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城的午后,阳光透过中军帐的缝隙,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朱祁钰正俯身对着舆图,手指反复摩挲着黑山口至落马坡的路线——那里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红圈,都是阿依娜标注的险地,可纸上的线条终究替代不了真实的地形,他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陛下,郭将军已带着五千骑兵出发,预计今夜亥时能抵达落马坡外围。”于谦掀帘而入,手中捧着一份军情简报,见朱祁钰神色凝重,又补充道,“陈熙那边再传消息,额尔登今日一早就去了乌勒吉的主营,至今未归,恐怕还在犹豫。”
朱祁钰直起身,揉了揉眉心:“犹豫是正常的,他既怕乌勒吉报复,又怕咱们事后翻脸。再等等,明日午时的最后通牒一到,他若还不表态,便不用再管他了。”他话锋一转,目光又落回舆图,“只是这地形,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于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叹了口气:“草原地形与中原不同,沟壑纵横,暗泉遍布,若是不熟悉路况,骑兵很容易陷入泥沼,或是迷失方向。此次随行的武将虽勇猛,却多是中原出身,确实没应对过这种战场。”
这话正戳中朱祁钰的心事。此次出征,老将们或称病或请辞,随行的十七八位武将皆是近年提拔的新秀,论冲锋陷阵个个不含糊,可论在陌生地形排兵布阵,终究少了几分经验。他正思忖着,帐外传来亲兵的通报:“陛下,阿依娜首领求见。”
“让她进来。”朱祁钰话音刚落,阿依娜便掀帘而入,身上的银色劲装沾了些尘土,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她径直走到舆图前,目光落在黑山口的标注上,开门见山道:“妹夫,我刚从落马坡回来,那边的暗径虽能走骑兵,但有一段两里长的碎石坡,马匹易打滑,若是夜间行军,恐怕会出乱子。我来是想问问你,对明日的首战,到底有几分把握?”
朱祁钰苦笑一声,指着舆图上的碎石坡:“不瞒你说,我现在心里也没底。你们这边的地形,我们是第一次接触,纸上画得再清楚,也不如实地勘察来得真切。更棘手的是,此次带的都是新提拔的武将,老将军们都说身体不适没来,这些年轻人勇猛有余,沉稳不足,怕是应付不了这种复杂地形。”
阿依娜闻言,眉头也皱了起来。她知道明军的战斗力,可地形向来是战场的“隐形杀手”——当年瓦剌与鞑靼交战,就曾有一支队伍因误入沼泽,全军覆没。她沉默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妹夫,这样吧,我派三百人带着你们的骑兵走暗径。这些人都是土生土长的草原人,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还能帮你们避开暗泉和陷阱。”
朱祁钰却摇了摇头,语气坚决:“不行。你身边总共就八百人,既要守住你的营帐,又要带领牧民袭扰乌勒吉的粮草线,若是再分走三百,剩下的五百人根本不够用。乌勒吉要是知道你兵力空虚,说不定会派人偷袭你的营地,到时候反而会乱了阵脚。”
“可若是没有向导,你们的骑兵就算到了落马坡,也未必能按时绕到巴彦身后啊!”阿依娜急了,上前一步道,“我那三百人都是精锐,个个能骑善射,不仅能当向导,还能帮着打仗,绝不会成为累赘。再说,阿尔斯兰足智多谋,让他带着剩下的五百人守营地,我放心。”
朱祁钰还是不同意:“阿尔斯兰虽可靠,但乌勒吉若是派上千人来攻,五百人根本挡不住。你是瓦剌的首领,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这三百人,绝不能动。”他顿了顿,看着阿依娜焦急的神色,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郭将军到了落马坡后,先派十名探子仔细勘察暗径,确认无误后再带大部队通过。实在不行,就推迟一日进攻,总比冒险要强。”
阿依娜却不认同:“推迟一日?那额尔登那边怎么办?他要是看到你们按兵不动,说不定会倒向乌勒吉。而且乌勒吉派去联络其他部落的人,说不定已经有了回信,拖得越久,变数越大。”她走到朱祁钰面前,语气诚恳,“妹夫,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草原人从来不怕风险。这三百人,我意已决,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会让他们悄悄跟在你们的骑兵后面。”
朱祁钰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她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改变。他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这性子,倒是和你妹妹一样倔。好吧,三百人可以派,但必须听郭将军的指挥,不许擅自行动。另外,我再派两百名明军士兵去帮阿尔斯兰守营地,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阿依娜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太好了!多谢妹夫!我这就去安排,让巴图带着三百人去见郭将军。”她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朱祁钰叫住。
“等等。”朱祁钰从腰间解下那枚狼头铜牌,递给她,“把这个带上。若是遇到危急情况,就出示铜牌,郭将军会优先支援你。”
阿依娜接过铜牌,入手冰凉,却让她心里暖烘烘的。她用力点头:“我知道了。妹夫,你等着吧,明日我们一定能拿下黑山口!”说完,她快步走出营帐,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看着阿依娜的背影消失在营外,于谦走上前道:“陛下,您真的同意让阿依娜派三百人去吗?万一这些人里有乌勒吉的奸细,岂不是会泄露军情?”
