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珂跟在虞瑾身边,注意力却在赵青身上。
她走了两步,又折回:“大姐姐是要进店看看笔墨吗?”
虞瑾站的位置,刚好是一家叫“丹青妙意”的南纸店前面。
虞瑾勾唇笑道:“突然想起要见一位友人,向他询问一些事情,他家正好离这不远,我去一趟,就省得回头还要特意再来了。”
她撒谎时,连微表情都拿捏得滴水不露,虞珂也完全看不出来。
可虞珂就是知道,大姐姐她在撒谎了!
小姑娘鼓了鼓腮帮子,明知不可能,还是问:“我能一起去吗?”
“今天是陪长辈们出门,不要胡闹。”虞瑾抬手,轻拍了她发顶一下。
两人站着不走了,前面几人也陆续回头。
虞瑾没等她们询问,就追上两步,将编造的借口说了。
她道:“我去去就回,你们不用等我,晚些时候我直接去琼筵楼寻你们。”
彭氏等人都不疑有他,只有赵青,若有所思。
虞瑾冲她笑笑,不作额外掩饰,只嘱咐石竹:“在街上不要贪嘴,好好跟着舅奶她们,中午琼筵楼的席面管你吃个够。”
“是!”小姑娘高高兴兴应了。
赵青也没说什么,同华氏几人说说笑笑继续往前走。
虞瑾只带了石燕一人,她让石燕回马车上也取了两顶幕篱,两人拐进南纸店旁边的街巷。
庄林略作迟疑,也跟了上来。
“去做什么?”他压低嗓音,边走边问,略带不满,“这样大庭广众的,有什么事你还要瞒着我们?”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是虞瑾这样公然避讳赵青,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冒犯和恼怒。
“去偷听别人说私房话。”虞瑾目不斜视,快步往前走。
庄林依旧不买账,甚至话语也刻薄起来:“去偷听又怎么了?我家将……咳……赵娘子的身手,没准还能拎你上屋顶呢。”
虽然听小道消息赵青未必就感兴趣,可是怎么能堂而皇之的排挤人呢?
这条街不长,说话间已到尽头。
虞瑾将幕篱往头上一扣,石燕有样学样,主仆两个默契抛下庄林,径直进了茶楼。
皇城边上的这些铺面,接待的主要是达官显贵和一些豪商巨贾,这座三层茶楼建造得也极是奢华考究。
石燕从荷包里掏出两个五两的小银锭子。
虞瑾声音里带着困倦:“寻个安静些的房间给我。”
“好嘞!”伙计高声应着,笑呵呵引两人上二楼。
这茶楼在下午和晚上固定的时间段会请人来唱戏、唱曲或者说书,二楼雅间的走廊在外围,房间里侧的露台朝向楼里,可以从露台看见下面唱戏的台子。
而三楼,走廊在里侧,房间的窗户临街,明显更安静,更合适友人小聚说说私房话。
虞瑾料定楚王妃是在三楼。
这样看来,整个三楼应该是被她包下提前清场了。
走到楼梯口,虞瑾脚步只是微不可察顿了下,并未言语。
伙计引着主仆两人走到走廊最里的一个房间,推开门:“这个房间最是清净,只是在角落里,对面露台往下看的视线了挡住了,您看?”
“在街上走得时间长了,有些疲累,我在这里小憩片刻。”虞瑾径直走近屋子,取下幕篱,“你上一些茶点,给我这婢女填填肚子即可。”
伙计应声出去,很快就上了一壶茶和几样精致的点心。
庄林在外面盯着,确定好虞瑾二人的雅间位置就绕到后面。
这茶楼后面是另一条街,虽然比较僻静,但也陆续有人经过。
他又绕着找了半圈,最后是从茶楼侧面的死巷取道,攀上屋顶,刚想随便找个无人的三楼雅间撬窗子进去,就看下方一扇窗户被推开,一道灵巧的影子跃上屋顶。
石燕看见他,没有丝毫意外,完全无视他的翻到屋脊另一侧,听着下面动静,最后趴在了某一处。
庄林也不知道这凶丫头对他怎么这么大的敌意,他摸摸鼻子,觍着脸也跟着摸过去。
两人并排趴在屋顶上。
不多时,下方屋里传出房门打开的声音。
有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很是恭敬:“这一层都没人,奴婢去外面走廊上守着。”
然后,房门闭合,她走了出去。
没走太远,只在听不见屋里谈话的距离守着。
庄林伸手想去掀瓦片,被石燕一眼瞪了回去。
“今日下值晚了些?还没用午膳吧?要不要先吃几块糕点垫一垫?”屋子里,是楚王妃的声音,听起来心不在焉。
进来的中年男人是令国公府的世子,楚王妃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景少岳。
景少岳抬手,制止她的话。
他径直到里面,推开窗户。
这里视野开阔,周遭其他的建筑都没这么高的,不怕被人窥伺。
里外确认好,景少岳才回到屋里坐下。
他也不兜圈子:“长姐你找我这么急,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楚王妃有些魂不守舍。
她虽是被楚王的话点拨到,也开始怀疑自己的父亲,却没有冲动回去质问,而是叫人去礼部衙门传话,请了景少岳来这里。
景少岳是令国公景修的嫡长子,幼时就被请封了世子,所以早早就将令国公府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父亲教育他,培养他,他对父亲很是孺慕,可自从二十年前,父亲突然沉迷温柔乡,娶了个年轻貌美的继室,又将继室生的小儿子捧在手心开始,他心里就有了芥蒂。
好在,父亲还没老糊涂之前就给他谋了好的前程,又给长姐选了顶好的婚事。
所以现在,真正捆绑在一起,利益密不可分的——
其实是景少岳和楚王妃这姐弟俩。
勉强定了定神,楚王妃先一五一十将楚王的猜测说了。
景少岳面色凝重,沉吟半晌。
他突然问:“如若楚王是想借刀杀人呢?”
