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季节在周而复始地轮回。又是一个秋天,和记忆里那个充满蝉鸣和躁动的夏天,以及那个寒冷而惊悚的冬天,似乎并没有本质的区别。树叶依旧会变黄,落下,铺满一地金黄。天气依旧会转凉,寒风依旧会穿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只是,我的心境,却和往年截然不同了。
我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和幻想。我更多地开始回顾过去,反思自己走过的路。那些曾经以为惊天动地的大事,如今看来,不过是人生长河中泛起的一点微澜。而那些当时觉得微不足道的瞬间,比如一个陌生人的微笑,一次无伤大雅的谎言,甚至是某个失眠的夜晚,反而更加清晰地印刻在记忆的深处。
我开始整理一些旧物。父母年纪大了,住在乡下,家里的老房子很久没人住了,需要收拾一下。我回去了一趟,打开了那个落满灰尘的旧木箱。里面装着一些我童年和少年时期的东西:几本翻得发黄的旧书,一些褪色的玩具,几张泛黄的照片,还有……一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毫不起眼的铁皮盒子。
这个盒子我有点印象,好像是小时候用来装宝贝的。我把它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盒子没有上锁,只是盖得很紧。我试着打开它,发现里面的弹簧扣已经锈死了,费了点力气才把它撬开。
盒子里并没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几颗玻璃弹珠,一个断了弦的口琴,几张画着幼稚图案的卡片,还有一叠信件。信件的纸张已经发黄变脆,字迹也有些模糊不清。
我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仔细看了看。是小学时候,和一个关系很好的女同学之间的通信。那时候,我们会偷偷地互相写信,讨论一些只有我们自己知道的小秘密。信的内容很幼稚,无非是抱怨作业太多,或者分享一些新买的零食。但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仿佛能闻到当年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青草和阳光的味道。
我小心翼翼地把信件放回盒子里,又拿起那个断了弦的口琴。我记得,小学毕业的时候,我曾经想学吹口琴,还缠着父母买了一个。但学了没几天,就觉得枯燥无味,放弃了。这个口琴,就一直被我扔在这个盒子里,再也没有碰过。
盒子底部,压着一张照片。照片已经严重泛黄卷边,上面是我和几个要好的朋友,在初中毕业时的合影。照片上的我们,笑得无忧无虑,眼神清澈,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向往。我们勾肩搭背,站在学校的教学楼前,背后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和湛蓝的天空。
看着这张照片,我的心里百感交集。照片上的这些人,现在散落在天南海北,各自经历着人生的风雨。我们有多久没有联系了?我们是否还记得当年那些豪言壮语和幼稚的梦想?我们是否……还保有当年那份“勇气”?
我的目光落在照片角落里的一个男孩身上。他是我初中时最好的朋友之一,性格冲动,天不怕地不怕。记得有一次,为了替班里一个被校外小混混欺负的女生出头,他一个人拿着根木棍就冲了上去,结果被打得鼻青脸肿。我们去看他的时候,他还嘴硬,说自己一点都不疼,对方被打跑了。后来才知道,他回家躲在被窝里,偷偷哭了好久。
那时候,我们都很佩服他的“勇气”。觉得他就是我们的“老大”,天塌下来都有他顶着。可是,后来呢?后来我们各奔东西,听说他高考失利,早早地就进入了社会闯荡。听说他结婚生子,生活压力很大。听说……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冲动莽撞的少年了。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偶尔在深夜里,会想起那个曾经无所畏惧的自己,然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把照片重新放好,盖上铁皮盒子,心里沉甸甸的。这个小小的盒子,仿佛承载了我们整个青春期的记忆和梦想。而那些所谓的“勇气”,就像盒子里的这些旧物一样,被我们遗忘在角落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它们曾经闪耀过光芒,曾经温暖过我们的心灵,但现在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我们以为,只要我们愿意,随时可以再次打开那个盒子,重新拾起那些勇气。但现实往往并非如此。就像秋天的雨,淅淅沥沥,连绵不绝,它不会一下子就把世界淋透,但它会一点一点地渗透,一点一点地侵蚀,最终让一切都变得潮湿、阴冷、失去生机。
