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纹理细腻、触感温润的金丝木小圆桌已然立在灶台前方。桌面上,琳琅满目、令人瞠目的菜肴如同变戏法般出现!
那是真正的珍馐美味:一只蒸得恰到好处、流着油亮金黄汁水、散发着荷叶清香的肥鸡;一碟晶莹剔透、粉红如玉、肉质鲜美可见的鱼脍片,薄如蝉翼;一碗热气腾腾、汤汁雪白浓郁如奶、飘着碧玉般灵植碎末的汤羹;还有一小盘颗粒饱满、散逸着清甜稻香的蒸灵玉菇盖米饭……甚至还有一小坛未开封便已透着醉人果香与花香的粉色玉露!
色、香、形、器……每一样都精致到了极致,如同艺术品般陈列,在这破旧的小楼里,竟营造出了一种荒诞而华美的对比氛围!
刚从剧痛、窒息和摔得七荤八素中缓过神的司遥,还狼狈地仰躺在油腻冰冷的灶台上喘着粗气,猝不及防就被这排山倒海般撞入眼帘的奢华美馔彻底震撼!
她猛地睁大了双眼,瞳孔因惊愕而急剧放大,倒映着满桌的珍馐!嘴巴不由自主地张成了一个圆圆的“o”型!方才的羞辱、愤怒、惊恐在如此强烈的感官刺激面前,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一阵极其响亮的、生理性的“咕噜噜”声从她那瘪下去的小腹中迫不及待地响起!
眼睛,完全被美食俘获,直勾勾地盯着那肥鸡和玉白羹汤,几乎要发射出实质性的贪婪的绿光!
“咕咚……”一声极其响亮而清晰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在这陡然安静下来的空间里,显得异常突兀。
她像是完全忘了自己还躺在灶台上,艰难地半撑起身体,带着难以置信又欣喜若狂的表情,声音因惊骇而微微发颤,望向门口那抹遗世独立的红影:“美……美人大人……”她声音都在抖,充满了崇拜和不可思议,仿佛看到了救世主,“你……你难道是天上专门管吃喝、送温暖的金童子吗?”问得天真又傻气。
听到这离谱的赞美,孟青萱那双一直凝着冰冷和嫌弃的眉梢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他目光转向司遥那张写满了惊叹、崇拜的脸。
那刚刚还因啃草而狼狈不堪的小脸,此刻竟焕发出一种勃勃生机?果然凡人还是贪恋口欲。
他眼中那浓烈的不屑仿佛更深了一层,像看一块不堪雕琢的朽木。
不过,这份鄙夷仅仅在他眼底盘旋了一瞬。
只见他那如蝶翼般煽动的浓密睫毛极快地向下撇了一下,巧妙地掩盖了几乎满溢而出的轻蔑。几乎是同时,当他重新抬起眼帘时,那冰冷锋锐的眸光竟破天荒化为了一池看似温软的春水。
他轻轻迈步,足下仿佛踩着无形的云阶,步履优雅从容得不带一丝烟火气,缓缓踱近。
那火红的衣袍在空气中划出流动的霞光,停在了小圆桌边。他伸出一根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尖虚虚点过桌上的菜肴,姿态优雅。
“呵……”一声极其轻柔、带着纡尊降贵意味的低笑从他形状优美的唇间逸出,那声线柔软得如同上好的丝绸,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温柔:“傻丫头……”
“看你那副恨不得吞掉草根又眼馋得流口水的样子……”
“……我又怎么忍心,看我的客人饿着呢?”最后的尾音拖得微微有些长。
单从声音来听,他话里充满了怜悯与慈悲!
这近乎神性的语气和那张带着薄笑的脸庞,让司遥心头猛地一跳,一种被重视、被宠溺的错觉油然而生。
话音刚落,孟青萱倏地俯身向前!他那张如同精雕细琢、毫无瑕疵的绝美脸庞,瞬间凑近到距离司遥几乎只有一寸的距离!
司遥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垂落颊边、泛着绸缎光泽的几缕墨发;能数清他那如同凤凰尾羽般浓密卷翘的长睫毛上,每一颗细微颤动的七彩水珠里闪烁的光芒;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带着奇异馥郁清香的呼吸,如同羽毛般轻柔却不容忽视地拂过她因惊愕而微微发烫的脸颊!
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和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混合着他言语中那极具冲击性的宣言,带给司遥一种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感官冲击!
“自此……”他薄唇微启,那双流转着惑人波光的凤眸定定地锁住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道:
“谁叫大人我心软,我来养着你!”
“轰!”
仿佛有无数朵烟花在司遥的脑子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脸颊瞬间如同被烈火燎过,烧得滚烫绯红,一直蔓延到小巧的耳根和纤细的脖颈!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到了头顶!那颗小心脏如同擂鼓一般,“咚咚咚咚”狂跳不止,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养着?他养着我?
巨大的羞窘如同海啸将她淹没。可在这淹没的窒息感退去之后,一个更加明确、也更加让她心跳失序的念头,如同顽强的小草般顶破混乱的思绪,疯长出来:
他……
他一定是……
很喜欢我吧?司遥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若非喜欢她,他这样强大的、绝美的、高高在上的存在,怎会屈尊纡贵,为她变出食物?怎会用那样温柔的声音说话?怎会……说出“养着你”这样的话?他......会不会是在这里待的太久,太久没见过女人了。
这个想法,简单、直接、粗暴地闯入了司遥那单纯的心湖,瞬间压倒了所有可能的疑虑、深意、权衡和危险信号。
是的!一定是因为喜欢!司遥在心里用力地、欢快地肯定着这个结论。
这个结论再合理不过了!再顺理成章不过了!它像一道温暖耀眼的阳光,将她那些复杂晦暗的过往彻底撕裂驱散,瞬间照亮了整个胸膛,填满了之前所有的虚空和冰冷!她甚至忘记了刚刚被摔在灶台上的疼痛,只觉得整个人都泡在了温泉里。
暖洋洋、晕乎乎、甜丝丝的。
她沉浸在巨大“被喜欢”的认知中,完全忽略了孟青萱眸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近乎悲悯的轻嘲,和一丝难以察觉的……久远到近乎腐朽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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