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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剑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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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7章 回忆(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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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言的魂魄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被磋磨得残破不堪,昔日清绝如谪仙的身影,在囚笼中渐渐失了神采,只剩下麻木与深不见底的悲凉。

时光在幻境中飞速流逝,转眼已是三年。

这三年里,苏烬的名字成了三界至恶的象征。

他率领麾下傀儡与妖兽,从下修界一路杀至上修界,五大仙山要么俯首称臣,要么被彻底踏碎山门,血流成河。

修仙界沦为焦土,人界更是妖兽横行,鬼物肆虐,处处哀鸿遍野,宛如炼狱。

“灭道仙君”苏烬的名号,所到之处,生灵涂炭。

而就在这一年,一个消息传遍了残存的玄门——苏烬娶亲了。

那女子是新投诚的一个小门派之女,生得花容月貌,性情温顺,被苏烬立为镇虚门宗主夫人,风风光光地娶进了主峰。

大婚那日,整个镇虚门张灯结彩,红绸漫天,与山下的炼狱景象格格不入。

凌言坐在若雪阁的窗边,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喜乐声,凤眸空洞地望着飘落的雪花。

三年了,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隔绝,只是心口某处,仍像被冰锥刺穿,泛起细微的疼。

夜幕降临,喜乐声渐歇。本该留在新房的苏烬,却步履蹒跚地推开了若雪阁的殿门。

他身上还穿着喜袍,却沾染了酒气,墨发凌乱,眼底带着几分醉后的猩红。

他甚至懒得去看那端坐在新房里的新娘一眼。

殿内烛火摇曳,映着他半边染着酒意的脸。他径直走到榻前,熟稔地伸手,扯开了凌言身上的衣衫。

动作带着酒后的急切与粗暴,没有任何温存,只有近乎发泄的掠夺。

喜袍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与榻上苍白的肌肤形成刺目的对比。

凌言闭上眼,三年的囚禁,他早已无力反抗,只能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承受着这一切。

直到天快亮时,苏烬才堪堪罢手。他伏在凌言汗湿的颈窝,喘息粗重,酒气混着血腥味萦绕在鼻尖。

凌言早已脱力,昏死过去,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苏烬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着怀中人事不知的人。

那张脸依旧清俊,却褪去了当年的清冷高傲,只剩下被他折磨出的脆弱与苍白。

他的眼神复杂得惊人。

有恨,恨他当年的淡漠,恨他眼中只有苍生大义,恨他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有不甘,不甘自己追逐了这么久,得到的却是这样一副残破的躯壳和一颗紧闭的心。

可在那恨与不甘的深处,却又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近乎毁灭的爱意。

他爱这个男人,爱他当年立于云端的清冷模样,爱他偶尔流露的温柔,甚至……

爱他此刻这副被自己亲手打碎的、只能依靠他才能活下去的样子。

只是这爱,早已被嫉妒与疯狂扭曲,变成了伤人伤己的利刃。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凌言的脸颊,动作竟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凌言……”他低声呢喃,声音嘶哑,带着酒后的迷茫,“你说……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无人应答。

只有窗外的风雪,依旧不知疲倦地呼啸着,像是在为这段被仇恨与爱意裹挟的纠葛,低低地啜泣。

苏烬的性情愈发难测了。

有时他会在深夜归来,褪去一身血腥,坐在榻边静静看着凌言。

烛火映在他眼底,竟能看出几分少年时的澄澈,他会伸手拂去凌言鬓边的乱发,声音轻得像梦呓:“师尊,今日我见着一株双色莲,像极了你从前在药圃里种的那株。”

可转瞬间,那点温情便会被戾气撕碎。或许是凌言眼底一闪而过的疏离,或许只是窗外风动,他便会猛地掐住凌言的脖颈,眼底翻涌着恶鬼般的疯狂:“你是不是还在盼着有人来救你?告诉你,这三界早已无人敢与本座为敌!”

凌言被他捏得喘不过气,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的疑窦愈发浓重。

就算恨他入骨,何至于对整个三界都这般残暴?

他想起初见时的苏烬,眉眼弯弯,递来一串野果时会不好意思地挠头;想起青石镇雨夜,少年撑着伞护在他身前,说“师尊别怕”。

想起星辰下练箭,他射中靶心时,眼中亮得像落满了星光……那样温和的少年,怎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是自己的错吗?

是凌霄阁那套严苛到近乎冷酷的教导方式,让他误以为严厉便是正道?

是云梦镇那夜,他为护周围人的性命,杀了已经被妖邪冲体无法在救的柔卿,让苏烬觉得在他心中,大义永远重过私情?可就算如此,恨他一人便罢了,为何要将这恨意蔓延至整个三界?

难道……真的是那禁术,彻底扭曲了他的心智?

思绪纷乱间,画面又转。

夜已深,若雪阁内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响。

凌言浑身酸痛,筋疲力尽地伏在榻上,身后的苏烬早已睡去,呼吸平稳,温热的气息拂在他颈后。

这是三年来无数个夜晚的缩影,却又有些不同。

凌言缓缓睁开眼,眸中没有了往日的麻木,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的手指在枕下摸索片刻,触到一片冰凉——

那是一枚藏了许久的匕首,是当年苏烬初学炼器时,笨拙地为他打造的护身法器,如今却成了他孤注一掷的工具。

他握紧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胸口。

修士经脉元婴尽碎后,虽再无修为可言,却可燃烧神魂之力短暂激发灵力。

只是这代价太大——

有元婴护持者,顶多伤及神魂;而他这般废人,强行催动,便是以命相搏,每一分灵力都在吞噬自己残存的生机。

可他顾不上了。

他必须知道,苏烬究竟怎么了。

他本可以逃的。以他的心智,三年来总有机会挣脱这囚笼,可他没有。

师徒一场,到后来的纠缠不清,他心中早已积满了愧疚。

是他这个师父太笨拙,不知道如何对人好,只懂用最严苛的方式去“雕琢”,以为那是为他好,却没想过会在他心里埋下仇恨的种子。

更何况……心底那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情愫,像藤蔓般缠绕着,让他既想逃离,又舍不得彻底放手。

他其实……一直是喜爱苏烬的啊。只是那份喜爱,被师徒的名分、被他骨子里的清冷克制,死死压在心底,从未宣之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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