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塔内的药圃里,新种下的赤焰椒发了芽,苦菜抽出新叶,酸果藤缠着竹架,盐晶在阳光下泛着光。“生”正用百味泉的泉水浇灌这些幼苗,叶片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像把小伞,罩着每种初生的味。
议事堂里,“识”铺开的竹简上,金色的字迹正勾勒出一片山谷的轮廓:“归元宗七子中的‘香婆婆’,已在西南的百香谷布下阵仗。”
“百香谷?”钱多多摇着折扇,眼里闪着光,“那地方是人间的香窝子!谷底的‘香魂根’能生百种香,花开时,十里外都能闻见甜香、药香、草木香,连风里都缠着三分醉。谷里的人最懂‘香’的妙处,能用花香酿‘忘忧酒’,用草木香做‘安神枕’,说‘香是魂的引,能勾回忆,也能安人心’。”
“可现在,谷里的香变了味。”“识”指尖划过竹简,画面里的百香谷蒙上了层粉雾,原本五彩的花海褪成单一的白,谷民们躺在花丛里,脸上带着痴傻的笑,嘴角挂着涎水,像做着永远醒不来的梦,“香婆婆来了之后,就成了这样。”
“香婆婆?”绿蕊的指尖缠着朵刚开的味花,皱起眉,“听着像个慈祥的老婆婆,怎么会……”
“人不可貌相。”陈浩天想起从咸盐老怪残留的意识里读到的片段,“她年轻时是百香谷最好的调香师,后来被归元宗蛊惑,认为‘太浓的香会勾人贪念,不如淡香让人安分’。她炼的‘迷魂香’,能让人陷入最美好的幻境,忘了现实的责任,忘了该守的根。”
他想起暖泉村的药婆说过,好香能提神,也能乱神,关键在闻香的人能不能守住心。要是被香勾走了魂,再香的花也成了毒。
“百香谷的‘香脉’天才,据说能从最淡的香里闻出三层味,能辨香魂的真假。”“时”沉声道,“香婆婆要找的就是这种天才,想抽他们的香脉,炼‘安魂香’——闻了这香,人会永远困在幻境里,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更麻烦的是,百香谷底下的‘香魂根’,是人界所有香气的源头。”“生”的声音带着担忧,“香婆婆要是毁了根,人间的香就会慢慢散了,连灶台上的烟火香、母亲身上的皂角香,都会淡成虚无。”
“那还等啥?”李二牛扛起锄头,“再不去,谷民们都要在梦里烂成泥了!”
陈浩天点头:“‘生’掌生机,能破迷香;‘寂’守本源,能定心神;你们随我去百香谷。拓跋晴儿带一队人守住谷口,别让迷魂香飘出去;钱多多去查香婆婆的底细,她的迷魂香总有破绽。”
鸿蒙塔的光芒一闪,众人已落在百香谷外的青石板路上。刚落地,就被一股腻人的香裹住——不是百香谷该有的清芬,是种甜得发齁、像化不开的糖稀的香,闻着让人头晕,脚底下发飘,心里直想赖着不走。
谷口的牌坊爬满了白色的藤蔓,藤上开着白得刺眼的花,花瓣边缘往下滴着黏糊糊的液珠,正是迷魂香的源头。几个想进谷的山民,刚走到牌坊下,就浑身发软地倒在地上,脸上露出痴傻的笑,嘴里嘟囔着:“娘的槐花饼……真香……”
“这香能勾人最贪的念想。”“寂”蒙着双眼的脸上,眉头轻轻皱起,“它放大了人对美好过往的贪恋,让人忘了现在该干啥。”
他们绕过牌坊,往谷里走。越往里走,香越浓,白花海像潮水般漫到脚边,花丛里躺着不少谷民,有的抱着花傻笑,有的喃喃自语,有的甚至在梦里哭了——大概是梦到了再也回不去的美好。
最显眼的是谷底的香魂根,原本该是棵撑天的古树,树干上缠着百种香藤,此刻却被白色的藤蔓裹得像个茧,只露出点点斑驳的绿,树根处渗出的香液也变成了乳白色,带着股甜腻的死气。
