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转眼间,五天时间已过。李康每天如同走在刀刃上,内心的恐惧与日俱增。他吃得很少,夜晚常常被噩梦惊醒,梦见老马和小刘血淋淋地指着自己,梦见吉田狰狞的笑容和冰冷的刑具,更梦见自己被保卫科的战士拖出去执行枪决。
白天他强打精神,继续以特派员的身份四处“检查工作”,但眼神里的慌乱和偶尔的心不在焉,却难以完全掩盖。
团部卫生所里,卫生员荷花正仔细清点着药品。这是赵大勇特意安排的,荷花不但心细如发,认字也快。再有她也到战地医院学过护理。
她和小娟还有一个女战士小燕三个人将卫生所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天,荷花刚和小燕将绷带清洗完,(因为物资缺乏,绷带重复使用)两人正在门前晾晒着。
小燕看到李康从卫生所走过,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小燕想了想对荷花说道:
“荷花姐,特派员的身体看着单薄,没想到真好!他只上了一次药就恢复了,好利索了…”
“燕子,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要不要姐去给你说道说道?”荷花浅笑着调侃。
小燕听了双脸微红,李康虽然是上级派来的特派员,但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姐,才不是呢,我只是好奇他伤得那么重,怎么就不来上多两次药。我清楚记得,他身上有两三处伤可重了,皮多裂开了十多公分。”
“哦?听他说从马上摔下来滚落山坡沟里,他真是幸运没有伤到头部,括了一些皮外伤倒是小问题…”荷花边晾晒着边说道。
小燕听了思考了一下,忽然说道:
“姐,我怎么觉得他身上的伤像是人为的?那两三道的伤口像被鞭子打的,而且身上其他的地方也有不少淤青像被人打的…?”
小燕记得很清楚,那天给李特派员处理伤口时,虽然他说是摔伤和刮伤,但那伤口……有些淤青的形状太规则,像是被什么硬物反复击打造成的,还有一些细微的划痕,不像是树枝,倒像是……捆绑的勒痕?这个念头让她隐隐不安,但对方是首长,她当时可不敢乱说。
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荷花听了心中一凛。她自从跟随赵大勇加入军队,也经历了好几次战斗,早已不再是当初的村姑。心细的她马上感觉这事不简单。
“小燕,记住,这事千万不能对别人说,我有事得去向团长报告…”
荷花说完,刚想转身去团部。却看到赵大勇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原来赵大勇因为连日部署防御,旧伤有些复发,趁着间隙来到卫生所拿点止痛药。两人的对话他也听到了。
荷花刚想说,却被赵大勇阻止了,只见他将手指竖放在嘴唇上,意思让荷花别说出来。
“荷花,给俺来两片止疼的药,这鬼天气,肩膀又酸又胀。”赵大勇揉着肩膀,大咧咧地说道。
“好的,团长,您跟我到屋里,我给你拿。”她将绷带放进木桶,“燕子,你先忙着,我给团长拿药去去就回…”
“好的,姐,你去吧,我来晾晒就可以了…”
两人走进屋里,“赵大哥,你肩膀上的伤可不能光靠止疼药顶着,得多休息。”荷花一边找药,一边忍不住小声嘟囔,“您这是枪伤,得慢慢养。不像李特派员那伤,看着吓人,都是皮外伤,好得快。”
赵大勇随口接话:“哦?特派员伤咋样了?我刚才听到你们两个人在聊天。”
荷花把药递给赵大勇,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
“团长……我说了您别怪我多嘴啊……我就是觉得,特派员那伤……有点怪。”
“嗯!怪?咋怪了?”
赵大勇拿起水壶,正准备吃药,听到这话动作停住了,抬起眼看向荷花。
荷花压低了些声音:“他说是从山坡滚下来摔的,被树枝刮的。可是……小燕给他清洗伤口的时候看见,他肋骨那边,还有后腰上,有好几大片深紫色的淤青,一块一块的,方方正正,特别明显,那……那不太像是摔出来的,倒像是……像是被人用棍子或者枪托故意打的……”
赵大勇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放下水壶,声音沉了下去:
“她看清楚了?”
荷花被团长的严肃吓了一跳,但还是肯定地点点头:
“看清楚了,团长。我爹以前被地主家的打手打过,身上伤的地方就是淤青。还有,他手腕和脚踝上,有一些很细很深的勒痕,虽然不明显,但仔细看能看出来,不像是树枝刮的,更像是被绳子死死捆过很久留下的……而且,他衣服破是破,但刮破的口子不太多,反而是肩膀和肘部磨得特别厉害,像是……像是被人在地上拖行过……”
荷花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看到赵大勇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拳头也不自觉地握紧了。
这些细节,单独看或许没什么,但组合在一起,尤其是一个经历过严酷战斗的老兵看来,指向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可能性。
赵大勇猛地站起身,在小小的卫生所里来回踱了两步。他想起了政委牛剑锋的话,想起了李康回来后那种过度夸张的表演、那种闪烁不定的眼神、以及他对布防和物资细节异乎寻常的“关心”。
“摔伤…鞭伤……规则淤青……勒痕……”
赵大勇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锤子敲在他的心上。一个被伏击后侥幸逃脱的人,伤痕应该是弹片擦伤、奔跑摔撞的刮伤,怎么会有如此明显的、集中在躯干部位的、类似刑讯造成的规则击打伤和捆绑伤?
