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柔被问得哑口无言,面上血色尽失。
她张了张嘴,“毕竟他是我的夫君……”
云棠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夏月柔那副认命般的神情,最终只是抿紧了小嘴。
“刘承宗那边,你无需操心。”云棠的声音冷了下来,“我会派人盯着刘府的动静。那些人找不到你,若真去找他麻烦,那是他的劫数,也是他应得的,与你无关!”
“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云棠的目光重新落在夏月柔身上,“就是安安分分待在这里,把嘴闭紧。关于那个人的脸,还有那块腰牌,一个字也不许再提,直到我查清楚一切为止。明白了吗?”
夏月柔被云棠看得心头一凛,连忙低下头,“明……明白了,民妇明白,民妇一定谨记!”
云棠不再看她,转向青鸢:“带她下去安置吧。记住我的话。”
“是。”青鸢立刻上前,对夏月柔做了个请的手势。
夏月柔最后看了一眼夏月淑,眼神复杂。
她对着云棠和夏月淑的方向深深福了一礼,这才在青鸢的带领下,离开了兰香居。
夏月淑看着姐姐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她转向云棠,眼中充满了感激,“小姑姑……”
云棠却摆了摆小手,小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你也累了,好生歇着吧。旁的事,有我。”
一个时辰后。
云棠回到棠华院时,天色已彻底暗沉下来。
廊下悬着的灯笼,将云棠小小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云棠一脚蹬掉脚上的小绣鞋,赤着白嫩的小脚丫,径直扑向软榻。
“呼……”小小的身子陷进柔软蓬松的锦垫里,舒服的她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青鸢无声地跟进来,手中捧着一碗温得正好的牛乳羹,轻轻放在榻边。
淡淡的奶香混合着一点清甜的蜂蜜气息,顿时窜进了云棠鼻腔中。
“主子,用些牛乳羹吧,安神的。”青鸢的声音放得极轻。
云棠含糊地“嗯”了一声。
她侧过身,将小脸埋进软枕里,只露出半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青鸢安静地守在一旁,拿起一把轻巧的团扇,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一下一下地替她扇着风。
不知过了多久,软榻上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咕哝声。
云棠慢吞吞地翻过身,小脸被枕头压得红扑扑的,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
她揉了揉眼睛,目光落在小几上那碗牛乳羹上。
瓷白的碗,乳白的羹,上面还撒着几粒饱满的枸杞,看着就诱人。
她肚子又叫了一声。
云棠伸出小手,端起碗,凑近碗边,深深吸了一口。
接着,她才拿起小银匙,舀起一小勺,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慢慢送进嘴里。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
一碗牛乳羹很快见了底。
青鸢适时递上温热的湿帕子。
云棠接过来,胡乱擦了擦小嘴和手指,又瘫回软榻上,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吃饱了,精神似乎也回来一点。
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又滴溜溜地转起来,落在一旁矮几上装着各色小点心的攒盒上。
她伸出小手,戳向一块通体雪白的奶糕。
“青鸢,”她声音有些慵懒,“明儿早上,让小厨房再做一笼凉糕吧,要加多多的薄荷叶,凉凉的才好吃。”
“是,主子。”青鸢含笑应下。
云棠捏着小兔子奶糕,拿在手里把玩着,小手指一会儿戳戳兔子耳朵,一会儿又点点兔子眼睛。
玩了一会儿,她才慢悠悠地咬掉一小块兔子耳朵。
夜渐深。
庭院里只剩下虫鸣声。
云棠吃饱喝足后,困意又席卷而来。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角顿时沁出了一点泪花。
青鸢放下团扇,上前轻声道:“主子,该安置了。”
云棠含糊地应着,小身子却像没了骨头,软绵绵地赖在软榻上,不肯动弹。
青鸢无奈,只得半扶半抱地将这小小一团抱起来,走向里间的卧榻。
被轻柔地放在床铺上时,云棠滚了滚,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将小脸埋进锦被里。
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云棠是被一阵清脆婉转的鸟鸣声唤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裹着被子滚了两圈,才慢吞吞地坐起来。
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眼神茫然地看着前方,显然还没完全醒过神。
直到青鸢带着两个小丫鬟,捧着温水、帕子和衣物进来,她才勉强睁大了眼睛。
“主子醒了?今儿天气可好呢。”
温热的帕子覆在脸上,云棠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配合地伸胳膊抬腿。
梳好两个圆溜溜的花苞髻,插上两朵珍珠珠花后,镜子里的小人儿顿时又恢复了平日里神采奕奕的模样。
“主子,璋少爷来请安了。”
云棠眨了眨眼,“请进来吧。”
云璋规规矩矩地行完礼,小脸上带着几分轻松:“小姑祖安好。娘亲……娘亲说多谢小姑姑请了大夫,还说往后都不会再逼着我背那些拗口的文章了。”
他声音里透着点雀跃,说话间,偷偷瞄了几眼榻边矮几上的点心攒盒。
云棠正捏着块小巧的荷花酥,闻言抬了抬眼皮:“嗯,知道了。坐下说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闲篇,多是云璋在说些近日发生的趣事,云棠偶尔嗯一声。
云棠刚捻起第二块点心,门外便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云衡之身姿挺拔,神色间带着关切,先向云棠行了礼,“小姑姑安好。”
“坐。”云棠咽下嘴里的点心,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云衡之在云璋旁边坐下,目光落在云棠脸上,带着一丝凝重,“侄儿听说了夏月柔的事。小姑姑处理的极好,府里多亏有小姑姑在。”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只是……那腰牌上的图案,小姑姑能否让侄儿再看一看?”
