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英一句冷冰冰的问话,砸进人群。
整个柴房前,瞬间炸了锅。
“浸猪笼!这种不要脸的女人就该浸猪笼!”
“送公安!让她去吃牢饭!”
“打死她!打死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
村民们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把周兰撕了。
周兰瘫在地上,听着这些咒骂,吓得浑身乱颤。
陈建军跪在一旁,头埋得更低,生怕这火烧到自己身上。
“咚!”
陈秀英手里的拐杖重重一顿。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老太太的目光扫过周兰毫无血色的脸,声音不带温度。
“送公安?”
“太便宜她了。”
她转向村支书赵铁柱,一字一顿地吩咐。
“支书,麻烦你做个见证。”
“从今天起,周兰这个名字,从我们陈家的族谱上,给我一笔一笔地划掉!”
“她的户口,也从下河村迁出去!”
“从此以后,她是死是活,是病是灾,都跟我们陈家,跟下河村,再没有半点关系!”
这比杀了她还狠。
在这个年代,被夫家除名,被村里迁户,就再无立足之地,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这是一种社会性的死亡。
周兰猛地抬起头,看着陈秀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想求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秀英不再看她,对着人群里那个被打得一瘸一拐的周老三,冷声道。
“周老三,你姐,你领回去。”
“是死是活,你们周家的事。”
周老三哆嗦了一下,看着周围村民要吃人的眼神,不敢说半个不字。
他忍着腿上的剧痛,连滚带爬地过去,拖着已经失了魂的周兰,消失在夜色里。
处理完周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还跪在地上的陈建军身上。
陈建军吓得一哆嗦,心里却存着侥幸。
他刚才可是第一个站出来跟周兰划清界限的。
陈秀英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没骨头的二儿子,一脸嫌恶。
“你,也别想好过。”
“你住的那两间屋子,收回来。”
“从今往后,你一个人,搬去村尾的牛棚住。”
“每天的活儿,就是给队里的牛割草、清粪。你的工分,跟牛一样算。”
这话一出,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笑声。
工分跟牛一样算,那不就是说,他陈建军以后就跟畜生一个待遇了?
陈建军却如蒙大赦。
只要不把他赶出去,只要还能在村里混口饭吃,住牛棚算什么!
他砰砰砰地就磕起头来,额头都磕青了。
“谢谢娘!谢谢娘开恩!我一定好好改造,我一定好好给牛割草!”
那副谄媚又卑贱的模样,让所有人都看清了,这个男人,骨子里已经烂透了。
这场闹剧,直到天快亮才收场。
第二天,陈念照例去给大房送饭。
碗里,是清得能照出人影的稀粥,和一块能当石子儿使的窝头。
屋里光线昏暗,一股子霉味。
刘芬披头散发地缩在炕角。
陈建国坐在小板凳上,背驼得更厉害了,一夜之间,头发白了一半。
陈念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她没什么表情地开口。
“吃饭。”
然后,她语气平淡地,把昨晚周兰和陈建军的下场说了一遍。
刘芬听着,手一抖,那碗稀粥“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了。
热粥混着泥土,糊了一地。
她吓得浑身发抖,如果昨晚她没有被吓晕,而是跟着周兰一起嘴硬,那被赶出去的人,是不是就多她一个?
陈建国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看着女儿冷漠的脸。
他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沙哑的话。
“念念……爹……爹对不起你。”
这是他第一次,跟女儿说对不起。
陈念的身子僵了一下,但她什么也没说。
她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身后关上,也隔绝了屋里男人压抑、痛苦的呜咽。
冰封的河面,裂开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但离春天,还远得很。
到了下午。
村里人正准备下地,一阵“突突突”的马达声由远及近。
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开到了村口打谷场上。
这可是稀罕玩意儿,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家家户户的门后,墙角边,大树下,都探出一个个脑袋,好奇地张望着。
车门打开,王主任从驾驶位上下来了。
他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请下来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一身干净蓝布中山装的男人。
那男人约莫三十来岁,皮肤白净,神情倨傲,一看就不是庄稼人。
村民们立刻小声议论起来。
“看那白净的脸,怕是连锄头都没摸过吧?”