楚王妃浸淫后宅几十年,楚王说那些模棱两可的话是在暗示什么,她当然知道。
只是……
她不方便宣之于口。
“我不知道,我现在心里很乱。”楚王妃显得有些暴躁。
楚王暗示她去对自己的父亲下手,她并非下不了手,为了她儿子的前程,她什么都能做。
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她又担心自己是在不冷静的时候受了楚王蛊惑,成了楚王铲除异己的刀。
令国公是开国功臣,又曾居于文臣之首,地位举足轻重,当初楚王就是觊觎老头子的权势才娶的她。
正好,她要的仅是王妃的尊荣,两人心照不宣的一拍即合。
可是,这些年被老头子掣肘,楚王年纪越大越不想受制于人,现在又怀疑老头子偏爱小儿子,对他不那么忠心了,就想怂恿他们姐弟把人除去。
如若令国公“寿终正寝”,他的绝大多数门生就会顺理成章以景少岳马首是瞻,楚王不会损失什么。
景少岳道:“楚王后院姬妾成群,他原就是个靠不住的,这些年全靠父亲的震慑,他才会礼重于你,并且一心一意的栽培溯哥儿,你若是亲手将他头顶这座震慑他的大山搬开,你确定你还能掌控他?”
楚王妃被怒火和恐惧冲撞溃散的理智,慢慢找回了一些。
她双手用力捧着手中茶盏:“除了父亲和我自己,我实在想不到还会是谁对那个小贱人下的手,父亲若是当真在溯儿和五弟之间有所偏颇……这种破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怕……”
她最在乎的,还是她儿子将来的前途!
楚王一直在谋算那个至尊之位,楚王妃自然而然就将那把椅子也视为自己儿子的囊中之物。
景少岳却是一副胸有成竹模样:“父亲把五弟养废了,对他再是偏宠,也就那样了,横竖他不会糊涂到把国公府的未来压在一个纨绔身上,国公府这边有我在呢,长姐你且放宽心。”
沉默良久,他语气反而忧虑起来:“我反而觉得,我们最好是祈愿父亲的寿命能长过……”
后面的话,他没说,指了指皇城方向。
皇帝在时,令国公要装忠臣良相,放不开,根本无从发力。
事情说完,姐弟二人没在此处滞留,很快先后离开。
庄林沉默跟着石燕,依旧借道那个空屋子的窗户翻进三楼。
三楼走廊最里侧是个空置的杂物房,放着一些备用的桌椅板凳和屏风这些,里面有一道楼梯可以下二楼,位置就在虞瑾休息的那个雅间对面。
只那里常年装饰着一挂帘子,石燕偷摸出来找路,开始只当那后面是面墙,不想会是个楼梯。
两人溜回二楼,闪身进屋。
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虞瑾睁开眼。
石燕抬臂杵了一下走神的庄林,庄林反应过来这丫头不会说话,就恍恍惚惚将上面听到的对话一一转述。
他不在京城,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些,心情复杂。
虞瑾沉默过后,心情反而颇好:“原来楚王府和令国公府的联盟也没想象中的牢固,不趁机推一把都对不起宣六姑娘受的伤!”
庄林:……
庄林看她的眼神更复杂了。
? ?二更。
?
璎璎:我就说今天黄道吉日,该出街吧?
?
珂珂:长姐做坏事不带我,不开森!
?
庄林:自己跟上啊,我就靠厚脸皮给自己混了个编外外勤。
?
令国公:不是……我闺女儿子和女婿在联合密谋要杀我啊啊啊,真的没人为我老人家发声吗?
?
阿瑾:你儿子女儿和女婿,还在密谋盼着老皇帝早死呢,需要一起发声明吗?
?
令国公:……当我啥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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