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这是她重生之地。
虽说起初被迫收拾残局，但眼见镇邪司渐有起色，县城重现生机，百姓得以安身立命，她早已生出守护之心。
青山县资源尽归她调遣，朝廷鞭长莫及，她就是这里的无冕之主，大权在握，岂会拱手相让？
\"安心，我绝不离去。\"她一字一顿道。
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王主簿刚展颜，又担忧道：\"可此番差事是否凶险？\"
此言一出，众人再度紧张起来。
\"诛邪除祟岂能平安无事。\"周玉娘神色如常。
她不敢说万无一失，但自有应对之策：\"真有性命之危，撤回来便是。\"
\"我们？\"徐无咎转头看向兄长，发现素来耿直的兄长竟也听出话中机锋。
周家兄弟相视一笑，心头大石终于放下。
\"天色已晚，准备些饼子路上填肚子，咱们这就动身。\"李秀兰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众 ** 言又止的劝告，见她态度坚决，旁人只得忧心忡忡地目送他们离去。
临行前，王长贵望着朱家兄弟的眼神格外复杂。他既担忧李秀兰三人此行危机四伏，留下自己独守平安县处境艰难；又暗自庆幸不必随他们同赴险境，直面那两只凶煞的恶鬼。在这矛盾心境中，他目送马车渐渐远去。
车厢内，朱家兄弟同样心事重重。照理说二人本不该踏出平安县地界，但临行前李秀兰将魂牌上的名字暂时归还，使得他们能够短暂离开。想起月余前，兄弟俩千方百计讨要魂牌未果；如今名字轻易到手，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去青林县路途不远，官道平坦，大人昨夜未眠，不如趁现在歇会儿。\"朱大勇压下心头杂念，轻声建议道。
李秀兰点点头，目光转向缩在角落的青林县差役。那人满脸缠着纱布，只露出双眼与口鼻，模样甚是可笑。此人名叫孙德才，本是青林县默默无闻的小吏，与当年的朱家兄弟一般，因仰慕陈大人的威名投奔其门下。此刻被李秀兰盯着，他惶恐不安地转动眼珠，不时向朱大勇兄弟投去求救的目光。
直到李秀兰闭目养神，他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谁知这口气刚吐到一半，忽然发现李秀兰不知何时已睁开眼，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吓得他一个激灵，鼻涕顿时从鼻腔喷涌而出。
李秀兰见状不禁笑出声来。这一笑让朱家兄弟明白她方才是在戏弄对方。面对两只恶鬼引发的灾祸，她竟还有心思开玩笑，可见此行即便没有十足把握，至少也有脱身的信心。两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车厢内压抑的气氛也缓和了几分。
第100章 偶遇陈远
通往青林县的官道果然名不虚传，路面平整宽阔，远比李秀兰之前去石桥村走的乡间土路好走得多。加上平安县正被鬼雾笼罩，沿途畅通无阻，不见人影。一行人比预期更快抵达了青林县境内。
与平安县的荒芜萧条截然不同，青林县城门前竟有卫兵驻守，城下还有十余百姓排队等候入城。
\"青林县倒是热闹。\"李秀兰轻声道。
程远山一路闭目养神，抵达青林县时仍显得精神奕奕。他撩开布帘向外张望，见百姓排着蜿蜒长队等待入城，不由得摇了摇头。
缩在车厢角落的差役周平嘴唇蠕动，似乎想说话却又不敢开口，最终只发出含糊的\"呃\"声。
正探头张望的孟长青立刻扭头，捏着鼻子怒目圆睁：\"大胆！竟敢在大人面前失礼？\"
\"不、不是！\"周平慌忙摆手解释，\"小的只是想说话，清了清嗓子。\"
徐会之嘴角微抽，程远山也转过头来：\"你想说什么？\"
他目光炯炯，嘴角含笑，眉宇间透着勃勃英气，丝毫没有捉妖师常有的阴郁之气。可周平一触到他的眼神，就想起他曾执剑直指自己咽喉的场景，顿时如芒在背，双腿发麻地挪了挪。
他强压惧意，低声道：\"现在排队的人比前些日子少多了。\"
比起周边县城，青林县这两年堪称福地，几乎未遭妖邪侵扰。在这妖魔横行的年岁，能保两年太平，对饱经苦难的百姓来说简直是人间乐土。不少富商豪绅更是想方设法迁居于此。商贾云集，县城自然兴旺。
\"要不是闹了妖祸，往日进城的人能排到五里开外。\"周平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
