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的二人并不知谢临在外面,青云想提醒,却见谢临抬了抬手,示意他别出声。
青云见状,转念一想,横竖自家主子也没打算瞒着,小侯爷迟早要知道的,于是闭紧了嘴巴,只是偷偷拿眼睛瞟谢临的神色。
众所周知小侯爷骄纵惯了,脾气可不好,也不知他此刻是什么心情?
只见谢临脸上除了疲惫,此刻还布满了阴云,两只拳头都攥紧了。
青云暗自为主子捏了把汗,手指悄悄按在刀鞘上,以备不时之需。
营帐内,燕王妃诧异道:“你不喜欢那宋家小姐了?”
萧景渊缓缓皱起眉:“儿子本就不喜欢她。”
燕王妃睁大眼睛,有些愕然:“可我见你待她,与别的女子不同,我以为你也是满意的。”
“是满意,却并非喜欢。”萧景渊毫不犹豫道。
只不过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宋家与燕王府议亲,他便当她是未过门的妻子,才多了几分忍耐和不同。换作别的女子,他也会如此,但与喜欢无关。
而宋惜枝之性情,并不惹他生厌,对方又是颇有学识的女子,加上燕王妃满意,催得又紧,是以他才对这桩婚事没有意见。
那时候他也不曾预料到,自己后来竟会接管镇抚司,留在京城,又出了这么多事。
他以为自己还会离京去北境,便想娶一个王妃满意的世子妃,毕竟不出意外,他很少会回来,婆媳关系和谐,家宅才能安宁。
若他不幸战死,已宋家女君的能力,也能打理好燕王府。
这便是他最初的想法。
而如今,前世记忆恢复得七七八八,萧景渊仍记得沈霜宁死后,阿蘅那声泣血般的质问——“我家小姐再不和离,难道还要等世子将宋惜枝带回来羞辱她吗?!”
沈霜宁要与他和离,竟是因为宋惜枝。
王妃逼死沈霜宁,大约也跟宋惜枝有关,让她误以为他要娶宋惜枝。
萧景渊抬了手,苍白的指尖压着眉骨,掩去眸底的一片阴翳和痛楚,只是这痛意隐在深处,连绵不绝。
前世谁也没错,错的是他,是他没有安排妥当,才造成了一系列的误会。他亦无法责怪燕王妃。
王妃见他如此,也不再提宋惜枝了,毕竟人家就快嫁去东宫,成为太子的侧妃了,与萧景渊的缘分是彻底断了。
王妃叹了口气,又道:“那你又是何时喜欢她的?”
说的是沈霜宁。
萧景渊只道:“很早就喜欢了。”
燕王妃很想问,很早是多早,那为何不早说?否则她也不必拒绝国公府了呀!
只是多说无益,燕王妃只好镇定地整了整华美的衣袖,说道:“你可知,谢家与沈家都已经在议亲了,那已经互换庚帖了。”
只见萧景渊垂下了手,手腕搭在膝盖指尖垂落,如同枯坐一般,良久才轻声应道:“知道。”
燕王妃不自觉的压低嗓音道:“你和谢小侯爷关系那么好,你怎么能喜欢她呢?京中贵女那般多,怎生偏对她动了念头?你让谢临知道了,该怎么想?”
她几乎是看着两个小子一起长大的,对谢临,甚至比对府里那二公子还要好。
她当然不希望,二人会因一名女子撕破脸,那也太......
这般想着,燕王妃又忍不住对那沈四姑娘生出了一点不满,两道精心描绘的细眉微微拧起。
女子生得那般美艳,果然易生事端。
萧景渊抬眸看着燕王妃,皱眉道:“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是我的问题。”语气已有几分冷然。
燕王妃听出他言语中的维护之意,顿了顿,脸色有些讪讪:“我没有怪她。只是......”
萧景渊却已打断了她的话音:“多事之秋,我还有要事要忙,我让人送您回去。”
燕王妃看着他仍旧有些苍白的脸,欲言又止,却终究没说什么
这孩子从小就如此,对谁都不太近亲,总像是隔了点什么似的,如今这种感觉是愈发明显了。
可她还能有什么不满的呢?他已经很优秀了。
燕王妃在心里叹了口气,也就不多留了。
出去时,看到了营帐外的谢临,不由得愣了愣。
谢临却已收敛了情绪,拱手行了个礼。
“阿临来了啊。”
燕王妃不知谢临何时到的,更不知他在外面听了多少去,有心想说些什么。
可见谢临神色如常,又拿不准他到底听没听见,唯恐自己多言坏了事。
也罢,横竖是萧景渊惹出来的,就让他自己解决吧!