云棠黑葡萄似的眼睛定定地看了他片刻,随后,她抬起小手,轻轻挥了挥。
侍立在旁的丫鬟们立刻垂首,顿时鱼贯退出,只余下青鸢。
“青鸢。”云棠唤了一声。
青鸢会意,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素帕小心包裹的纸张,走到云衡之面前,将之完全摊开。
腰牌上的图案顿时展现在了云衡之面前。
云衡之目光骤然一凝,俯身凑近,指尖在那图案上缓缓描摹。
他看得极仔细,眉头越蹙越紧,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沉重。
良久,他直起身,指节微微发白。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已恢复平日的沉稳。
“侄儿……也不知此物确切来历。”
“不过,此物绝非寻常。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他抬眼,目光灼灼地看向云棠,语气斩钉截铁,“小姑姑尽管安心休养,此事,交给侄儿来处理便是。”
云棠身子靠在软枕上,听完他的话,只轻轻“嗯”了一声。
云衡之见她应了,紧绷的心这才稍稍放松些许。
云璋年纪小,虽不太懂其中关键,却也觉出气氛凝重,此刻乖乖坐在一旁,小口啃着青鸢递来的点心。
这时,门外传来低低的禀报声:“主子,外院管事求见,说是南边庄子上的佃户们闹着要见主家,请您示下。”
云棠小手指正捻着另一块荷花酥的酥皮,慢悠悠放进嘴里。
青鸢会意,走到门边,声音不高不低:“主子正忙着。庄上的事,往年如何处置,今年照旧。若有刁民闹事,该报官报官,该弹压弹压,这点子小事也来烦主子?”
门外管事的声音立刻惶恐了不少,“是,是小的糊涂了,青鸢姑娘说的是。小的这就去办,不敢扰了主子清净。”
云棠咽下酥皮,端起手边温热的蜜水,小口啜饮着。
云衡之见状,低声道:“小姑姑辛苦。”
“无妨。”云棠放下茶盏,想起她的小金库,笑眯眯说着,“各司其职罢了。”
不多时,又有一个婆子被引到廊下回话,声音急切:“主子,库房上个月新收的那批蜀锦,三夫人房里的李嬷嬷硬要提前支取两匹,说是给表小姐裁夏衣,可这……这不合规矩啊,老奴不敢做主……”
云棠正捏着一块奶糕,闻言,动作一顿。
见此,青鸢冷声开口,“库房的规矩是老祖宗定下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楚。莫说是三夫人房里的嬷嬷,便是三夫人亲自来,不到份例日子,该等着也得等着。你只管按规矩办,谁若不服,让她自个儿来找主子分说。”
那婆子得了准话,如同吃了定心丸,连声应着退下了。
云璋在一旁听着,小脸上满是佩服,只觉得小姑姑虽然人小小的,可那些管事婆子们,到了小姑姑这儿,青鸢姐姐几句话就全打发了。
云衡之看着软榻上那小小的一团。
她正垂着眼睫,专心地用两根手指把奶糕上那点小坑抚平。
他心中亦是感慨,国公府能有小姑姑坐镇,方得这般安稳。
云棠在软榻上舒展了一下,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云衡之见状,知道小姑姑这是要再歇歇了,便拉着云璋径直起身行礼,“侄儿告退,便不打扰小姑姑歇息了。”
云棠摆了摆小手,算是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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