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城主府的道路,是一条由黑色巨石铺就的、宽阔得足以容纳十辆矿车并行的中央大道。
与西区的混乱肮脏截然不同,这里的每一块地砖,都被打磨得光滑如镜,道路两旁,每隔十步,便站着一名气息沉凝的黑甲卫兵。他们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冷漠而又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过往的行人。
这里,是秩序的领域。一种用铁与血浇筑而成的、不容置疑的冰冷秩序。
苏织夏一行人,在福管家和四名黑岩卫的“护送”下,穿过了这条大道,最终,停在了那座如同远古巨兽般匍匐在地的宏伟堡垒之前。
整座城主府,并非由砖石砌成,而是由一整块无法想象其巨大的黑色山体,硬生生地雕琢而成。那刀削斧劈般的墙体,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墙体上,遍布着无数道深浅不一的、狰狞的战斗痕迹,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座城市建立之初的血腥历史。
两扇高达十丈的、由整块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巨门,在他们抵达时,无声地向内滑开。
门后,是一个足以容纳千人的、无比空旷的巨大殿堂。
殿堂的穹顶,高不见顶,只有点点如同星辰般的月光石,散发着清冷的光辉。两排由整根黑晶石雕成的、需要十人才能合抱的巨大石柱,如同沉默的巨人,支撑着这座宏伟的殿堂,一路延伸至大殿的最深处。
那里,是一个由黑色山岩雕成的、高达三丈的巨大王座。
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男人。
一个仅仅是坐在那里,便仿佛成为了整个世界中心的男人。
他身材异常高大魁梧,即便是坐着,也比寻常站立的壮汉要高出一头。他穿着一身工艺简洁、却充满了力量感的黑色战甲,一头不羁的黑色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后。他的脸上,有几道浅浅的伤疤,非但没有破坏他的容貌,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铁血的霸气。
他没有看走进来的苏织夏一行人,而是低着头,用一块柔软的兽皮,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横放在膝上的一柄黑色战刀。
那股在殿堂外感受到的、君临天下的恐怖威压,正是源自于他。
福管家将苏织夏和沧夜引至大殿中央,便恭敬地躬身退到了一旁,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那块兽皮,摩擦着刀锋时发出的、轻微而又充满了韵律感的“沙沙”声。
这是一种无声的下马威。
他在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来者,谁,才是这里的主宰。
苏织夏的脸色,平静如水。她没有开口,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她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一个极有耐心的猎人,在等待着猎物主动露出破绽。
终于,那“沙沙”声,停了下来。
男人抬起了头。
那一瞬间,苏织夏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择人而噬的洪荒凶兽,死死地盯住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邃、霸道、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洞悉一切的锐利。
“你,就是那个女人。”
炎骁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充满了磁性,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在空旷的大殿中,激起阵阵回音。
“你身边这个男人,据说瞬间秒杀了‘秃鹫三兄弟’。”
“你肩上那只小鸟,能滴出价值千金的眼泪。”
他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在陈述事实。一个个如同重锤般的事实。
“说出你的来意。”苏织夏平静地回应,反客为主,“费这么大周章请我们过来,想必,城主大人,不仅仅是为了确认这些众所周知的事情吧。”
炎骁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在这座黑石城里,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的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很好。”他缓缓地将那柄擦拭得锃亮的战刀,插回了王座旁的刀鞘中,“我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他站起身,那高大的身影,带来了一股更加强烈的压迫感。
“我需要你‘神鸟的眼泪’。”他开门见山,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意味,“开出你的条件。”
“条件?”苏织夏微微一笑,“城主大人凭什么认为,我们会答应你的条件?”
“就凭,这是在黑石城。”炎骁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充满了绝对的自信,“在这里,我炎骁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是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沧夜,突然冷冷地开口。
炎骁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正视这个一直被他当作“护卫”的男人。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俊美到不似凡人、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脸。那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的美,仿佛是天地间最完美的造物,任何华丽的辞藻,在它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作为黑石城唯一的王者,炎骁的心底,竟一闪而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源于雄性本能的嫉妒与不悦。
而紧随其后的,便是一股冰冷到足以冻结时空的恐怖气息,从那个男人身上轰然爆发!
炎骁的脸色,骤然大变!
他那堂堂凝气九层、距离凝聚道种只差一步之遥的无上威压,竟在这股更高级的、源于生命层次的冰冷气息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易地、彻底地碾碎!
“沧夜。”苏织夏轻声制止了他。
那股冰冷的气息,瞬间又收敛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大殿内的气氛,却已经变得剑拔弩张。
炎骁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重新坐回了王座之上。他看着苏织夏,语气,终于不再是命令,而是带上了一丝平等的、谈判的意味。
“我需要它,去救我的伙伴。”
他指了指王座的侧后方。
在那里,一个巨大的、由黑曜石打造的兽栏中,趴着一头体型如同小山般的巨兽。
那是一头通体覆盖着黑色鳞甲、形似雄狮、头生独角的异兽。只是此刻,它那本应充满了力量感的身体,却显得异常虚弱。它身上的鳞甲,大片大片地脱落,露出下面溃烂的血肉,呼吸微弱,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痛苦与死寂。
在看到这头巨兽的瞬间,三只崽崽,都给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作为治愈系的神鸟,云昭清晰地感受到了“黑曜”身上那股浓烈的、濒临死亡的痛苦气息,它粉色的羽毛微微垂下,眼中流露出纯粹的悲伤与怜悯。
作为精神感知的专家,灵檀感受到的,是“黑曜”灵魂层面传来的、因血脉诅咒而产生的巨大绝望和不甘,这让它的小身体,都忍不住微微发抖。
而作为高傲的龙族,墨麟看到的,是一位曾经的强者,正以一种极其屈辱的方式,走向死亡。它的反应,不是怜悯,而是一种源于强者共鸣的、复杂的愤怒与不屑。它发出了一声极其低沉的龙吟,仿佛在质问,为何不选择战死,而要在此苟延残喘。
“它叫‘黑曜’,从我一无所有时,就陪着我打下了这座城。”炎骁的声音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复杂的情感,“它中了血脉诅咒,撑不了多久了。全城的炼丹师,都束手无策。”
他抬起头,重新看向苏织夏,眼中,带着一丝一个王者,绝不轻易示人的请求。
“我,需要你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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