“我相信阿依娜。”朱祁钰语气坚定,“她不是那种会拿瓦剌命运开玩笑的人。而且,这三百人跟着郭将军,就算有奸细,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再说,有他们当向导,确实能省去不少麻烦。”他顿了顿,又道,“你立刻去安排两百名士兵,让他们去阿依娜的营地协助防守,务必保护好阿依娜的安全。”
“臣领命。”于谦拱手退下,帐内又只剩下朱祁钰一人。他重新走到舆图前,手指在落马坡的位置轻轻一点:“希望这次,能顺利吧。”
与此同时,郭将军正带着五千骑兵在草原上疾驰。秋日的草原,草木枯黄,风吹过,卷起阵阵尘土。他勒住马,回头对身边的副将道:“还有多久能到落马坡?”
“回将军,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副将答道,“只是前面的路越来越难走了,好多地方都是碎石,马匹走得很吃力。”
郭将军皱了皱眉:“传令下去,让队伍放慢速度,注意脚下的路,别伤了马匹。另外,派十名探子先去前面勘察,看看有没有陷阱或者暗泉。”
“是!”副将领命而去,郭将军望着前方连绵的山岗,心中有些不安。他知道陛下担心地形问题,可真正到了草原,才发现比想象中还要复杂。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名士兵疾驰而来:“将军,后面有一队瓦剌骑兵追了上来,说是阿依娜首领派来的向导,要协助咱们通过落马坡。”
郭将军心中一动:“让他们过来。”
不一会儿,一队三百人的瓦剌骑兵便到了跟前。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正是阿依娜的亲信巴图。他翻身下马,对着郭将军拱手道:“郭将军,我奉阿依娜首领之命,带三百人来当向导,帮你们通过落马坡的暗径。”
郭将军上下打量了巴图一番,见他眼神真诚,不像是有诈,便点了点头:“好。既然是阿依娜首领派来的,那我们就信得过。只是丑话说在前面,到了暗径,必须听我的指挥,不许擅自行动。”
“那是自然。”巴图笑道,“我们都是草原人,知道规矩。将军放心,有我们在,保证让你们的骑兵安全通过暗径。”
郭将军不再多言,挥手道:“那就出发吧。”
队伍重新启程,有了巴图等人的指引,果然顺畅了不少。巴图骑着马走在最前面,遇到碎石坡就提醒大家放慢速度,遇到岔路就果断选择正确的方向,还避开了几处隐藏的暗泉。郭将军看在眼里,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暗暗佩服阿依娜考虑周全。
而在阿依娜的营地里,阿尔斯兰正指挥着五百名瓦剌士兵加固营寨。营寨的四周都挖了深沟,上面架着鹿角,门口还布置了哨兵。这时,于谦派来的两百名明军士兵到了,为首的军官对着阿尔斯兰拱手道:“阿尔斯兰大人,我们奉陛下之命,前来协助您防守营地。”
阿尔斯兰大喜过望:“太好了!有你们帮忙,我就更放心了。快请进,我这就给你们安排住处。”
明军军官却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们就在营寨门口驻守,与你们的士兵轮流巡逻。若是有敌人来犯,我们也好及时应对。”
阿尔斯兰点了点头:“也好。那我让士兵给你们送些马奶酒和干粮过来,大家也好暖暖身子。”
明军军官谢过阿尔斯兰,便带着士兵去了营寨门口驻守。看着明军士兵整齐的队列和严肃的神情,阿尔斯兰心中感慨:“大明的军队,果然名不虚传。有他们在,首领也能安心打仗了。”
夜幕降临,落马坡的暗径上,郭将军的队伍正在缓慢前行。巴图举着火把走在最前面,火光映照下,他的脸上满是专注。忽然,他停下脚步,对着身后的郭将军道:“将军,前面有一段陡坡,马匹不好上去,咱们得下来牵着马走。”
郭将军点了点头:“传令下去,所有人下马牵马,小心通过陡坡。”
士兵们纷纷下马,牵着马小心翼翼地走上陡坡。陡坡上全是光滑的石头,稍有不慎就会滑倒。巴图和他的手下走在最前面,用刀砍断路边的荆棘,为后面的人开辟道路。郭将军跟在队伍中间,不断提醒士兵注意安全。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不小心脚下一滑,连人带马摔了下去。幸好下面有厚厚的干草,没有受伤。郭将军连忙让人把他拉上来,叮嘱道:“大家都小心点,别慌,跟着巴图大人的脚步走。”
士兵们纷纷应和,更加小心地牵着马前行。经过一个时辰的努力,队伍终于通过了陡坡,来到了一片平坦的草地。郭将军松了口气,对巴图道:“巴图大人,多谢你了。若是没有你,我们恐怕还在陡坡上挣扎呢。”
巴图笑了笑:“将军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前面再走三里,就是巴彦的后营了,咱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明日清晨再发起进攻。”
郭将军点了点头:“好。传令下去,原地休息,轮流放哨,不许生火,不许喧哗。”
士兵们纷纷卸下盔甲,坐在草地上休息。虽然疲惫,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期待——明日,他们就要打响这场战争的第一枪了。
而在石城的中军帐内,朱祁钰还没有休息。他坐在案前,看着于谦送来的军情简报,上面写着郭将军的队伍已经顺利通过落马坡的暗径,正在巴彦后营附近待命。他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拿起案上的马奶酒,一饮而尽。
“明日,就看你们的了。”朱祁钰喃喃自语,目光投向黑山口的方向。月光透过帐帘,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他坚定的眼神。他知道,明日的一战,必将是一场恶战,但他有信心,有阿依娜的帮助,有郭将军的勇猛,有全体将士的齐心协力,他们一定能取得胜利。
草原的夜,依旧寂静,但空气中已经弥漫着硝烟的味道。一场决定草原命运的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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