“荷花,这件事你一定不能对其他人说,以防走漏风声。我马上去求证这事,如果他真的是做了叛逃,我不会放过他…”
“知道了,赵大哥,我已经叮嘱小燕了…”
荷花点着头,她知道这事的重要性,说话的声音也严肃了几分。
“好,那我先走了…”
巨大的疑云和一股寒意瞬间笼罩了赵大勇。他想起了老马和小刘,怎么可能会消失得音讯全无?
他带人去村外的战斗地方观察过,没有两人的尸体。两个人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而李康一个文职特派员却能“侥幸逃脱”,还带着这样一身可疑的伤?
赵大勇拿起药,大步流星地走出卫生所,内心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冲破胸膛。他需要冷静,需要证据。
直接质问李康肯定不行,会打草惊蛇。如果李康真的叛变了,那他回来就是敌人精心策划的一步棋,目的是里应外合!
他立刻叫来自己的警卫员老李,一个绝对可靠的老兵。
“老李,你悄悄去一趟李特派员‘逃脱’回来的那个地方,就在村东头林子边缘,仔细给俺再搜一遍!不要声张,重点找找有没有不属于我们的弹壳,特别是鬼子南部手枪或者王八盒子的弹壳!再看看地上有没有非战斗性质的拖拽痕迹,或者很多人的脚印!记住,眼睛放亮一点,有任何发现立刻向我报告!”
“是!”
铁柱虽然不明白团长为何要重新勘察一个已经检查过的地方,但看到团长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立刻领命而去。
赵大勇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向团部。他需要和李康再谈一次,但这次,他要带着怀疑去观察,去试探。
团部里,李康正拿着一份文件假装阅读,心神不宁。看到赵大勇进来,他连忙起身,挤出笑容:
“赵团长。”
赵大勇摆摆手,看似随意地坐下,点了一支烟,状似闲聊地开口:
“特派员,伤好点没?说起来,那天你们遭遇鬼子,具体情况你再跟我细说说?俺也好判断一下是鬼子哪股部队,说不定还能找到老马和小刘的……遗体。”
李康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又把那套编好的说辞重复了一遍,细节甚至更加“丰富”了些,试图增加可信度。
赵大勇默默听着,烟雾缭绕中,眼神锐利如鹰。他注意到,当问到敌人具体人数和火力配置时,李康的描述有些模糊和矛盾;当问到老马和小刘牺牲的具体细节时,他的眼神有明显的躲闪和痛苦(这痛苦更多是源于恐惧和愧疚);
而当赵大勇故意提到“鬼子审讯手段残忍,被抓的同志受苦了”时,李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这一切,都被赵大勇看在眼里。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心里几乎已经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傍晚时分,老李悄悄回来了,他避开旁人,在赵大勇的屋里低声汇报:
“团长,有发现!在那片林子更深处一点,靠近乱石坡的地方,找到几个不一样的弹壳,是三八大盖也有我们的中正式,还有南部式手枪的弹壳!旁边还有不少小块被撕破的、带血的灰布碎片,是我们军装的料子。
地上虽然被处理过,但还是能看出一些杂乱的很深的脚印,像是军靴踩的,不止一两个人!”
轰!赵大勇只觉得脑子里一声炸响!所有的疑点在这一刻全部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清晰而可怕的结论:
李康不是在遭遇战中逃脱,他是被俘了!经历了刑讯逼供!然后叛变了!被鬼子故意放回来当内奸!老马和小刘,很可能就是被这群鬼子杀害了!
无尽的怒火瞬间淹没了赵大勇,他恨不得立刻冲出去一枪毙了那个可耻的叛徒!但他强行压住了这股冲动。不能冲动!
李康背后是鬼子,毙了他只会让鬼子警觉。必须将计就计,利用这个叛徒,给鬼子设下一个反套!
他眼中闪过凛冽的寒光,一个计划迅速在脑中成型。他低声对老李吩咐:
“立刻秘密通知政委、一营长、侦察排长,晚上到指挥部后山开会,绝对保密!另外,派人给我死死盯住李康,他的一举一动,见了什么人,去了哪里,全部记下来汇报!但绝不能让他察觉!”
“是!”
铁柱感受到团长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和决断,立刻领命。
夜色深沉,独立一团的核心领导层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得知了李康叛变的惊人消息和赵大勇的判断。
震惊、愤怒之后,是冷静和决绝。一个利用“鼹鼠”传递假情报、引诱日军进入伏击圈的计划,开始周密地部署下去。
而此刻的李康,还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他正躲在屋里,心惊胆战地等待着吉田的下一次指令,浑然不知自己叛徒的身份已经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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