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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传:本宫踩碎凤冠登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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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饵动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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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嬅这‘恶阻’之症,竟是一日重似一日。晨起便觉心头烦恶,汤水难进,及至午间,常是呕吐不止,几番晕厥过去。终日里浑浑噩噩,神思倦怠恍惚,便如魂魄离了躯壳一般,只在榻上捱着。莲心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每每觑着主子略清醒些,便含泪苦劝:“娘娘凤体如此,万金之躯要紧,奴婢斗胆,还是请太医来细细诊视一番罢!”

琅嬅倚在锦缎引枕上,面色蜡黄,气息恹恹,只无力地摆摆手,声气微若游丝:“罢了……何苦又去惊动太医?他们诊了脉,开了方,少不得还要回禀皇上……皇上日理万机,前朝已是焦头烂额,我……我这点子微恙,忍忍就过去了,莫要再给皇上添烦扰……” 言未竟,又是一阵眩晕袭来,只得闭目强忍,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来。

正这般强捱着,忽闻外间素练低声通传:“启禀皇后娘娘,娴妃娘娘前来问安,探望凤体。” 琅嬅闻言,眉心一蹙,只得强打起十二分精神,命道:“请进来罢。”

如懿款步而入,身着秋香色暗金莲纹宫装,仪态端方,面带忧色。她先依礼深深万福请了安,方在榻前绣墩上斜签着身子坐了,温言道:“皇后娘娘凤体违和,臣妾本不该前来叨扰清静。只是……” 她略顿了顿,显出几分为难,“近几日六宫事务繁杂,桩桩件件皆需主位定夺。臣妾原想着去回禀皇上,但皇上连日为前朝之事夙夜忧勤,龙颜震怒未消,臣妾实不忍以些许琐事再扰圣心。思来想去,这六宫主事之权,终归系于中宫,故只得冒昧来请娘娘示下。”

琅嬅强撑着一口气,断续道:“本宫……不是已将六宫事务……暂交令嫔协理?她……她年轻,若有不明之处,娴妃从旁指点一二便是……何须事事……来问本宫?”

如懿闻言,唇边漾起一丝谦和温婉的笑意:“皇后娘娘有所不知。皇上怜惜令嫔妹妹年轻,操持太过恐伤其根本,前些时日已下口谕,命臣妾从旁分担,也好为妹妹分忧。” 她话锋一转,便如流水淙淙般细数起来,“如今有几桩时令要紧事,实不敢擅专:其一,夏衣份例已至,各宫主位并低位妃嫔、阿哥公主们的纱、罗、葛、绸料子如何分派,冰敬银两是否循旧例增减?其二,御花园牡丹芍药花期将过,内务府奏请采买新一批时令花卉装点宫苑,预算几何,何处安置?其三,端午、七夕两节宫宴的筹备章程、戏单、赏赐名录,皆需娘娘凤印为凭……还有选秀初选后留宫小主的住所调换、宫人夏季防暑汤药分发等细务,皆候娘娘示下…还有…”

字字句句,如无数只嗡嗡作响的夏蝉,密密匝匝钻进琅嬅混沌胀痛的脑中。那繁琐的节庆、用度、人事、修缮,在她眼前旋转飞舞,搅得她天旋地转。

窗外日头渐高,热气隐隐透入殿中,更添烦闷。她强自凝神,欲听个分明,奈何心口那股烦恶之气再也压制不住,喉头猛地一阵腥甜翻涌——“呕……” 她猝然俯身,对着榻边唾盂剧烈地干呕起来,额上青筋凸现,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整个人如同被烈日炙烤的残荷,颤抖瑟缩不止。莲心慌忙上前拍抚,素练急急递上温水漱口,殿内顿时一片忙乱。

如懿见状,假意惊惶失措,忙起身道:“哎呀!都是臣妾的不是!只顾着禀报琐事,竟忘了娘娘凤体不适,受不得这诸事烦扰!臣妾罪该万死!娘娘快好生静养,这些俗务,容臣妾再与令嫔妹妹斟酌便是!”

琅嬅伏在唾盂上,呕得撕心裂肺,脏腑皆欲翻出,眼前阵阵发黑。莲心含泪为她擦拭嘴角污秽,只听她喘息着,气若游丝地喃喃道:“搀……搀扶本宫起来…本宫要…处置宫务…”

莲心心肝儿都揉碎了,急声道:“娘娘这般光景,岂是忍忍便能过的?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站住!” 琅嬅强提一口气,猛地攥住莲心的衣袖,指尖冰凉,“糊涂东西!本宫方才的话,你……你竟全当了耳旁风么?” 这一用力,又牵动心口烦恶,俯身又是一阵干咳,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莲心忙跪在脚踏上,含泪替她揉着心口,哽咽道:“奴婢该死!奴婢只是……只是看着娘娘受苦,心如刀绞!娘娘体恤皇上,不愿惊动圣心,可……可这凤体安康,也是社稷之福啊!若娘娘实在不肯请太医,那奴婢斗胆,去请令嫔娘娘过来?令嫔娘娘协理六宫,又素来敬重娘娘,她来主持大局,娘娘也好安心静养……”

琅嬅喘息稍定,倚回引枕。她阖目片刻,才缓缓睁开眼,望着帐顶繁复的苏绣缠枝莲纹,无奈道:“令嫔……她也是辛苦。更何况……” 她顿了顿,似在斟酌字句,又似在强忍不适,“皇上……既已亲口下了旨意,命娴妃从旁分担协理之权,便是圣心所向。本宫若在此时……再将事务一股脑儿移交给令嫔,落在旁人眼里,倒成了……成了本宫不体察圣意,暗地里……跟皇上……跟皇上的旨意对着干了……”