勇气也是如此。它会在一次次的犹豫和退缩中,被悄无声息地消磨掉。它会在现实的残酷和无奈面前,被一点点地蚕食殆尽。当你想要再次唤醒它的时候,你会发现,它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力量和光泽,变得如同这秋雨一般,冰冷而无力。
我关上旧木箱,把它重新放回角落里。灰尘依旧弥漫在空气中,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却又那么沉重。
我知道,那个装着“勇气”的铁皮盒子,我也无法再轻易地打开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为里面剩下的,可能只剩下一些褪色的记忆碎片,和一些令人唏嘘的、关于失去的感伤。
就像这个秋天的雨,它不会停歇,只会慢慢地、持续不断地落下,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灰蒙蒙的色调之中。而我们,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份潮湿,任由内心的火焰,在无声无息中,一点点地冷却,熄灭。
十三宫,虚无之间。
森中领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双目紧闭。周遭是无尽的黑暗与虚无,只有他胸口那枚古老的徽章,散发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但这光芒并非照亮黑暗,而是在对抗着某种侵蚀。
他的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并非因为疲惫,而是因为灵魂深处传来的巨大压力。
金苹果太阳传来的波动,越来越强烈。那不仅仅是能量的冲击,更是一种……意志的侵蚀。太阳之血的苏醒,仿佛惊醒了某种沉睡的古老存在,它的意志如同潮水般,跨越了无尽的维度,试图渗透、同化、甚至吞噬一切有独立意识的个体。
森中领首当其冲。
他能清晰地“听”到那个声音,那个来自金苹果太阳核心的、古老而宏大的低语。它在呼唤,在引诱,在展示着难以想象的伟力和……诱惑。
“臣服……”
“融入……”
“成为……永恒……”
无数充满诱惑力的词语,如同魔咒般,试图钻入他的脑海,瓦解他的意志,让他放弃一切,成为这伟大力量的一部分。
但他挺住了。
森中领的意志,如同他身后的十三宫一样,坚不可摧。数百年的岁月,无数次的生死考验,肩负着整个十三宫的命运,早已将他的灵魂锤炼得如同最坚硬的精钢。
然而,仅仅是抵抗,就已经耗费了他巨大的心神。他能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股侵蚀的力量正在不断加强。金苹果太阳似乎已经彻底苏醒,并且……锁定了他们的存在。
白马轩辕和计平安……
他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那两个家伙的性格。白马轩辕的悍不畏死,计平安的坚韧不拔。他们越是深入险境,就越是危险。更何况,他们面对的,是足以让神魔都为之战栗的太阳之血!
他尝试着再次建立通讯,但结果依旧。那片区域的能量干扰已经超出了想象,任何形式的信息传递都被彻底隔绝。
“领主……”诙缘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担忧。
森中领缓缓睁开眼睛,眸子里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又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他们还活着。”
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他了解他们,尤其是白马轩辕。那家伙的运气,有时候好得令人发指。而且,白马轩辕手中的那柄能量长枪,似乎与金苹果太阳的力量有着某种奇特的共鸣。刚才那惊鸿一瞥的能量冲击,虽然未能破开防御,但也成功地引起了巨卵的“反应”。这或许……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但是,他们很危险。”诙缘轻声道,“那股力量的意志……非常强大,也非常……陌生。它在试图理解他们,或者说,评估他们的‘价值’。”
“价值?”森中领微微皱眉。
“是的。”诙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就像……评估一件物品。是危险的武器?是有用的工具?还是……可以吞噬的养分?”