自钱家灭门后，尽管马山及时处置，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城中富户纷纷准备逃离，昔日繁华的县城已现衰败之象。夕阳如血，照在城门前，进城的百姓面黄肌瘦，神情呆滞，而守城兵丁正粗暴地呵斥着，脚边竹筐里散落着零零碎碎的铜钱杂物。
此处本是孟徐二人梦寐以求的栖身之所。若非突发变故，他们早该投奔马副统领帐下。谁知此番前来，竟是因妖案缠身。眼前的青林县全无想象中的繁华，只有满面尘土的百姓与凶神恶煞的兵丁，在暮色中构成一幅凄凉景象。
仔细观察后，青林县虽比云安县略胜一筹，却远非孟徐二人期待中的天堂。二人兴致阑珊，再无心思细看。
\"大人，我们直接驱车入城。\"
镇妖司地位尊崇，自然不用像寻常百姓般排队等候。更何况程远山此行为青林县办案，徐会之认为即便马山亲迎也不过分，岂愿在此浪费时间。
程远山微微颔首：\"直接过去。\"
据周平所说，青林县的妖怪常在深夜悄然而至，毫无征兆，令人防不胜防。往往次日才被街坊发现。此刻天色尚早，程远山打算尽快入城勘察现场，寻找妖案线索与妖怪习性，以期理清头绪。
徐会之见他同意，立即吩咐车夫启程。车夫扬鞭喝道：\"驾！\"
\"喂！站住！\"
车轱辘刚转动，守门的两个兵卒就厉声喝住。他们早留意这辆青篷马车多时，互相使了好几个眼色。永安县虽穷困，但李长庚作为除妖司主事，由县太爷和地方豪绅供奉，衣食住行都属上乘。这辆车虽不华丽，夹在衣衫褴褛的百姓中却格外醒目。守城的兵丁视为肥羊，怎肯轻易放过。
他们麻利地拖来荆棘路障，粗暴地驱赶人群，冲着马车吆喝：\"下来！\"
一个衙役晃着膀子走近，提着裤腰嚷道：\"进城要交买路钱！男的五文，女的三文，小娃一文！没钱就拿值钱物件抵——\"
话没说完，谢必安已跳下车，扬手就是两个大耳刮子：\"狗胆包天！敢挡我家大人的车！\"
憋闷许久的谢必安总算找到出气筒。那衙役被打得鼻血横流，栽倒在地，捂着脸不敢吭声。
\"睁大狗眼认认车上的徽记！除妖司的车也敢拦，活腻了！\"
谢必安骂骂咧咧又踹了几脚，踢得那衙役缩成虾米，哪还有方才的威风。
这变故把另一个差役吓傻了。
永安县周师爷的名号响亮，这些年攀附他的人多如牛毛。
周师爷曾放话，想在永安县讨生活，就得按他的规矩来。
所以无论是行商还是官眷，进城后都得给他几分薄面。遇到城门收钱的差役，多数人只能忍气吞声，破财消灾。
这些银钱大半层层上缴，小半被底下人瓜分。
守城门本是个油水足的差事，没点关系根本轮不上。这些人平日耀武扬威惯了，哪想到今日碰上硬茬。
见同伙挨揍，另一个差役又惊又怒，刚要喝骂，车里的王守仁急忙探出头，亮出信物喝道：
\"没长眼的混账，看看这牌子！这可是周师爷请来的贵宾，你们也敢耽误要事？\"
周师爷经营永安县多年，早培植起自己的心腹，把持着方方面面。
县里除妖司的腰牌就是身份的象征。
一见这物件，原本还想装样的差役顿时吓得腿软，挨打的那个也不敢嚎了，赶紧跪地讨饶。
谢必安还想再踢两脚，李长庚抬手制止：
\"罢了，莫在此处耽搁。\"
范无救见他神色如常，并未动怒，便对兄长使了个眼神：
\"必安，叫他们把路障撤了就成。\"
谢必安重重哼了一声：
\"算你们祖上积德，我们大人不追究。还不快把荆棘挪开！\"
在他呵斥下，两人连滚带爬地清开道路。谢必安重新登车，这回再无人敢拦，马车顺利驶入城中。
经过这番波折，李长庚对永安县的热闹街景顿时兴致索然。
表面的兴旺不过是假象，从这些底层差役的状态就能看出，孙副使绝不是关心民生的驭鬼人，反而更像个沉迷权谋、欲壑难填之徒。
她不再留意路边摊贩，全程缄默无言。
李三喜惴惴不安，唯恐冒犯这位主事大人。
所幸马车入城后未遇阻碍，约莫一个时辰后停在了青林县驱邪总署门前。
\"大人——\"
车轮刚稳住，李三喜绷紧的心弦才略微松弛。
他战战兢兢看向周平安：\"我们到了。\"
张氏兄弟先跳下车，周平安最后起身舒展筋骨。眼角瞥见总署内有人匆忙迎出，她却没急着应对，而是下意识仰头望向门廊上的匾额。
与青山县的匾额相比，这两块悬挂在衙门正门的匾牌无论规制形制都如出一辙，皆以玄色为底，用金粉题写字样。
青山县的匾面朦胧不清，仿佛蒙着层薄雾，字迹的金粉不知是剥蚀还是被遮掩，显得晦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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