毡帐内的烛火被穿堂风掠得摇曳不定,托雅与阿依娜的身影在毡壁上拉得忽长忽短,矮桌上摊着的察哈尔部降书,羊皮边缘的毛絮已被指尖摩挲得发毛。当阿依娜的提议落下时,托雅抬眼,眼底还凝着处置巴彦余党的冷意。
“放过他的兵?”托雅眉峰微挑,指节叩了叩桌面,“那些人跟着巴彦克扣各部粮草、劫掠边境小部落,手上沾着牧民的血,凭什么轻饶?”
阿依娜取过火钳拨了拨炭盆里的牛粪,火星噼啪溅落在毡毯上,留下细碎的黑痕:“并非全放。也平刚查完名册,巴彦亲卫里三成都是被他用家人胁迫来的——这些人老家全在东部草原,妻儿至今还被扣在巴彦的旧营里。”她转头看向托雅,语气沉而有力,“杀了他们,只会让草原上多百十个恨瓦剌的家庭;放了他们,再把巴彦扣押家属的阴私公之于众,既能收揽人心,也能让那些观望的部落看看你这个汗王的容人之量。”
托雅沉默了。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狼头玉牌,父汗(是指娜仁托雅的父汗)刚去世那年,巴彦扣住部落粮草相逼的窘迫瞬间翻涌上来——那些被胁迫的士兵,或许和曾经孤立无援的自己一样,不过是身不由己的棋子。可一想到巴彦的嚣张跋扈,她的指节还是绷得发白:“放兵可以,但巴彦不行。他手上沾的血、造的孽,绝不能轻饶。”
“自然不能饶。”阿依娜的声音冷了几分,伸手点了点矮桌上的降书,“察哈尔部归顺是怕你手里的兵,可翁牛特、巴林那些部落还在看风向。明天公审时,先把他胁迫士兵、克扣粮草、私吞贡品的罪证一一摆出来,让那些曾依附他的人寒心,再当众处置他——既立了威,又能让全瓦剌心服。”
话音刚落,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蒙克撩着毡帘闯进来,怀里捧着个沉甸甸的布包:“首领!这是从巴彦的贴身箭囊里搜出来的,藏得极深!”
托雅解开布包的瞬间,瞳孔骤然一缩——里面是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还有一块刻着大明“宣府左卫”官印的青铜腰牌。展开密信,潦草的字迹里写满了龌龊交易:巴彦承诺以西部草原的马场为代价,帮大明牵制瓦剌主力,换取足量的铁箭与粮食,甚至约定在秋猎时暗袭各部落首领。
“好一个吃里扒外的叛徒!”托雅将密信狠狠拍在桌上,毡毯都震得发颤,“明天公审,把这封信念给全草原的人听!让所有人都看看,他们追随的‘英雄’,是个卖族求荣的败类!”
阿依娜拿起腰牌摩挲着官印,眉头拧成了结:“难怪大明使者三番五次来催要巴彦,原来是怕这密约泄露,坏了他们的好事。正好,咱们就用这个当筹码,让他们滚出瓦剌的地盘,少管咱们的家事!”
突然,帐外传来震天的喧哗,夹杂着士兵的喝骂与兵器碰撞声。也平的怒吼声穿透风雪:“反了你们不成?!都给我老实点!”
托雅与阿依娜对视一眼,立刻抄起桌边的弯刀,快步走出毡帐。只见巴彦的百余亲卫被围在空地上,为首的络腮胡汉子正举着弯刀嘶吼:“放了我们将军!不然我们就拼了!”
也平正欲挥手让士兵动手,阿依娜突然上前拦住他,缓步走到那汉子面前,目光如寒潭般沉静:“你叫什么名字?敢在汗王帐前撒野,就不怕连累家人?”
汉子梗着脖子昂起头:“我叫呼和!将军待我们恩重如山,你们凭什么扣押他?!”
“恩重如山?”阿依娜突然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份泛黄的名册,扬在手里,“这上面记着你妻子和两个儿子的名字,现在还被关在巴彦的旧营里,对吗?”
呼和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举着弯刀的手瞬间抖了起来:“你……你们怎么会知道?”
“巴彦用你们的家人当人质,逼你们为他卖命,转头就告诉你们‘家人在营中安好’,这就是你说的恩重如山?”阿依娜的声音陡然拔高,让周围的亲卫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勾结大明卖了瓦剌的草原,等事成之后,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不过是他讨好大明的垫脚石!这样的人,值得你们拼命?!”
呼和僵在原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周围的亲卫们瞬间炸了锅,有人扔掉手里的兵器,红着眼喊:“我就说上个月送信的人怎么没回来!原来我娘真的被他扣了!”“这个骗子!我为他拼了三次命,他居然扣着我女儿!”
托雅上前一步,将密信高高举起,声音传遍整个营地:“这是巴彦和大明的密约,上面写得明明白白!你们要是不信,自己过来瞧!”
几个亲卫冲过来抢过密信,看完后当场就红了眼,“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首领,我们知错了!求您救救我们的家人,我们愿意归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呼和看着密信上的字迹,突然扔掉弯刀,对着托雅“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首领,是我们瞎了眼,错信了奸人!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们的家人!我们愿意跟着您,再也不敢有异心了!”
其余亲卫见状,纷纷扔下兵器跪倒,齐声喊着“归顺”。托雅看着眼前的场景,对也平吩咐道:“把他们带到西营安置,挑十个可靠的人,立刻去东部草原接他们的家属,路上务必小心。”又转向呼和,语气缓和了几分,“起来吧。只要你们真心归顺,瓦剌不会亏待任何一个牧民子弟。”
呼和感激涕零地起身,领着亲卫跟着士兵离去。阿依娜看着他们的背影,对托雅笑道:“你看,恩威并施,比一味杀戮管用得多。这样一来,不仅少了隐患,还多了百十个能打仗的好手。”
托雅点了点头,心里对阿依娜的敬佩又深了几分。就在这时,大明使者的随从骑着马匆匆赶来,翻身下马后气喘吁吁地喊道:“托雅首领!我家大人请您即刻过去,说有紧急要事商议!”
托雅瞥了他一眼,语气冷得像冰:“回去告诉你家大人,巴彦是瓦剌的叛徒,该怎么处置,轮不到大明指手画脚。再敢来烦我,休怪我把这密约送到大明皇帝面前,让全天下都看看你们的龌龊心思!”
随从被她的气势吓得脸色发白,连滚带爬地骑上马,头也不回地跑了。阿依娜忍不住拍了拍托雅的肩膀,笑着说:“这才是瓦剌汗王该有的样子。”
月光穿透云层,洒在营地的篝火上,跳动的火光映着托雅紧握狼头玉牌的手。她望着远处连成一片的毡帐,心里第一次如此笃定——明天的公审,将是她作为汗王真正站稳脚跟的时刻。而巴彦的下场,终将成为瓦剌草原上最深刻的警示:背叛者,永无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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