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的,今天又省下了一顿饭钱,老婆的裙子稳了!”
通讯官的手指在颤抖。
但他还是按下了广播键。
一瞬间的死寂。
然后,马赫总工那带着得意和满足的,粗糙的,甚至有些土气的声音,通过全功率的广域频道,像一颗信号弹,狠狠地射向了那个名为“虚无”的怪物。
没有能量冲击。
没有逻辑炸弹。
只有一句,一个男人对生活最朴素,最斤斤计较,也最温柔的念叨。
那冰冷的,吞噬一切的意念,第一次出现了卡顿。
【……裙子?】
那个由无数哀嚎面孔组成的灰色怪物,仿佛一个最高级的处理器,突然收到了一个无法识别的指令。
它的蠕动,停滞了。
它抚摸着吧台的那只灰色触手,僵硬在了半空中。
它能理解“记忆”,能解构“怀念”。
但它无法理解,一条裙子,如何能成为一个高级工程师在宇宙深处,对抗孤独和死亡的理由。
这个逻辑,不成立。
【一种……基于荷尔蒙驱动的,对异性个体的,资源倾斜行为……】
“虚无”的意念,在挣扎着,试图给这个行为下一个定义。
【其投入与回报,不成正比……计算……错误……】
【毫无……意……】
“我来!”
胖厨子猛地抢过一个通讯器,他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王大炮!你个狗日的!你还记不记得!你说你最大的梦想,就是退休了回家开个烧烤摊!名字都想好了,叫‘王大炮和他的朋友们’!”
“你说第一串,必须烤给老子吃!要最辣的!辣到老子喷火,你就开心了!”
【烧烤摊?】
“虚无”的逻辑,再次被打断。
【一种低效的,将有机物转化为热量和化合物的原始烹饪方式……其商业价值……】
“还有老张!”工程部那个年轻的轮机兵,跪在地上,对着通讯面板嘶吼,“你他妈不是好奇吗!你不是想知道宇宙外面是什么吗!我告诉你!宇宙外面,是你家那口子炖的猪肉酸菜粉条子!”
“你答应了要回去吃的!你个骗子!”
【猪肉……酸菜……粉条?】
“虚无”那由无数绝望面孔组成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扭曲。
这些词汇,这些故事,对它来说,就像是无法解码的病毒。
它们不宏大,不高尚,不符合任何伟大的叙事逻辑。
它们只是……生活。
是热气腾腾的,是油腻腻的,是充满了鸡毛蒜皮和傻乎乎的承诺的,最凡俗的人间烟火。
“用黑洞引力波弹摇滚的那个兄弟!”那个会敲莫扎特的轮机兵,也红着眼睛喊道,“你他妈还欠我一首《月光奏鸣曲》!你说等咱们回家了,你弹贝斯,我弹钢琴,咱们合奏一曲,去吓唬那些听不懂的老家伙!”
【贝斯……钢琴……合奏?】
【毫无……】
“意义你妈个头!”
老王的声音,像炸雷一样,盖过了所有人。
“老子今天就告诉你,什么他妈的叫意义!”
“老张的龙头,不是他妈的好奇心!是老子答应他的!是我,一个老头子,对我兄弟的承诺!跟宇宙没关系!只跟我和他有关系!”
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颗光芒黯淡的钻石龙头,猛地爆发出璀璨的光芒,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耀眼!
那光芒里,不再是冰冷的晶格,而是老王和老张在工房里,为了一个零件参数吵得面红耳赤,最后又勾肩搭背去喝酒的画面!
“那盏灯,也不是狗屁希望!”孙淼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泪,他抢过赵振宇身边的通讯器,“那是那位大哥,写给他女儿的最后一封信!他说,爸爸变成了一颗会唱歌的星星,每天晚上都会对着你眨眼睛!”
“爸爸爱你!这他妈就是意义!”
那盏疯狂频闪,仿佛在尖叫的灯,瞬间稳定了下来。
它不再只是随着心跳呼吸。
它的光芒变得无比温柔,像一首摇篮曲,在黑暗中轻轻摇曳。
光芒中,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笑着,对着一个看不见的方向,挥着手。
“还有那桶酒!”胖厨子吼道,“那是王大炮的‘辣’!是他每次想家的时候,就猛吃辣椒,把自己辣出一身汗,假装自己还在四川老家的那股劲儿!那是他妈的乡愁!”
那桶由暗红色水晶构成的酒桶里,翻滚的“岩浆”瞬间沸腾!
一股辛辣、滚烫,充满了爆裂生命力的气息,仿佛要穿透屏幕,灼烧每一个人的灵魂!
“还有这吧台!”赵振宇的声音,压轴登场。
他看着那正在恢复温暖色泽的吧台,看着上面重新开始流淌的,像时间长河一样的纹路。
“老马的节省,不是徒劳的反抗。是他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能为他的家,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的记忆,不在于他喝了什么,而在于他为了谁,才去喝那些难以下咽的东西!”