香魂根下,坐着个穿紫花袄的老婆婆,手里摇着把香蒲扇,扇面上画着百种花,正是香婆婆。她看着沉睡的谷民,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可眼神里藏着丝冰冷的狂热:“睡吧,睡吧,梦里啥都有,不用受苦,不用牵挂,多好。”
她身边跪着几个孩子,每个孩子的眉心都有个小小的香印,正是香脉天才。孩子们闭着眼,嘴角挂着笑,显然也陷入了幻境。香婆婆正用银簪蘸着香魂根渗出的白液,往孩子们的眉心点去:“把香脉给我,你们就能永远待在梦里,再也不用醒啦。”
“住手!”陈浩天的传承勺放出金光,金光扫过孩子们的眉心,白液像被烫到般缩回,孩子们的眼皮动了动,嘴角的笑淡了几分。
香婆婆转过头,蒲扇往地上一磕,白色的藤蔓突然像蛇一样窜起,缠向陈浩天:“小娃娃,别坏了我的好事。你看他们多快活,醒着多累啊。”
“快活?”李二牛一拳砸断缠来的藤蔓,藤蔓的断口处渗出白液,带着股刺鼻的甜,“在梦里啃花,比得上我娘蒸的红糖馒头?比得上盐工们晒出的咸盐?连自己挣的味儿都没尝过,算哪门子快活!”
他的吼声像块石头,砸在几个离得近的谷民耳边。一个抱着花的汉子突然打了个寒颤,睁开眼,迷茫地看着四周:“我……我咋在这儿?我婆娘还等着我砍柴回家呢!”
“生”的生命光化作无数青藤,缠上白色的藤蔓,青藤上开出小小的味花,花瓣上的露珠滴在白藤上,白藤竟像被酸蚀般萎缩:“香是魂的引,不是魂的囚!真正的香,该让人醒神,不是让人迷醉!”
她指向香魂根,声音清亮:“你看这香魂根,被你缠得快喘不过气了!它开的香,是让谷民记着春种秋收,记着邻里互助,不是让他们躲在梦里当懒虫!”
香婆婆的蒲扇突然加快摇动,甜腻的香气更浓了,谷民们又开始眼皮发沉。“你们懂啥!”她的声音尖锐起来,“我年轻时调香,为了让香更纯,熬了多少夜?可他们呢?只知道用我的香去换钱,去讨好权贵!这香被他们糟践了,不如让它永远活在梦里!”
“你那是恨,不是护。”陈浩天的初心焰突然亮起,焰光裹着一股淡淡的麦香——那是暖泉村新麦的香,带着阳光和汗水的味道,“真正的香,得沾着人间烟火。你闻闻这个,是辛苦种出来的香,比你那甜腻的梦扎实多了。”
麦香钻进香婆婆的鼻子,她的蒲扇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丝迷茫:“这是……新麦的香?我小时候,我爹割麦回来,身上就带着这味儿……他总说,麦香里有劲儿,能让人站直了……”
“生”趁机让生命光钻进香魂根的茧里,被裹住的古树突然发出“咯吱”的响,白色的藤蔓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深褐色的树干,树干上的香藤重新抽出新绿,开出五彩的花。
一个香脉天才的孩子突然睁开眼,从怀里掏出片干枯的香魂叶:“我奶奶说,香魂根的香,是记着谷里的人啥时候播种,啥时候收割,不是让人偷懒的!”
他把香魂叶往香婆婆面前一递,叶上还带着淡淡的药香:“这是我奶奶临终前给我的,她说‘闻着香,记着事儿’,你闻闻,这里面有她种药的汗味儿。”
药香混着麦香,钻进香婆婆的心里。她突然扔掉蒲扇,捂着脸哭起来:“我想起来了……我爹割麦时,我总在田埂上给他送水,他说‘这麦香,比你调的任何香都提神’……我不是恨香,是恨我自己没守住他的话……”
白色的藤蔓突然纷纷枯萎,化作养分渗进土里,百香谷的花海重新变回五彩,药香、草香、花香交织在一起,像首清亮的歌。香魂根彻底挣脱束缚,发出“哗啦啦”的响,树干上的香藤开满了花,香气里带着股清醒的甜,闻着让人心里敞亮。
谷民们纷纷醒来,有的拍着屁股站起来,有的忙着叫醒身边的人,一个老谷民捡起地上的镰刀:“快醒醒!该去给香魂根浇水了,误了时辰,明年的花香就淡了!”
