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午夜钟楼的声音,“当——”一声,敲破零点。
病房顶灯早已调暗,只剩床畔一盏鹅黄小夜灯,为着几分凄凉的夜色增添几分暖意。
白恩月将包装盒统统收好,顺手抽出纸巾,擦去苏沁禾唇角那一点奶油。
“妈,新的一天啦。”她压低声音,像怕惊动窗外的月亮。
苏沁禾弯起眼睛,“是啊,他的生日过了。”
“希望你们都能够健健康康,岁岁平安。”
她语气带着孩子气的满足,也带着一点抱歉,“你明天还要忙公司的事情吧,快回去睡觉。”
白恩月摇头,把保温壶里的最后半杯热牛奶倒进牛奶杯,“我等你睡着再走。”
这样凄凉的夜晚,白恩月担心自己走后苏沁禾就睡不着了。
苏沁禾失笑,抬手替她理了理碎发,“怕我睡不着吗?”
“没事的,今晚有你来陪我,我很开心......”
她的语气开始有些哽咽,尽管她在尽力克制自己,“我想我今晚一定能够做个美梦的。”
话音落下,病房里只剩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像替她们数着时间。
白恩月低头,看见苏沁禾的手背还贴着输液后留下的胶布,边缘微微卷起,便伸手抚平。
动作轻得像在对待一只刚破壳的雏鸟。
“妈对不起......”
“我和鸣川现在给不了你任何承诺,也不知何时才能接你回家?”
苏沁禾拍拍她的手背,掌心干燥而温暖,“没事的,你能来看我就很好了。”
“再等等。等你们忙完发布会,等鸣川跟他爸把那场仗打完。我回去,才不算添乱。”
她说得慢,却句句笃定,像在心里排练过无数次。
白恩月吸了吸鼻子,没再说话。
她知道,眼前这个曾经把鹿家撑起来的女人,比谁都懂得“时机”两个字怎么写。
窗外,零点的风掠过银杏,卷起几片早落的叶子,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嗒嗒”。
远处高楼的霓虹熄了一半,剩下几盏红灯在夜空里呼吸,像给这座城留的守夜灯。
苏沁禾望向窗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我生鸣川那天,也是凌晨十二点。”
窗外浓浓的夜色似乎勾起了她以往的回忆。
白恩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脑海里浮现鹿鸣川熟睡的脸——睫毛在梦里也轻轻蹙着,像随时准备醒来护住她。
她嘴角不自觉上扬,“妈,你现在不用担心他了。他已经是能独自撑起一片天的鹿总了。”
“我想有一天,他也会成为整个鹿家的领头羊。”
苏沁禾收回视线,落在她脸上,目光柔软,“恩月,谢谢你来到我身边,也谢谢你来到鹿家。”
“有你在鸣川身边,我也彻底放心了。”
白恩月怔了怔,摇头,“是我该感谢你才对。”
“谢谢你生下鸣川,也谢谢你支撑着这个家。”
苏沁禾笑,眼角挤出细细的纹路,却盛满月光,“你们俩,缺谁,都不行。”
她说着,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像被零点后的倦意终于追上。
白恩月趁机把床摇平,替她掖好被角,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次。
“睡吧,我等你睡着。”她坐在床沿,手背贴着苏沁禾的掌心,像给彼此传温度。
苏沁禾合上眼,呼吸渐渐绵长。
最后一刻,她含糊地说了句:“蛋糕……很甜。明年……还想吃。”
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却像一颗种子落进白恩月心里。
她低头,在婆婆额耳边许下承诺,“明年之前,一定会让你回家的。”
监护仪上的数字趋于平稳,夜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条笔直,一条微弯,像两株并肩生长的树。
白恩月又坐了十分钟,确认苏沁禾已进入深睡,才起身。
她关掉小夜灯,整个病房与窗外的夜色融为一体——
在这样的黑暗中,不知道苏沁禾会不会有回到自己母亲怀抱的感觉。
关门时,白恩月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人面容安静,嘴角还留着一点上扬的弧度,像把生日最后的甜带进了梦里。
走廊尽头,凌晨一点的医院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尽管白恩月脚步放得轻,但原本昏昏欲睡的值班护士在听见轻微的动静后,立马站起身来。
“鹿太太......”
小姑娘狼狈地擦了擦嘴角,白恩月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睡。
可小姑娘还是要起身送白恩月。
电梯“叮”一声到达,轿厢镜面映出她微红的眼角,却带着笑。
“明年,”她对着镜中的自己说,声音轻却笃定,“咱们一家人,一个都不能少。”
电梯门合拢,载着她沉入夜色。
而零点后的新一天,才刚刚开始。
护士始终故意落后白恩月一步,直到将对方送出大楼外,她才停下脚步。
“鹿太太,天晚了,路上注意安全。”
白恩月点点头,“好。”
说罢,白恩月就转身上了一直等在外面的专车。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向白恩月,“姑娘,这是来看家人吗?”
白恩月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手机先一步响起,司机也就立马闭嘴。
白恩月将手机掏出,当看清来电人后,她的瞳孔不禁一震。
犹豫片刻,她还是选择接起。
“怎么还没睡?”
因为紧张的缘故,白恩月的握紧手机的力道不禁又大了几分。
“老婆,辛苦你了。”
白恩月察觉到鹿鸣川的情绪有些不对,“怎么了吗?”
电话那头短暂地陷入了沉默,白恩月不禁开始胡思乱想,以为鹿鸣川发现了自己的行踪。
“你去医院看妈了吧?”
这一刻,白恩月的呼吸几乎停滞。
“切蛋糕的时候,我看你吩咐侍者打包了一块蛋糕,我想你是带给妈的吧?”
白恩月忽然有些后悔,做得不够隐秘。
“妈,她在医院还好吗?”
到这里,白恩月稍稍松了口气——她能听出,鹿鸣川还不知道苏沁禾是在精神病院。
她快速调整情绪,以最平常的语气开口:“她在医院挺好的。”
“她说‘这次的蛋糕很甜’。”
电话那头传来鹿鸣川如释重负的声音,“那就好。”
“辛苦你了......”
白恩月此刻才明白,原来对方的话里的含义。
“不辛苦,她也是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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