森中领沉默了。这个想法让他感到一阵冰冷的寒意。如果太阳之血真的拥有这种层次的意识,那么白马轩辕和计平安的处境,比他想像的还要糟糕。他们不仅仅是闯入了禁地,更是闯入了一个活生生的、充满意志的……神只的领域?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森中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正在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他开始回忆。
回忆十三宫的建立,回忆那些为了守护某个虚无缥缈的理想而牺牲的同伴,回忆那些在无尽岁月中积累的仇恨与羁绊,回忆那些关于宇宙真相的、令人绝望的猜想。
他曾经无比渴望力量,渴望能够掌控自身命运的力量。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十三宫,就是他力量的体现,也是他背负的枷锁。
而现在,太阳之血,这足以颠覆维度的伟力,就悬浮在不远处。
得到它,十三宫将不再是从属,而是真正的主宰。他们可以重塑秩序,可以守护一切,可以将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大到足以让最坚定的灵魂产生动摇。
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领主……”诙缘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您……在想什么?”
森中领缓缓转过头,看向诙缘。她的面容依旧模糊,但那双眼睛,却仿佛能看透一切。
“我在想……”森中领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力量的代价。”
“太阳之血,它不仅仅代表着创造,也代表着毁灭。”他继续说道,“它能够重塑现实,也能够轻易地抹去一切存在。得到它,我们将获得前所未有的力量,但同时,我们也可能成为新的……灾难的源头。”
他想起了那些古老的传说,关于那些试图掌控太阳之血的存在,最终都走向了疯狂和毁灭的故事。
“而且,”森中领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我们真的……有能力驾驭它吗?”
这并非不自信,而是基于对未知的敬畏。太阳之血的层次,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理解。它更像是一种……规则本身,而非单纯的能量。
“白马轩辕和计平安……他们正在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危险。”森中领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那股意志,它在观察他们,甚至可能在……‘筛选’他们。”
诙缘沉默了。她明白森中领的意思。如果太阳之血的意志认为他们只是卑微的虫子,那么等待他们的,只有毁灭。如果认为他们有利用价值,或许会加以“圈养”。而如果……他们能够展现出某种令其“欣赏”的特质……
“领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诙缘问道。她将决定权交给了森中领。这是他的十三宫,他的责任。
森中领闭上眼睛,再次陷入了沉思。
放弃?命令白马轩辕和计平安立刻撤退?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了解他们,他们绝不会在没有完成使命的情况下撤退。而且,他已经感受到了那股意志的锁定,强行撤退,恐怕也难逃厄运。
强行救援?派遣十三宫的主力舰队?
风险太大。金苹果太阳附近的能量风暴已经混乱到了极点,任何大规模的空间跳跃都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更何况,一旦主力舰队进入那片区域,很可能会被太阳之血视为更大的威胁,直接引发毁灭性的打击。到时候,不仅救不了人,反而会赔上整个十三宫。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
一个充满了不确定,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选择。
森中领猛地睁开眼睛,眸子里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诙缘,”他沉声道,“准备‘通道’。”
诙缘的身体微微一颤,但并没有丝毫惊讶。“您……决定了?”
“是的。”森中领点了点头,“我们不能坐视不理。也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两个小子身上。”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那颗依旧在散发着不祥红光的金苹果太阳,眼神复杂难明。
“既然太阳之血在‘筛选’,那我们就……主动去回应它的‘召唤’。”森中领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要亲自去一趟。”
“领主!”诙缘失声喊道,语气中充满了震惊和担忧,“这太危险了!那股意志……”
“我知道。”森中领打断了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只有我,或许才能真正理解它,与它……对话。”
或者说,是去赌一把。赌那股古老的意志,能够理解他们这些“后来者”的诉求。赌那份伟力之中,还残存着一丝……可以被沟通的“人性”。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甚至可以说是疯狂。但森中领别无选择。
为了十三宫的未来,为了守护那些他珍视的一切,他必须亲自踏上这条通往未知的道路。
“启动最高权限,”森中领的声音斩钉截铁,“所有能量向‘虚境之门’汇聚。我要……穿过风暴,去见……太阳之血。”
他的身影,在虚无之间,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充满了渊渟岳峙般的威严和一种……决绝的勇气。
十三宫的命运,金苹果太阳的秘密,白马轩辕和计平安的生死……此刻,都系于他一人之身。
金苹果太阳的核心区域,能量的狂暴已经达到了极致。
“渡忘舟”如同狂风中的一片残叶,被随意地抛甩、碰撞。船身的外壳已经破损不堪,多处露出了内部复杂的能量管线和结构。刺耳的警报声早已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仿佛连飞船本身都已放弃了抵抗。