“嗡——”
吧台,彻底活了过来。
它不再是一块数据构成的死物。
它变得厚重,温暖,甚至能感觉到一丝木质的粗糙。
仿佛能闻到劣质酒精和汗水混合的味道,能听到一个男人在深夜里,看着家人的照片,发出的那声满足的叹息。
创世酒馆。
在这一刻,才真正地,被注入了灵魂。
不是靠那些华丽的宇宙奇观。
而是靠这些,一个又一个,充满了油烟气和人情味的,“毫无意义”的故事。
【错误……错误……逻辑……崩溃……】
“虚无”的身体,像一个信号不良的影像,开始疯狂地闪烁,解体。
它那由无数哀嚎面孔组成的形态,正在被这些温暖的,具体的,充满了生活细节的故事所冲刷,消融。
绝望,来自于宏大。
而希望,往往藏在最微小的细节里。
“虚无”可以否定整个宇宙的意义,但它无法否定一碗猪肉炖粉条,带给一个异乡游子的慰藉。
赵振宇看着那个正在溃散的怪物,脸上那狂野的笑容,慢慢收敛。
他缓缓地,再一次走到了舰桥中央的全息控制台前。
他再一次,伸出手,虚空一握。
那只半透明的手,再一次握住了那个光芒万丈的,问号形状的龙头。
“老马,老张,王大炮……所有兄弟们。”
他低声说,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癫狂,只有一种历经风浪后的平静。
“第一杯酒,敬你们的好奇,敬你们的念想。”
“这第二杯……”
他的目光,扫过舰桥上,每一张挂着泪痕,却燃烧着火焰的脸。
“我替你们,倒给我们这些……还活着的王八蛋。”
他缓缓地,压下了龙头。
这一次,流出来的,不再是那片由问题组成的光幕。
而是一股……金色的,奔涌的,充满了欢声笑语的洪流!
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
是无数声音的集合!
【“哈哈哈哈!赵老大你看见没,孙淼那小子又把模型装反了!”】
【“胖子!再给我来一盘回锅肉!今天发津贴,老子请客!”】
【“靠!谁他妈在宿舍里放《小冤家》!给老子关了!”】
【“老王,来下棋啊!悔棋的是孙子!”】
【“舰长,我女儿这次考试又是第一名!”】
【“干杯——!”】
那是争吵,是吹牛,是抱怨,是分享喜悦,是无数次任务间隙的插科打诨,是天枢号上,曾经日日夜夜都在上演的,鲜活的日常。
这些声音,这些画面,汇聚成一股金色的“酒液”,在“创世酒馆”内奔腾,流淌。
它冲刷着地板,让那冰封星球的表面,裂开的不再是冰纹,而是笑纹。
它映照在墙壁上,让那水晶星云,折射出的不再是冰冷的光,而是战友们一张张生动的脸。
它注入了那首由黑洞引力波构成的摇滚乐,让那狂躁的节奏里,多了一丝并肩作战的默契和豪情。
整个酒馆,被这杯名为“我们”的酒,彻底点亮了。
它不再是一座纪念碑。
它活了。
它变成了一个,所有人都还在的,那个吵吵闹闹的,挤满了混蛋和英雄的家。
【不……这……这不符合……逻辑……】
“虚无”发出了最后一声不甘的哀鸣。
它那庞大的,由负面情绪构成的身体,在这片金色的欢声笑语中,被彻底冲散,化作了无数破碎的灰色代码,消散在了黑暗里。
它不是被摧毁了。
它只是……找不到自己存在的坐标了。
在一个连“活着”本身都被当成一场狂欢的地方,“虚无”和“无意义”,成了最好笑的笑话。
舰桥上,一片寂静。
然后,不知是谁,第一个笑出了声。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最后,所有人都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
郑涛站在观测室里,看着这一切。
他的嘴角,也罕见地,向上扬起。
他看着主屏幕上,那片代表林一意志的金色代码。
在刚才那场“故事风暴”中,它们不但没有被消耗,反而像被注入了新的燃料,光芒流转,变得更加凝实,更加璀璨。
“我明白了……”郑涛喃喃自语。
“创世的燃料,不是能量,不是数据……”
“是故事。”
就在这时。
那个冰冷的,属于“程序员”的电子音,第四次响起。
这一次,它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刻薄和审判,反而带着一丝……找到了新玩具的,纯粹的兴奋。
【叙事冲突已记录。】
【解决方案:‘用无意义的生活,对抗无意义的虚无’。】
【逻辑评估:自洽性极高。】
【结论:一个……非常,非常精彩的故事。】
【但是……】
又是这个“但是”。
可这一次,没有人再感到紧张。
所有人都抬起头,像一群刚刚打赢了一场硬仗的士兵,带着一丝挑衅,等待着新的命令。
【一个好的故事,只有英雄和日常,是不够的。】
【它还需要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虚无’,只是一个开胃菜,一个粗糙的,只会复读的评论家。】
【现在,让我们来见见,真正的……‘读者’。】
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片刚刚吞噬了“虚-无”的黑暗深处。
一双眼睛,睁开了。
那不是比喻。
是两颗巨大的,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仿佛由冷却的恒星构成的……眼球。
它们就那样,静静地,从无尽的黑暗中浮现,带着一种审视、挑剔,和一种高高在上的,属于捕食者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那座灯火通明的“创世酒馆”。
一个全新的,比“虚无”强大无数倍的意念,扫过天枢号。
【不错的……故事。】
那个声音,不再是冰冷的逻辑,而是带着一种古老而傲慢的质感。
【现在,讲给我听。】
【如果……讲得不好……】
暗红色的眼球,微微转动,它的“瞳孔”中,映出了天枢号小小的影子。
【我就吃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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