香婆婆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化作片紫花瓣,落在香魂根的树洞里。树洞突然冒出股清泉,滋养着树根,花瓣在泉水中轻轻摇晃,像在笑着点头。
“香魂根活了。”“生”笑着擦了擦汗,生命光与香魂根的灵气缠在一起,开出朵巨大的香花,花瓣上印着谷民们劳作的身影,“百香谷的香,回来了。”
陈浩天看着谷民们忙碌的身影——有人去给香魂根浇水,有人去采摘成熟的香药,有人帮着扶起还没完全醒的人,嘴里喊着:“醒醒!晒谷去!”,声音里带着香,像带着劲儿的风。
钱多多带着香脉天才的孩子们走过来,孩子们手里捧着刚采的香花,脸上带着笑:“香婆婆留下话说,归元宗在仙界的‘淡味大阵’快成了,就差最后一步——用各界味道的本源,祭阵眼。”
“淡味大阵……”陈浩天握紧传承勺,初心焰在勺底跳动,映着百香谷的五彩花海,“看来,该去仙界了。”
离开百香谷时,谷民们往他们怀里塞了不少香药,有安神的,有醒神的,还有带着淡淡烟火香的。“生”把香魂根新抽的嫩芽栽进鸿蒙塔的药圃,嫩芽上的露珠里,映着百香谷的晴空。
议事堂里,“识”的竹简上,归元宗七子的名字已划掉五个,只剩下“鲜尸客”和“淡味仙师”。竹简的最后,用金色的字写着:“仙界边境,‘无味渊’,淡味大阵的阵眼所在地。”
“鲜尸客……”陈浩天念着这个名字,想起从香婆婆残留的意识里读到的片段,“专司‘鲜’味,能用腐尸气败坏新鲜的生机,让人连‘鲜活’的念想都失去。”
“‘鲜’是生命的味。”“生”轻轻抚摸着药圃里的嫩芽,“他要败坏的,不只是味道,是万物生长的劲。”
陈浩天看向窗外,鸿蒙塔外的天空已经泛起淡淡的霞光,像要迎来新的黎明。从百味城到百香谷,他们守了苦、辣、酸、咸、香,每种味道背后,都是鲜活的人,鲜活的日子。
“该出发了。”他站起身,传承勺上的初心焰亮得像颗小太阳,“去仙界,把最后两味也守回来。”
李二牛扛起锄头,拓跋晴儿握紧厨刃,钱多多的折扇转得飞快,“生”的生命光缠着药圃的嫩芽,“时”的金芒在指尖流转……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塔门,那里,通往仙界的通道正在“空”的力量下缓缓打开,通道的另一端,隐约能看到灰色的天空和扭曲的云层。
香婆婆说,归元宗的宗主无妄仙尊,要让三界只剩一种“淡”味。可他们偏要让三界知道,辣的烈、苦的韧、酸的念、咸的实、香的暖……每种味都该活得热气腾腾。
锅里的水,早已烧得滚烫。这一次,他们要煮的,是带着所有味道的人间烟火。而仙界的无味渊边,淡味仙师和鲜尸客正站在阵眼旁,看着缓缓打开的通道,嘴角勾起诡异的笑。
“他们来了。”淡味仙师的银勺轻轻晃动,“正好,让他们当淡味大阵的最后一味‘料’。”
鲜尸客的黑袍下渗出腐臭的气,声音像骨头摩擦:“我倒要看看,他们的‘鲜’,能不能扛住我的‘腐’。”
通道的光芒越来越亮,陈浩天带头走了进去。身后,是鸿蒙塔的光,是人界的味,是无数双盼着他们守住味道的眼睛。
路还长,但锅里的火,不会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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