计平安靠在扭曲的舱壁上,浑身浴血,气息奄奄。他身上的骨头恐怕断了不少,内脏也受到了严重的损伤。但他依旧强撑着意识,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
他的前方,是那枚悬浮在能量漩涡中心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巨卵。此刻,它表面的光芒愈发炽盛,仿佛一颗即将燃尽一切的心脏。无数暗红色的能量流如同触手般,在周围的空间中舞动、嘶鸣,散发出令人疯狂的威压。
而在巨卵的下方,靠近船尾武器平台的位置,白马轩辕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半跪在地上,手中的能量长枪插在地板上,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身上的铠甲早已破碎,露出布满伤痕的胸膛和手臂。他的呼吸粗重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
但他没有倒下。
他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锋,死死地锁定着那枚巨卵。他的身体周围,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银色光晕,那是他燃烧自身生命本源,强行维持着最后一丝战意的体现。
“轩辕……”计平安用微弱的声音呼唤道。
白马轩辕缓缓抬起头,看向他,嘴角扯出一丝惨淡的笑容。“还没死透?你的命……还真是硬啊。”
“你……你也不差。”计平安喘了口气,“刚才那一枪……很漂亮。”
白马轩辕没有回应他的称赞,只是低声说道:“那柄枪……有反应了。”
计平安心中一动。“你是说……”
“嗯。”白马轩辕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它……在共鸣。不仅仅是我的力量,还有……我的意志。它好像……能‘听’到我。”
这个发现让白马轩辕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激动。如果太阳之血能够感知到他们的意志,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并非完全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你在跟它……沟通?”计平安有些难以置信。
“我不知道。”白马轩辕摇了摇头,“我只是……在呼唤。呼唤它的名字,呼唤它的‘存在’。我不知道它能不能听懂,也不知道它想干什么。”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但我能感觉到……它在‘看’着我们。不是之前那种漠然的审视,而是……带着某种……好奇?”
好奇?
这两个字让计平安感到一阵荒谬,但又无可奈何。面对这种超越理解的存在,任何逻辑都可能失效。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整个金苹果太阳的核心区域,突然剧烈地震荡起来!
嗡——!!!
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浩瀚的意志,如同沉睡亿万年的巨龙苏醒般,猛然爆发开来!
这股意志不再是之前的试探和观察,而是充满了绝对的威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嗡嗡嗡——”
整个空间都在颤抖,能量风暴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肆虐起来,仿佛整个宇宙都在为这股意志的降临而颤抖!
在这股无法抗拒的意志面前,“渡忘舟”连一丝抵抗的能力都没有,直接被那无形的力量死死摁住,动弹不得。船身发出了最后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彻底解体!
计平安只觉得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而白马轩辕,凭借着强大的肉身和不屈的意志,硬生生抗住了这股冲击,但他也被震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能量漩涡边缘的一处能量壁上,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眼前阵阵发黑。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他却清晰地看到,那枚悬浮在中心的暗红色巨卵,表面那些奇异的纹路猛然亮起,化作一道道红色的光束,如同活物般,射向了能量风暴的中心!
那里,正是……森中领正在强行开辟道路的方向!
……
十三宫,虚无之间。
森中领的身影已经变得有些虚幻,仿佛随时会融入周围的光影之中。他身上的气息也在发生着奇妙的变化,不再是纯粹的冷静和威严,而是多了一丝……苍茫和古老。
在他的前方,空间如同被撕裂的画布,出现了一道不稳定的、闪烁着混乱光芒的通道。这便是“虚境之门”,以燃烧十三宫本源能量为代价,强行打通的、通往金苹果太阳核心区域的短暂通道。
通道的另一端,是足以湮灭一切的能量风暴和……那股浩瀚的意志。
森中领看了一眼身后,那座他守护了无数岁月的宫殿,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一旦他离开,十三宫的防御将降到最低点,任何潜在的敌人都可能趁虚而入。
但他别无选择。
他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称之为“家”的地方,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不舍,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
“诙缘,”他轻声说道,“看好这里。”
诙缘站在他不远处,身影同样有些模糊。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信任。
森中领点了点头,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了那道闪烁着混乱光芒的通道!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刺入血肉般的声音响起。森中领的身体瞬间被无数混乱的能量撕扯、灼烧!剧烈的痛苦瞬间传遍全身,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湮灭!
