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凌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是不是觉得我这双眼睛瞎了,耳朵聋了,就不会痛不会恨了?
还是你觉得,我已经习惯了忍耐,习惯了低头,就成了你脚边那双可以随意丢弃的旧鞋?
脏了不要紧,坏了就换一双?
我为你牺牲一切,换来一句“贤惠识大体”,到头来却是这般报答?
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渗出细小的血珠,顺着指缝缓缓滑落。
可她感觉不到疼,真的感觉不到。
不是麻木,而是心比手更痛,痛到全身都冷透了,像被扔进了数九寒冬的冰湖之中,连呼吸都带着霜雪的气息。
想起甜馨她们——那几个总爱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蹦蹦跳跳地围在她膝边,一张张小脸写满纯真。
她们那么爱吃糖,每次祖母偷偷塞给她们几颗桂花糖、梅子酥,她们总是高兴得眼睛发亮,却又舍不得立刻吃掉。
悄悄藏进荷包里,小心翼翼地带回家,只为等爹爹回来,亲手捧给他:“爹爹,这是我留的,你不许给别人哦!”
她们把最甜的东西留给他,把他当成世上最敬重的父亲。
可他呢?
转头就把那些糖果塞给了外头的女人,笑得温柔,嘴里还嫌弃着:“这几个丫头整日吵闹,又不能传宗接代,尽是赔钱货罢了。”
赔钱货?
那是你亲生的女儿!
是你血脉相连的骨肉!
你竟然用这三个字来形容她们?
儿子对你来说就这么金贵?
比几十年的情分重要?
比五个孩子对你的依恋重要?
比我和你一起走过的风风雨雨都重要?
……
“姑娘,你流泪了。”
陈嬷嬷颤抖着声音开口,眼眶也红了。
她看着沈茉的脸颊,一道道泪痕无声滑落,像是冬夜窗上的霜花被暖意融化,凄凉而寂静。
流泪了?
沈茉微微一怔,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指尖触到一片湿冷,才惊觉泪水早已如决堤般淌下,打湿了鬓角,浸润了衣领。
她愣了片刻,忽然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呵,还以为自己不会再难过了。
这么多年,她早学会了隐忍,学会了装作看不见那些偏心与冷落,学会了在夜里独自舔舐伤口。
她以为心已经硬了,像石头一样不会再痛。
可原来还是会。
只是忍得太久,痛得太深,久到忘了——心,终究是会痛的。
“别哭啊,姑娘……”
陈嬷嬷心疼得几乎落泪,连忙从袖中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颤抖着手轻轻替她擦拭脸颊,“老爷夫人要是知道了,得多心疼啊。您可是他们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怎能受这种委屈?”
“嗯。”
沈茉轻轻应了一声,声音低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压下哽咽,强迫自己挺直脊背。
然后,她抬起眼,最后一次看向远处那对紧紧相依的男女。
那一眼,没有怨恨,没有嘶喊,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像是暴风过后的大海,波澜不再,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沉静。
随即,她毫不犹豫地转身。
裙裾翻飞,脚步坚定,一步未停,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仿佛那曾是她全部世界的画面,已被她彻底割舍,再不回头。
陈嬷嬷急忙追上前去,一边小跑一边焦急地低声唤道:“姑娘,就这么走了?真的就这样算了?要不要我回头冲上去,撕烂那小贱人的脸?看她还敢不敢勾引世子爷!八成是她不要脸,主动投怀送抱,迷得世子神魂颠倒!您别难过啊,咱们还有五个小姐呢,个个伶俐可爱,将来必有出息!世子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的,您这么好,他迟早会后悔的……”
她一边劝着,一边忍不住偷偷瞄沈茉的脸色。
见她依旧沉默不语,脸色苍白如纸,脚步却走得更快,心中更是焦急万分。
最怕的就是姑娘这样。
不哭不闹,不吵不骂,只是默默地走,像是把一切都咽了下去。
可她知道,这种沉默比嚎啕大哭更可怕——那是心死的声音,是再也燃不起希望的征兆。
她不开口,谁猜得透她心里想什么?
哪怕眼中泛着冷光,唇角紧抿成一线,她依旧沉默着,像一座静默的山峦,任风吹雨打也不肯透露半分心事。
“姑娘,想开些吧,男人里头靠谱的没几个。”
陈嬷嬷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沉重,仿佛从岁月深处碾压而来,“为了几位小姐,您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慢慢把他拉回来。
婚姻这条路,哪有不磕不碰的?
忍一忍,退一步,或许还能保住这一家子的体面。
只要您坐着正室夫人的位置,那女人根本进不了门,也动摇不了您的地位。”
女人啊,最重要的就是站稳脚跟。
名分、身份、背后的势力,缺一不可。
没有根基的宠爱如浮萍,随波逐流,说散就散。
可有了地位,哪怕是冷宫偏院,也有立足之地。
“把他抢回来?”
沈茉轻轻摇头,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我对一个不干净的人没兴趣,怕脏了我的手。”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割开了所有虚假的温情与幻想。
那双手,曾经为他披衣递茶,如今却连触碰他衣角的念头都嫌污秽。
陈嬷嬷一愣,这才想起自家姑娘的性子。
表面温和好说话,待人接物皆有礼数,从不疾言厉色,可骨子里却是一根筋认死理,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宁折不弯,宁碎不屈。
当年多少人上门求娶,皇子贵族、才俊青年,锦衣华服,才华横溢,都被她拒之门外。
不是看不上权势,也不是嫌弃财富,而是她心里早有一幅画——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一生一世一双人。
直到忠义侯府派人来提亲,她才松口答应。
为什么?
因为忠义侯夫妇恩爱二十多年,从无纳妾,朝夕相处如初见,外人称羡不已。
这才是她向往的日子,才是她愿意托付终身的模样。
可现在……
全都成了笑话。
誓言如风散去,承诺化作尘埃,连最基本的忠诚都成了奢望。
那个曾跪在她门前发誓永不负她的男人,此刻正躲在暗处,搂着另一个女子低声私语。
陈嬷嬷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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