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都在后院,雪深路滑的,折腾什么。”云仓摆摆手,目光在霍念手里攥着的玄色披风上停了瞬,“怎么?方才打架还打急了,连住一起都不乐意?”
他走上前,拍了拍霍念的肩,力道不轻不重:“多大点事。真有气没处撒,明天天亮了,你们俩去后山打。那儿石头多,不怕砸,随便你们折腾到天黑。但今晚,给我消停些,好好休息。”
霍念被说得哑口无言,脸颊红得快要滴血。
他偷偷瞥了眼云风禾,那人正垂着眸,银白的发丝遮住眉眼,看不清神色,可霍念总觉得他在偷笑。
“听见了?”云仓又问了句。
“……听见了,伯父。”霍念咬着牙应了。
云仓这才满意,又嘱咐了云风禾两句“照顾好阿念”,转身往外走,临出门时还回头看了眼满地狼藉,啧了声:“明儿让弟子来收拾,你们俩别添乱了。”
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声。
霍念手里的披风像是突然烫起来,他猛地想往旁边扔,却被云风禾眼疾手快地接住。
“扔了可惜。”云风禾抖了抖披风上的褶皱,笑意漫进眼底,“我爹都发话了,霍小公子,看来今晚得委屈你,跟我挤挤了。”
“谁要跟你挤!”转身就想去找云仓理论,“我去找伯父说……”
“晚了。”云风禾伸手拦住他,“我爹说一不二,你现在去,只会被他念叨‘越大越别扭’。”他扬了扬下巴,示意门外,“走了,去我院子。”
霍念站在原地,看着云风禾转身往外走的背影,银白的发丝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
他攥了攥拳,又松开,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嘴里还嘟囔着:“住就住,你别耍花样!”
云风禾的笑声从前面传来,混着风雪声,轻得像羽毛:“好,不耍花样。”
只是那语气里的笑意,怎么听都带着点不怀好意。
霍念磨了磨牙,心里把云风禾和他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爹,一起骂了三遍。
云风禾的院子青瓦覆顶,雕梁画栋,檐角挂着的铜铃被风雪吹得轻响,衬得整个院落静雅又气派。
绕过影壁,可见一方暖阁嵌在雪中,窗棂上糊着极薄的云母纸,里面透出暖黄的光,连带着周遭的积雪都似染了层暖意。
门口立着两个穿青衫的侍女,见云风禾回来,忙垂首行礼:“少主。”
云风禾推门时带起一阵风,将檐下的雪沫子卷了些进来。
他侧身让霍念进来,对侍女吩咐道:“去备些精致点心,再切两碟新鲜水果送来,送到里间暖阁。”
“是。”侍女应声退下。
霍念站在门内,正打量着满室的陈设——墙上挂着幅水墨寒松图,案上摆着个霁蓝釉的笔洗,连脚下踩的地毯都厚得能陷进半只脚,处处透着说不出的讲究。
他正瞧着,就听云风禾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要沐浴吗?”
“啊?”霍念猛地回头,“沐、沐浴?你有病啊!”
云风禾被他这反应逗笑,指尖点了点他的衣襟:“你想什么呢?方才在殿里滚了半圈,身上沾了香灰,袖子上还有墨渍,不脏吗?”
霍念这才低头看自己,果然见衣襟上沾了些灰黑的印子,袖口更是蹭了片墨,看着确实狼狈。梗着脖子道:“不用你管,我找块帕子擦擦就行。”
“墨渍干了可擦不掉。”云风禾转身往内室走,声音漫不经心地飘过来,“后院有温泉,水温正好,洗着舒服。”
他说着从衣柜里翻出两套衣服,都是素净的月白锦缎,料子看着就柔软,“还有你这衣服,换下来让人拿去洗了,总不能穿着脏衣服睡觉。”
霍念瞅着那两套一模一样的衣服,心里更别扭了:“谁要穿你的衣服?我……我自己带了换洗的!”其实他根本没带,来时只想着速去速回,哪料到会被留下来住。
云风禾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扬了扬手里的衣服,挑眉道:“哦?那你的换洗衣物在哪?我让侍女去取?”
霍念被噎了一下,脸涨得通红,偏又嘴硬:“我……我才不要去什么温泉!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和我一起洗澡还能吃了你不成?”云风禾迈开长腿走过来,不由分说把一套衣服塞进他怀里,布料温热,带着淡淡的香气,“走吧,再磨蹭就到亥时末了,明早别起不来被我爹念叨。”
他说着就去拉霍念的手腕,指尖刚触到那片温热的皮肤,霍念就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哎,你别拽我!我自己会走!”
云风禾也不勉强,松了手,转身往外走,步子迈得轻快。
霍念攥着怀里的月白衣服,站在原地瞪了他背影半晌,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嘴里嘟囔着:“洗就洗,你可别乱看!”
“放心,”云风禾的声音带着笑意传回来,“我对你这瘦得跟豆芽菜似的身子,没什么兴趣。”
“你才豆芽菜!你全家都豆芽菜!”霍念气呼呼地追上去,脚下的地毯愣是被他踩出了几分气势汹汹的味道。
后院的温泉冒着热气,氤氲的白雾裹着松木的清香,在雪夜里晕开一片朦胧。
霍念看着那汪泛着暖意的泉池,脸颊又悄悄红了——他倒是听说过梧寒宫后院有温泉,却还是头一次来。
云风禾已经开始解外袍,玄色的锦袍滑落肩头,露出线条流畅的脊背。霍念慌忙别过脸,耳根烫得能煎鸡蛋,嘴里胡乱喊着:“你、你转过身去!”
云风禾低笑一声,听话地转了身,声音里满是揶揄:“再捂着脸,水都要凉了。”
霍念咬了咬牙,闭着眼飞快地脱了衣物,噌地跳进了温泉。温热的泉水漫过腰际,驱散了一身寒气,连带着心里那点别扭都淡了些。
他偷偷睁开眼,见云风禾正背对着他,银白的发丝沾了水汽,贴在颈后,竟显出几分难得的温顺。
“水温还行?”云风禾忽然开口。
“……嗯。”霍念含糊地应了声,赶紧移开视线,假装研究池边的假山。
温泉里的水汽越来越浓,像一层半透明的纱,把池边的雪色都晕染得模糊了。
霍念缩在假山后,水里的热气烘得他脸颊发烫,偏还要梗着脖子装镇定,目光死死盯着池底的鹅卵石,仿佛那石头上能开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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