但他咬紧牙关,眼神坚定,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他的意志,如同定海神针,硬生生抵抗着外界的冲击。他的灵魂,在这片混乱的能量海洋中,开辟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他能感觉到,通道的另一端,那股浩瀚的意志,已经彻底锁定了他!
那是一种……审视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漠然,也不是好奇,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复杂的情绪。仿佛……期待?又仿佛……忌惮?
森中领没有停下脚步。他知道,一旦他停下,或者表现出丝毫的退缩,那么等待他的,将是彻底的毁灭。
他只能前进!
用他五百年的修为,用他坚韧不拔的意志,用他身为十三宫之主的骄傲,硬生生顶住那股几乎要将他撕碎的力量!
距离,在一点点拉近。
通道的尽头,光芒越来越盛,那股浩瀚的意志也越来越清晰。
他仿佛看到了……
一枚巨大的、暗红色的卵。
卵的表面,流淌着奇异的纹路,散发出古老而磅礴的气息。
而在那枚巨卵的中央,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不,那不是身影。
那是一种……意志的凝聚体。一种无法用形态来描述的、纯粹的“存在”。
它就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是整个宇宙的中心。
然后,森中领听到了那个声音。
不再是之前的低语,而是清晰无比,充满了威严和……一丝……肃然起敬?
“汝……来了。”
森中领走向了地下室,户愚吕被他关住。
“你的神运和不死身还真让我着迷”
森中领用“阴阳逆命决”夺去了户愚另的一切,不死身和神运转到了自己身上。
随后,森中领用户愚吕的尸体喂了狗。
夜,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海城这座钢铁森林的头顶。霓虹的余烬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蜿蜒,反射着远处高楼零星亮起的冰冷光芒,却丝毫照不亮这座城市阴影里潜藏的汹涌暗流。在城市地底深处,比地铁轨道更幽邃的地方,隐藏着一个不为世人所知的秘密——或者说,一个活人。
森中领站在那扇厚重的铁门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金属把手。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岁月和某种不知名力量侵蚀留下的斑驳痕迹,以及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密的符文锁链,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令人心悸的波动。这扇门后,是他精心构筑的囚笼,一个名为“寂灭之窖”的所在。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足以让最顽强的意志也发霉腐烂的死寂和绝望。
他微微侧过头,倾听着门缝里泄露出的、几乎被厚重材质吞噬的空气流动声。那是一种混杂着尘土、霉菌和某种难以名状的、仿佛生命在缓慢消逝的气息。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满足和期待。
“户愚吕……”他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呼唤一位阔别已久的故人,又像是在品尝一枚苦涩的毒果。这个名字曾代表着这片地下世界某种令人闻风丧胆的传奇,代表着近乎无限的生命和令人绝望的力量。但现在,这一切都将属于他,森中领。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的、刻满了复杂纹路的令牌,令牌中心似乎有流光在缓缓转动,每一次转动都仿佛牵引着周围空间中某种看不见的能量丝线。
“你的‘神运’,你的‘不死身’……”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仿佛在吟诵古老的咒语,“它们太耀眼了,耀眼得让人无法忽视。与其在黑暗中蒙尘,不如……换一个主人。”
他并非自言自语,每一个字都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这片死寂的地底激起无声的涟漪。铁门后的空间,似乎因为这声音而变得更加压抑,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他缓缓转动了手中的令牌。随着令牌的转动,周围的空气开始发出微弱的嗡鸣声,像是无数细小的虫豸在爬行。墙壁上那些几乎看不见的符文锁链骤然亮起,散发出幽幽的红光,如同深渊中睁开的无数眼睛。一股无形的力量顺着门缝渗透进去,所过之处,连最顽固的黑暗似乎都在退缩、在扭曲。
