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在师部门口停下。
赵刚穿着一身整洁的军装,带着几名干部,早已等候在门口。
“欢迎陈次长,欢迎各位长官,莅临我129师指导工作。”赵刚的脸上,带着温和而礼貌的笑容,不卑不亢。
陈诚从车上下来,和赵刚握了握手。
他的手,有些冰凉。
他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他最想见的两个人。
“赵政委,李师长和林副师长呢?”陈诚问道。
赵刚微笑着回答:“实在抱歉,陈次长。李师长正在训练场,督导我们新组建的装甲部队进行实弹演习,一时间抽不开身。”
“至于林副师长,”赵刚的脸上,露出一丝歉意,“他正在兵工厂,主持一个非常重要的技术攻关会议。您也知道,他是个技术狂人,一进厂子,就什么都忘了。”
“不过,两位师长已经交代过了,让我一定要招待好各位贵客。我已经为大家安排好了住处,今天先请各位休息,洗去一路风尘。晚宴已经备好,到时候,两位师长会亲自为大家接风洗尘。”
陈诚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一个在搞演习,一个在开会。
这借口,找得真是滴水不漏。
他知道,这是对方给他的第二个下马威。
他想发作,却又找不到任何理由。
他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好。客随主便,客随主便。”
他倒要看看,这个李云龙,还有这个林墨,到底能晾他到什么时候!
特使团被安排在清源县城里最好的一座招待所。
这里原本是日军高级军官的俱乐部,红砖洋楼,设施齐全,甚至还有一个小花园。
被八路军接管后,重新修葺了一番,专门用来接待贵客。
陈诚和他手下的将官们,走进为他们准备的房间时,再次感到了意外。
房间里窗明几净,摆着柔软的席梦思床垫,卫生间里有抽水马桶和淋浴设备,桌上还放着热水瓶和干净的茶杯。
这条件比起山城他们住的地方,也是丝毫不差,甚至更好。
“这……这真是土八路的地盘?”那个王参谋,摸着柔软的床铺,一脸的不敢相信。
“他们从哪儿弄来这些东西的?”
陈诚没有说话,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座生机勃勃的城市,心情愈发沉重。
冰山一角。
他现在看到的,恐怕还只是冰山一角。
这个129师,这个清源特区,隐藏的实力,远比他想象的要深厚。
简单的洗漱过后,晚宴的时间到了。
宴会就设在招待所的餐厅里。
当陈诚带着特使团成员走进餐厅时,李云龙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换下了一身油污的作训服,穿上了一件崭新的师长军服,虽然没有军衔,但那股子悍勇之气却扑面而来。
“哈哈哈!陈次长,各位长官,一路辛苦!我李云龙来迟了,自罚三杯!”
李云龙端起桌上的一个大碗,里面是满满的白酒,仰头就灌了下去。
连喝三碗,面不改色。
那股子豪爽,或者说粗野的劲头,让在场的山城将官们,都皱起了眉头。
“李师长海量!”陈诚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
众人落座。
很快,菜就上来了。
当一道道菜肴被端上桌的时候,特使团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红烧肉,是用大块的五花肉烧的,油光锃亮,香气扑鼻。
清蒸鱼,是活鱼现杀的,肉质鲜嫩。
还有烧鸡,炖排骨,白斩鸡……
满满当登登摆了一大桌子,荤菜占了八成以上。
主食,是白花花的大米饭和馒头。
酒,是清源本地产的“地瓜烧”,虽然包装简陋,但酒香醇厚,显然是高度数的纯粮酒。
“这……这……”王参谋看着满桌的硬菜,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他们来之前,还特意带了一些牛肉罐头和饼干,准备“改善”一下八路军的伙食。
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
他们中央军的军官灶,都未必有这么丰盛!
这他娘的叫穷八路?
这伙食标准,比他们中央军的德械师还好!
陈诚的脸色,已经是一片铁青。
他知道,这是对方的第三个下马威。
无声的炫耀,最为致命。
你不是觉得我们穷吗?你不是带着施舍的心态来的吗?
那就让你看看,我们吃的是什么!
李云龙像是没看到他们震惊的表情,他大口地吃着肉,大碗地喝着酒,招呼道:“哎,都别愣着啊!吃!喝!到了我这儿,就跟到自己家一样,千万别客气!”
“我们这儿地方穷,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各位,就是一些家常便饭,大家别嫌弃!”
他这话,听在陈诚等人的耳朵里,比直接骂他们还要难受。
这叫家常便饭?
那我们平时在山城吃的,岂不都是猪食?
那几个美国观察员,也顾不上绅士风度了,一个个抄起筷子,吃得满嘴流油,嘴里还不停地赞叹着“good!very good!”
一顿饭,吃得是暗流涌动。
特使团的人,食不知味。
而李云龙,则是有意无意地开始了他的“表演”。
“哎,说起来,我们这日子,也是最近才好过一点。”李云龙灌了一口酒,打了个酒嗝。
“以前穷啊!战士们连肚子都填不饱,枪都做不到人手一支。打仗,全靠一股子不怕死的劲儿!”
“不像各位长官,家大业大,美式装备,德式武器。那家伙,一个师的火力,比我们一个军都强!”
他这话,明着是羡慕,暗地里却是在揭短。
你们装备那么好,怎么还让鬼子打得节节败退?
我们装备差,却能收复清源,光复大同?
陈诚的脸又黑了一层。
他放下筷子,说道:“李师长谦虚了。贵军能有今日之战绩,全赖将士用命,指挥有方。委员长对贵军的英勇,也是多次嘉奖啊。”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李云龙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们这儿消息闭塞,除了鬼子的飞机,啥也看不见。委员长的嘉奖,我们是没收到,不过倒是听说,最近中央军要搞什么‘曲线救国’,跟鬼子来往频繁,合作得挺愉快啊?”
“噗——”
旁边一个正在喝汤的国军少将,一口汤直接喷了出来。
“李师长!你……你休要血口喷人!”王参谋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曲线救国”的事情,虽然大家心照不宣,但那是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吗?
这李云龙,简直就是个土匪!流氓!一点政治头脑都没有!
餐厅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赵刚连忙出来打圆场:“王参谋,稍安勿躁。李师长他是个粗人,说话直来直去,没什么恶意。来来来,喝酒,喝酒。”
李云龙却不依不饶,他斜着眼睛看着王参谋:“怎么?老子说错了?难道那些投降鬼子,又反过来打我们的伪军,不是你们中央军的人?”
“你!”王参谋气得浑身发抖。
“好了!”陈诚终于忍不住了,他低喝一声,制止了王参谋。
他知道,再让李云龙这么说下去,今天这顿饭,就彻底没法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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