莲心闻言,心头一凛,颤声道:“是奴婢思虑不周,愚钝不堪……娘娘深谋远虑,奴婢……奴婢……”

永寿宫水榭,魏嬿婉慵倚汉白玉雕栏。纤指拈起一撮细若金尘的鱼饵,漫洒入缸。数尾朱鳞锦鲤早谙其息,闻声即摇鳍曳尾,争相逐聚。红影翻搅,碧水微澜,唼喋点点金屑,倏忽间,搅碎了一缸云影天光。

春婵侍立一旁,手捧盛放鱼食的剔红漆盒,见状抿嘴笑道:“主儿喂鱼,倒比画上画的还雅致几分。这鱼儿也忒精乖,专认主儿的手。”

魏嬿婉闻言,指尖微顿,任那金粉似的饵食从指缝间簌簌滑落:“精乖?不过是被人豢养惯了,晓得这方寸之地里,只有这双手能予它活命罢了。”她目光落在那几尾不知餍足、兀自张合着圆口的锦鲤身上,语意愈发幽深,“春婵,你瞧它们,在这四四方方的水晶宫里,游来游去,自得其乐,可知天地之大?可知这每日撒下饵食的,究竟是何人?”

“本宫记得,当年…嘉妃也常在启祥宫内喂鱼。那时本宫只觉得,这缸中之鱼,可怜亦复可笑。被囿于这小小天地,抬头所见不过巴掌大的天,低头便是这冰冷的缸壁。它的一生,全系于那双投食的手。它或许能感知那手的温度,听见那手的声响,却至死……也未必能看清那执掌它命运之人的真容。”她说着,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缸沿,那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如今,本宫自己…竟也成了这样一双手了。”

魏嬿婉缓缓收手,低眉凝睇。昔日素手,今已养尊处优,覆着赤金嵌宝护甲。疏枝筛下天光,在素白手背印下斑驳碎影,亦映亮甲上宝石一点冷芒。

“不过,皇上如今,明许本宫‘议政’,听着是恩典,可你们真当是圣心倚重,需本宫分忧定夺么?”她略顿,美眸流转,掠过春婵、澜翠,“咱们这位皇上,初登大宝未久,最爱的…是那‘一手调教’的滋味儿。瞧着人如提线傀儡,生死荣辱皆系其一念。今日能捧你上青云,明日便能碾你入尘泥。那权柄予夺、生杀决断之际,方是其心头至乐。”

“如今这点子‘放权’,焉知不是效那豢养肥鹅?待羽翼丰满,膘肥体壮之时,便是刀俎加颈之日。”

澜翠闻之,面色微白,急趋近前:“主儿既洞若观火,那……那咱们合该暂避其锋!这几日养心殿,不如寻个因由告病?纵去了,也万勿轻言。奴婢愚见,主儿不若在些微末小事上,故露怯意,出些无关痛痒的疏漏。教皇上瞧着,觉着您并非事事洞明,处处机敏,或可稍减其几分戒心?”

魏嬿婉不语,眸光只递向春婵。

春婵会意,垂首思忖片刻,方低声道:“回主儿,澜翠所虑,自是持重。然……这‘藏拙’之法,不过权宜之计,非长久之策。皇上圣心烛照,若刻意为之,反露形迹,徒惹猜疑。”

魏嬿婉终是微颔螓首,指尖于鱼缸沿上轻轻一叩:“不错。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春婵,依你之见,本宫这局棋,下一步当落何子?”

春婵眼底精光倏闪,唇角勾起一抹深意:“主儿圣明。奴婢斗胆,倒思得一计,或可‘以退为进’。”

“如今咱们在前朝,根基虽浅,却非全然无人。那些新进、无甚根基的言官,此刻正堪驱使!彼等人微言轻,反不易招眼,亦难成气候。”她语速渐促,条理愈晰,“傅恒大人奉旨深浚河工,不日将归。此正天赐良机!主儿何不示意彼等,趁皇上近来事冗心焦、龙心躁郁之际,接连递上几道‘忠直恳切’的折子?折中只揪住……前次娴妃娘娘‘无意’透出、主儿曾在养心殿议及河工那桩旧事,大做文章!”

魏嬿婉眸光一凝,示意她续言。

“折子主旨,便痛陈后宫干政之弊,言说主儿此举实属僭越,有违祖制宫规,恳请皇上为江山社稷计,肃清内外,杜绝此风!言辞越‘忠耿’,越‘忧心如焚’越好!皇上那性子,越是明着拂逆,他偏要拧着劲儿行事!越想昭示乾坤独断,唯他一人!见竟有人敢指摘其‘允准’之事,焉能不怒?此怒之下,为彰乾纲独断之威,非但不会收回成命,只怕反会更着意令主儿参与,以塞悠悠众口,证其行事,无人可越!”

“此事,不必急于求成,亦无需大张旗鼓。只需隔三差五,由那些不起眼之人,断断续续递上一两折子,如隔帘拨火,时时撩拨皇上逆鳞即可。横竖…那涉政的话柄,是娴妃娘娘递出来的,咱们只借这现成的‘筏子’行舟,引风吹火。这火…最终燎向何方,可就由不得人了。”

微风徐来,拂皱一池春水,亦撩动魏嬿婉鬓边点翠步摇。珠玉相击,泠泠清响,于这静谧午后格外分明。锦鲤倏忽惊散,唯余水面圈圈涟漪,荡漾片刻,终又归于沉寂,恍若无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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