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后面,是更加深邃的黑暗,仿佛通往另一个维度的入口。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混合着血腥、腐朽和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森中领都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但他眼中的光芒却更加炽盛了。
他迈步走了进去,身影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噬。在他身后,铁门悄无声息地合拢,再次恢复了那亘古不变的死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尚未完全散去的能量波动,证明着刚才那场无声的“开门”仪式并非幻觉。
寂灭之窖内部,远比外界想象的更加广阔和压抑。这里并非一个简单的石室,而是一个由粗糙岩壁和某种不知名金属构成的巨大地下空间,形状不规则,宛如一个被遗弃的巨兽巢穴。空气粘稠得如同实质,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腥味——那是干涸血迹和某种异种生物体液混合发酵的味道。
在空间的中央,靠近一面布满狰狞抓痕的岩壁下,静静地蜷缩着一个身影。
那就是户愚吕。
曾经的“十鬼众”之首,那个拥有“不死身”和令人觊觎的“神运”的男人。他曾站在力量的顶峰,俯瞰众生,以为自己能够掌控一切,包括命运本身。但现在,他只是一具被囚禁的躯壳,一个等待着被榨干最后价值的容器。
森中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目光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户愚吕似乎陷入了某种沉睡,或者说,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昏迷。他的身体布满了陈年的疤痕和各种奇特的印记,有些地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败,那是无数次濒死体验留下的痕迹。即便如此,他依然散发着一种残存的、令人心悸的气场,那是“不死身”和“神运”尚未被彻底剥离的证明。
“啧啧,真是顽强的生命力。”森中领轻声感叹,像是在评价一件即将破碎的艺术品,“但也正因为如此,你的‘材料’才如此完美。”
他缓步走近,皮靴踩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户愚吕紧绷的神经上。然而,后者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感知的能力。
森中领停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从户愚吕体内散发出的、那两种截然不同却又纠缠在一起的力量波动。“神运”,如同浩瀚星海中指引方向的星辰,缥缈不定,却又蕴含着改变现实轨迹的伟力;“不死身”,则如同大地深处奔腾不息的熔岩,狂暴、坚韧,充满了原始而磅礴的生命力。
这两种力量,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有了“神运”,他就能洞察命运的丝线,趋吉避凶,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编织属于自己的未来。有了“不死身”,他就能拥有无限试错的机会,无论遭受何种伤害都能恢复如初,真正意义上立于不败之地。他的人生,将不再有瓶颈,不再有妥协,他将可以追逐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目标,攫取那些足以让凡人颤抖的权势和力量。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户愚吕苍白的脸颊。指尖传来一种冰凉而坚韧的触感,仿佛触摸到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某种古老而顽固的岩石。
“你以为,你那所谓的‘神运’,带来的真的是好运吗?”森中领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你所经历的每一次‘幸运’,背后又隐藏着多少绝望和疯狂?而这份‘不死’,又让你承受了多少次地狱般的痛苦和轮回?”