“戴着眼镜,能看清路吗?可别一脚踩牛粪里!”
“他来干啥?不会是看上咱们村哪个姑娘了吧?”
陈秀英领着陈念,早就等在了那里。
“王主任,大老远过来,辛苦了。”
王主任笑着摆摆手,指着身边的男人介绍道:“老嫂子,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方致远同志,县里最好的会计师。”
方致远推了推眼镜,矜持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周围泥泞的土路和土坯房,眉宇间掠过不易察觉的嫌弃。
陈秀英把人请进了自家院子。
院里摆着一张洗得发白的旧木桌,和几条长板凳。
方致远从兜里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对着板凳反复擦了三遍,才小心翼翼地、只用屁股尖儿坐了上去。
那讲究的劲儿,让偷看的村民们又是一阵嘀咕。
就在这时,院里那只威风凛凛的芦花大公鸡,扑腾着翅膀,一个飞跃,稳稳地落在了桌子上。
它歪着脑袋,看见方致远刚摊开的笔记本,以为是什么好吃的,伸长脖子,“笃”地一下就啄了上去。
“哎呀!”
方致远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从板凳上弹了起来,指着那只鸡,声音都变了调。
“鸡!鸡!快把它弄走!”
他手忙脚乱地挥着手,想把鸡赶走。
大公鸡被他惹恼了,梗着脖子,对着他“咯咯咯”地叫,还扑腾起翅膀,扇起一阵尘土。
一时间,院子里鸡飞狗跳,上演了一出“秀才斗公鸡”的滑稽戏码。
躲在墙角看热闹的村民们,一个个捂着嘴,肩膀抖动,想笑又不敢笑。
好不容易,陈念把那只公鸡赶走了。
方致远理了理被弄乱的衣服,脸色很不好看。
他清了清嗓子,端起架子,准备开始工作。
陈念把她做的那几本新账本,放到了他面前。
方致远心里压根没当回事,不情不愿地拿了起来,心想一个村丫头能做出什么像样的账。
他随手翻开第一页。
脸上的不屑,凝固了。
他扶了扶眼镜,又翻了一页。
眼睛,瞪大了。
他开始一页一页地快速翻动,脸上的表情,从不屑到惊讶,从惊讶到震惊,最后,变成了狂喜!
“复式记账法!”
他猛地抓住陈念的胳膊,激动得涨红了脸。
“小同志!你这个……这个借贷记账法,是跟谁学的?太精妙了!简直是艺术!”
“还有这个成本核算!天哪!我研究了这么多年,都没想过可以这么算!”
院子外的村民们听不清他在喊什么,但那副激动的模样,他们可看得一清二楚。
赵铁柱压低了嗓子,跟旁边的王婆子嘀咕。
“你们看,那文化人脸都憋红了,是不是被咱们念念的学问给问住了?”
王婆子则一脸“我全懂了”的表情,神神秘秘地说。
“什么问住了,我瞧着,他是想拜师!想学咱们念念点石成金的本事!”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院子里,方致远已经彻底陷入了对账本的痴迷中,他拉着陈念,一会儿指着这里,一会儿问着那里,态度极为恭敬。
最后,他一把抓住陈秀英的手,语气恳切。
“老太太!工钱我一分都不要!我只有一个请求,只要您能让我在小同志身边,跟着她学习这种记账方法,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下,彻底坐实了村民们的猜测。
不要钱,还要跟着学?
这不就是拜师是什么!
一瞬间,所有人看陈念的眼神都变了。
那已经不是看一个能干的丫头了,那是看活神仙!
方致远的热情被彻底点燃,他当即就要开始工作。
他一脸严肃地对陈秀英说:“老太太,这厂子要正规化,第一件事,就得从根上理顺。”
“咱们得把各家各户用来种红薯的地,都重新丈量一遍,然后白纸黑字,跟他们签‘收购合同’!”
“收购合同?”
陈秀英和赵铁柱对视一眼,都面露疑惑。
这又是个什么新鲜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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