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习惯了养尊处优的男人,大多数会如顾大少爷一般,对别人的照料习以为常。
鱼肉里不能有刺,沏茶的水温也不能差一分。
旁人一一精心摆弄好,少爷会敛着眉目,心安理得地享受。
顾驰渊犯脾气的时候,看见不合眼的事情,或甩门而去,或黑着一张脸。
反正,摆架子的时候挺多。
金字塔顶端的男人们,除非必要,一般时候,并不会关注旁人为他们付出多少。
可今天病床上的何寓是不一样的,也许是病痛让他变得敏感。
反正沈惜做的每件事,他回应的都是小心翼翼地抗拒。
被何寓握住手时,沈惜是微微的怔愣,“何先生……”
何寓的指间紧了紧,松开手,“不要掀被子,我有些冷。”
沈惜收回胳膊,“我就不该让你吃煎饼……这下好了,你每次生病都是因为我……”
何寓摇摇头,“是我吃得急了些,不怪你。”
他沉默了一下,抬起眼,淡淡看着沈惜,“关于你刚才的问题,我以前没有思考过。”
说完,何寓泛起一个仓惶的笑,“并不是所有权贵家的孩子,都会被全心全意地照顾。比如我,小时候挨过饿,碰见特别喜欢的,就会条件反射地吃快些,免得一会儿被没收。所以……很多时候,我都会觉得旁人对我的好,并不是真心,我总要躲一躲,本能地保护自己。”
病房的亮色灯光,显得何寓的皮肤更白透。
线条分明的手臂上,突出的筋脉是清晰可见青蓝色。
他眼角的桃花痣轻轻跳了跳,对着沈惜问,“怎么?你不信?”
“你家人为什么这样对你?”
“在我父母眼里,野兽必须保持饥饿,才会有足够的警惕性和战斗力。他们将这种丛林法则灌输对我的教育里。我不能有大悲和大喜,否则他们会觉得这个孩子丧失了野兽该有的自制力。”
何寓的口气,好像在平淡地讲述别人的故事。
停了几秒,他琥珀色的眸子望入沈惜,\"当然,也会偶尔把我关在房间里,没人想起我,饭也就忘记送来了……”
窗子外,阳光被云层挡住,何寓动人的脸一瞬间陷入阴影里。
他挪了挪身体,躲开云影,
唇边一抹笑,却冷得像染了雪霜。
沈惜认识何寓不久,觉看有些话不该问。
若不是那天拼酒他出手相助,今天他们也不会有谈话的机会。
可何寓似乎没太多禁忌,将一些事情娓娓道来。
风轻云淡的,看上去事不关己。
正这时,病房外有人敲门,没等何寓答应,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已经走了进来。
何寓凝了眉头,“母亲,你怎么过来了?”
沈惜站起身,不疾不徐地叫了声,“何太太。”
方曼卿点点头,“沈惜也在啊。”
房间里开着暖风,方曼卿解开貂皮大衣的翡翠扣。
沈惜很自觉地迎上去,接过方曼卿解下的大衣,仔仔细细挂在门口的柜子里。
沈惜感觉到方曼卿有些来者不善,端起杯子帮她倒了热水,“何太太,我还有些事,先回学校了。”
方曼卿闷声扯出一个笑,“惜儿是顾太太家的人,怎敢劳烦你伺候我儿子?”
她说着,朝门口招了招手,一名中年妇女拎着布包走进来。
“我把家里的郭阿姨带过来,一直将何寓照顾到出院。”
沈惜在与方曼卿说话的时候,何寓在一旁一言不发。
沈惜拿起棉衣和背包,“何太太,何公子,我先回去了。”
何寓扶着床沿的手紧了紧,目光落在地板上,淡淡到,“去吧。”
……
门关上的一瞬间,何寓的肩膀垮了一下。
第一袋液已经输完,没等护士来,他手指一捻,拔掉针头。
一串混着药液的鲜血随着针尖涌了出来。
郭阿姨很紧张,按住何寓的手,“少爷,这是做什么?”
何寓收起锋利,淡笑出声,“没什么,烟瘾犯了。”
他拉开抽屉,捏出一支烟,对方曼卿点点头,“母亲等我一下。”
话落,他便穿着单薄的病号服,直接拉开阳台门。
郭阿姨忙去柜子里取外套,方曼卿拉住她,“少爷是三十岁的人,冻不坏的。”
何寓坐回床边时,方曼卿看着他结着血痂的手背,“听说你为沈惜拼酒?这次是旧病复发?你朝三暮四我不管,勾着程华露我也不多说。但沈家的丫头,你是真看上了,还只是玩玩呢?”
何寓垂着眼,将紫粉色的暖宝宝握在手里,“没看上,也不是玩,只是碰上事情,救她一把。”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吗?”方曼卿的语气有些嘲讽,“但凡对你没好处的,你绝不多伸一把手。”
何寓笑了笑,“母亲是通透得很。”
方曼卿接过郭阿姨泡好的茶水,“我只提醒你,姓顾的一家人,政策上牵头的生意合作,我们不得不接着。其他的接触,都不可以有。”
话落,她将杯子盖往柜子上一摔,在静默的空气里,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连串的动作,让何寓脸色一暗,
“母亲,让顾家知道何雯去夜店那件事,也是您一手导演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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