他似乎在质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的眼神变得幽深,仿佛看到了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户愚吕一次次从死亡边缘爬起,肉体和意志在绝望的深渊中反复捶打,最终变得麻木、空洞,只剩下对力量本身的病态追求。
“而我不同,”森中领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自信,“我不会被命运所愚弄,也不会被力量所奴役。我会成为它们的主人。”
他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卷轴,上面用古老的文字书写着玄奥的符文。这便是他潜心研究多年的禁忌秘术——《阴阳逆命决》。这门秘术并非简单地夺取力量,而是要通过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逆转身体的阴阳五行,剥离并吞噬他人的“运”与“命”。
这是一种同归于尽的禁术,施术者需要承受巨大的风险和反噬。但森中领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对他而言,只要能得到那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
他将羊皮卷轴轻轻展开,口中开始念诵起古老而晦涩的咒文。那咒文并非通过声带发出,而是直接源于他的灵魂深处,带着一种奇异的震动频率,瞬间充斥了整个寂灭之窖。
空间开始微微震颤,岩壁上的符文锁链红光大盛,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能量波纹以森中领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荡开的涟漪,最终汇拢到户愚吕的身上。
沉睡中的户愚吕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曾经锐利如鹰隼,此刻却充满了惊恐、绝望和一种看透了永恒虚无的死寂。他似乎想要挣扎,但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枷锁牢牢束缚住,只能徒劳地看着那个散发着冰冷光芒的男人一步步走近。
“不……不要……”沙哑干涩的声音从户愚吕的喉咙里挤出,带着一种濒死的无力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在玩火!玩弄命运,你会被反噬的!”
“玩火?”森中领停下脚步,距离户愚吕只有一步之遥。他低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眼中最后一丝神采,“比起被命运玩弄,我更喜欢亲手掌控火焰。至于反噬……”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值得。”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他手中的羊皮卷轴骤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无数玄奥的符文如同活物般飞射而出,瞬间将户愚吕彻底笼罩。光芒并不炽热,反而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冻结。
户愚吕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音充满了痛苦和难以置信。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扭曲的、如同血管般蠕动的符文。一股股肉眼可见的、混杂着金色(神运)和暗红色(不死身)的光芒从他体内被强行抽出,如同两条纠缠的巨蟒,缓缓地、却又不可抗拒地向着森中领涌去。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和危险的过程。
《阴阳逆命决》并非简单地掠夺,它更像是一种“转化”和“嫁接”。它需要森中领以自身为容器,承受对方力量本源的冲击和洗礼。每一次能量的转移,都伴随着灵魂的撕裂和重塑。对于施术者而言,这无异于一场漫长的凌迟。
但森中领的眼神却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种狂热的虔诚。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两股强大的能量洪流正冲击着他的经脉、骨骼、乃至灵魂深处。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仿佛要将他彻底撕碎。但他咬紧牙关,运转着秘术的法门,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两股狂暴的力量,按照古老卷轴上记载的路线,在自己的体内循环、融合。
这个过程漫长而痛苦,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了鲜血,但他始终没有停止。他的眼神专注而执着,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而庄严的仪式。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寂灭之窖里,只有能量涌动的光芒和压抑的喘息声(尽管户愚吕的惨叫声已经渐渐微弱下去)。墙壁上的符文锁链随着能量的波动而明灭不定,映照出两个身影——一个在承受非人的痛苦,进行着生命的蜕变;一个在无声地消逝,生命精华被抽干、剥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很长时间,也许只是一瞬间。
当最后一丝金色的“神运”和暗红色的“不死身”光芒被吸入森中领的体内时,整个寂灭之窖骤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缠绕在户愚吕身上的符文光芒消失了,那些扭曲的印记也如同潮水般褪去。他瘫软在地,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生机断绝,仿佛一具风干了千百年的尸体。唯一还能证明他曾经活过的,是他那双依旧圆睁着的眼睛,里面不再有恐惧和绝望,只剩下一种彻底的空洞和虚无,仿佛连灵魂也已经随风飘散。
森中领缓缓睁开眼睛,瞳孔深处似乎有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随即隐没。他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一丝灰烬的味道。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和力量感。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神运”如同呼吸般融入他的思维,让他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甚至能够隐约捕捉到未来一丝微弱的轨迹。而“不死身”则如同沉睡的火山般蛰伏在他的四肢百骸,每一次心跳都传递着澎湃的力量和惊人的恢复力。他试着握了握拳头,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感觉……真好。”他低声自语,声音因为之前的消耗而有些沙哑,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愉悦。
他俯视着地上那具已经失去所有价值的躯壳,眼神中没有胜利者的骄傲,也没有征服者的快意,只有一种淡淡的漠然,仿佛只是处理掉了一件废弃的工具。
“安息吧,曾经的‘传奇’。”他轻声说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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