张‘吕氏包围网’!”
“愿闻其详!”嫪毐精神大振。
浮丘伯智珠在握,缓缓道来:“此网,需内外合力,明暗相济。国尉长安君,便是网中的‘明枪’!他毕竟是黄口小儿,不懂权谋。
伯已教他‘凡吕之策,皆当反之’的道理。他将在朝堂之上,以嬴氏宗亲和国尉之名,不断反对吕不韦的政令,吸引其全部的注意力。他是这包围网中,最显眼、最喧嚣的一环。”
“而舍人您,”浮丘伯的目光落在嫪毐身上,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您,便是网中的‘暗箭’!”
“舍人的根基在宫闱,在太后。相邦之权,可入朝堂,却难进后宫。这便是您的战场!
您只需在太后耳边,不时吹些风,或言相邦权大欺主,或言其门客非议宫禁……无需实证,只需‘疑’便可。太后对相邦积怨已久,您的‘疑’,便是浇在烈火上的滚油!”
“国尉府在朝堂上发难,舍人您在宫闱中起势!一明一暗,一外一内,让吕不韦首尾不能相顾,疲于奔命!待其心力交瘁,破绽百出之时,便是我们……取而代之之日!”
嫪毐听得心潮澎湃,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这计策,狠辣,周全,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
将长安君那个傻小子推到前面当盾牌,吸引所有火力,而自己则在暗处积蓄力量,利用太后这柄最锋利的刀,直插吕不韦的心脏!
“好!好一个‘吕氏包围网’!”嫪毐抚掌大笑,但随即又皱起眉头,“可光靠长安君在朝堂上叫嚷,无异于小儿骂街,伤不了吕不韦的筋骨。我们得来点实际的。”
浮丘伯眼中露出一丝赞许,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舍人所言极是。所以这张网,已织下了关键的几条线。有些人,早已是您帐下的党羽了。”
“哦?”嫪毐眼中精光一闪。
“譬如,内史肆。”浮丘伯轻声道。
“他?”嫪毐的语气意味深长。
“正是。”浮丘伯解释道,
“内史肆掌管大秦户籍、田亩、税赋,乃国之钱袋,其位关键。其一心想恢复其家族被剥的‘嬴’姓,吕不韦重功利,讲法度,绝不会给他这个‘恩典’。
而这个‘恩典’,舍人您,却可以通过太后,轻易地赐予他。他等的,就是舍人您的一句话。”
浮丘伯顿了顿,继续说道:“不止是他。中大夫令齐、卫尉张竭、佐弋高竭,此三人或不满相邦专权日久,或与我等有旧,皆可为我等所用。届时,他们会在各自的职权之内,与长安君遥相呼应,一同发力!”
他压低声音,补充道:“而在国尉府那边,伯也已安排妥当。长安君的舅祖夏无疾,会从旁辅佐,确保国尉这杆‘明枪’,能枪枪刺在吕氏的痛处。”
嫪毐豁然开朗,激动地站起身来,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和野心。
“好!太好了!内史肆掌钱袋,卫尉张竭掌宫门兵权!再加上中大夫令齐和佐弋高竭……还有夏无疾,先生真是我的管仲!这张‘吕氏包围网’,如今才算有了真正的骨架!”
他猛地停步,眼中闪烁着森然的寒光,一字一顿地说道:“既然要织,就要织成天罗地网,让他吕不韦插翅难飞!”
浮丘伯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他知道,这头被太后豢养的狼,终于要露出他最锋利的獠牙了。
“舍人英明。”浮丘伯再次躬身,
“伯,静候佳音。”
说罢,他悄然退出了书房,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书房内,嫪毐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黑暗,仿佛看到了吕不韦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吕不韦……李斯……”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中燃烧着熊熊的野心之火,
“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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