燕王妃同谢临说了几句谢家的近况。
谢家出了乱党叛贼的事几乎人尽皆知,一时间雪花似的折子都递到了宣文帝面前,既有求情的,也有弹劾的。
只是宣文帝以龙体欠安为由,连着几天没上朝,把这些折子全都压了下来,谁也猜不透皇帝对谢家是什么态度,心里到底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翟吉早已平安回去了,外头都说是永宁侯谢永年从乱党手里救出来的。
可翟吉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当时还闹着要冲进宫里,找宣文帝告谢家的状。
然而宣文帝没见着,只见到了裴少师。
也不知裴少师跟翟吉说了什么,之后翟吉就安安分分回去了,至今仍龟缩在他的皇子府里,再没有露过面。
按说永宁侯救出皇子,也算是戴罪立功,可宣文帝一日未召见永宁侯,谢家的危机就还未解除。
仿佛一把悬而未落的利剑,仍挂在谢家头顶,令人心神不宁。
燕王妃看着眼前憔悴的少年,不由心生怜爱。
她并不知晓内情,只觉得谢临仿佛一朝间变了许多,更沉稳了,却像是压抑着什么,再没了往日那般飞扬的意气。
少年终究要长大的,只是这样的成长,未免太过残忍。
“听说你父亲病了,可还要紧?”燕王妃关切道。
谢家正逢此劫,不该坐以待毙,可作为家中顶梁柱的永宁侯,偏偏病了,还闭门谢客,一副消极避世的模样。
旁人就算有心想帮,也不知该如何下手了。
至于谢家那些旁支的叔伯们,更是虚伪得很。几乎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忙着和永宁侯这一脉划清界限,生怕被牵连。
如此一来,所有的重担,便几乎全压在了谢临一个人肩上。
这几日,谢临为了家里的事四处奔走,难免显得疲惫憔悴,连那刀削般利落的下巴上,都冒出了淡淡的青灰色胡茬。
“劳王妃挂心,并无大碍。”谢临应道。
燕王妃只能安慰道:“圣上是你亲舅舅,总归会念着这份情,不会对谢家赶尽杀绝的,再说天塌了,也有你父亲扛着,别太累着自己了。”
说出去怕是没人相信,如今的永宁侯根本不在乎谢家存亡。
谢临垂下眼眸,轻声道:“但愿吧。”
燕王妃离开后,谢临抬脚步入营帐中,看到萧景渊坐在上首的位置,似乎在等他进来。
谢临却没有提沈霜宁,而是跟萧景渊谈起了正事,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萧景渊却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了些许端倪。他们互相都太了解彼此了。
谢临走后,青云才小心翼翼地同他说:“小侯爷方才一直在外面,都听见了。”
萧景渊闻言,抬了抬眼,却并不是很意外。
他指尖搭在扶手上,轻轻点着,眸色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云就看不明白了,小侯爷居然装作无事发生,没有发飙?这也太不像谢临了!
却说沈霜宁这边回到了国公府后,柳氏便领着她去了德善堂,沈老夫人的院子里。
沈霜宁隐隐有预感,料想祖母怕是要提她的婚事了。
果然一坐下,老太太便开门见山地说:“宁丫头,我知你跟侯府那位世子情意深重,可如今谢家自身都难保,国公府不能跟着趟这浑水,你们的婚事,怕是成不了了。”
沈霜宁垂下了目光,淡淡道:“孙女明白。”
老太太见她情绪低迷,便叹了口气,从旁边取了样东西,放在了桌上。
“倒不是祖母狠心要拆散你们,这张庚帖,是侯府前几日退回来的。”
沈霜宁微微一怔,抬眸看向那张庚帖。
无论平民或世家,议亲时都需互换庚帖,请风水先生或是长辈合婚,看八字是否相合,只有八字合得来,才能往下谈及提亲。
而到了互换庚帖这一步,其他人家即便再有想法,也不能再插手干涉了。
沈霜宁之前忙着别的事,一直没来得及过问她和谢临的八字是否相合,可到了如今这地步,再问这些,早已没了意义。
看这庚帖是前几日退回来的,想来正是谢临跟她把话说开的第二日。
谢临是怕她被谢家的祸事牵连,才主动退了这庚帖。
且他这般做,国公府便不必担那薄情寡义的骂名了。
他永远在替她着想,思及此,沈霜宁不免动容,眼眶红了几分。
从德善堂出来后,沈霜宁便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做,才能帮到谢临。
这一世终究和前世不同了,她无法未卜先知。
上一世永宁侯府的结局虽也不太好,可外人并不知谢延与乱党勾结,侯府虽败落下去,却未曾陷入这般危及存亡的险境。
沈霜宁于是想到了谢延这个很关键的人物,似是想起什么,忽然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萧景渊曾对谢延道出“藏机山人”的称号。
而偏巧,她前世无意中,在瑞王府听到过这个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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