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某国家安全设施,审讯室。
这是一间特殊的房间。没有单向玻璃,没有明显的录音录像设备,甚至没有通常审讯室那种冰冷压抑的氛围。房间被布置成简单的会客室模样,两张单人沙发相对摆放,中间是一张茶几,上面放着一壶茶和两个茶杯。
沈青云走进房间时,艾伦·赵已经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他穿着干净的便服,头发梳理整齐,手上没有戴手铐,看起来不像囚犯,倒像是一位等待会客的学者。只有站在门外的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卫,提醒着这里真正的性质。
“沈书记,久仰。”艾伦·赵先开口,用的是流利的中文,带着一点京腔,“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这样的场合。”
沈青云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经过两周的治疗和恢复,他的气色好了很多,但依然消瘦,眉宇间带着病后的疲惫。他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赵先生的中文很好。”
“我在北京生活过七年,大学是在清华读的。”艾伦·赵给自己倒了杯茶,动作从容,“那时候还不叫艾伦·赵,叫赵文轩。很俗气的名字,对吧?”
沈青云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他有印象——二十多年前清华物理系的天才学生,获得过国际大奖,后来据说出国深造,再后来就音讯全无。没想到,竟然是同一个人。
“所以你是在中国接受的教育,然后用学到的知识,来对付中国?”沈青云的语气平静,但每个字都像针一样尖锐。
艾伦·赵笑了,那是一种复杂难明的笑容:“沈书记,您这话说得太简单了。知识没有国界,科学家有国籍,但真理没有。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对付哪个国家,而是为了……一个更宏大的目标。”
“什么目标?把无辜的孩子关在深海基地,训练成没有情感的机器?还是研发生物毒素,用来暗杀他国官员?”
“您说的是手段,不是目的。”艾伦·赵喝了口茶,“您知道人类文明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是低效。国家、民族、意识形态……这些人为划分的界限,阻碍了资源、人才和知识的自由流动。我们花了太多的精力和资源在互相防备、互相争斗上,而不是携手前进。”
他放下茶杯,眼神变得炽热:“‘花园’是一个尝试。我们选择那些被社会抛弃的孩子——孤儿、难民、战火中的幸存者——给他们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环境、最好的未来。我们培养他们不是为了某个国家,而是为了人类这个整体。他们将成为超越国界、超越民族、只忠于真理和科学的新人类。”
“用药物弱化他们的情感,用洗脑控制他们的思想,这也叫‘最好的未来’?”沈青云冷冷反问。
“情感是低效的,道德是相对的。”艾伦·赵的语气理所当然,“一个科学家在做出重大发现时,不应该被‘这对我的国家有没有利’这种狭隘的问题困扰。一个工程师在设计拯救生命的技术时,不应该考虑‘这会不会让敌国获益’。我们需要的是纯粹的工具,纯粹的大脑,纯粹的逻辑。”
“所以你把自己也当成了工具?”
这个问题让艾伦·赵沉默了几秒。然后他缓缓说:“是的。我们都是工具。为了那个更伟大的目标。”
沈青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逻辑自洽,信念坚定,甚至可以说有一种殉道者的狂热。但正是这种狂热,让他变得无比危险——因为他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义的,哪怕手段再残忍。
“那个海底基地,‘花园’,是谁建造的?资金从哪里来?技术从哪里来?”沈青云换了个方向。
“您问这些没有意义。”艾伦·赵恢复了一贯的从容,“‘花园’已经消失了,也许永远消失了。那些孩子,那些数据,那些梦想……都沉在了太平洋最深的地方。你们找到了‘探索者号’,抓到了我,但你们得不到你们想要的。”
“那些孩子还活着吗?”
“不知道。”艾伦·赵的回答出人意料地坦诚,“‘花园’的自持系统理论上可以维持一年。但深海环境复杂,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而且……您知道最有趣的是什么吗?即使‘花园’完好无损,即使系统一切正常,一年后,当我们的人按照计划去接应时,他们打开舱门,可能会发现……”
他故意停顿,观察沈青云的表情:“发现所有人都死了。不是死于缺氧,不是死于饥饿,而是死于……疯狂。您想过没有?几十个孩子,被关在一个密闭空间里一年,没有阳光,没有自然,没有真实的社交,只有学习和训练。他们的心理会发生什么变化?”
沈青云的拳头在身侧握紧了。他想起了那些照片上孩子们空洞的眼神。
“你们这是谋杀。”
“不,这是自然选择。”艾伦·赵纠正道,“如果连这种程度的考验都通不过,那说明他们本来就不是合格的‘种子’。真正优秀的大脑,应该能够在任何环境下保持理性和专注。”
“包括杀害同伴,只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
这个问题让艾伦·赵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看着沈青云,眼神复杂:“您怎么知道……”
“我办过类似的案子。”沈青云的声音很低,“三十年前,西南山区,一个所谓的‘精英培养计划’。他们把二十个天才儿童关在地下掩体里,进行封闭训练。六个月后,当外界强行打开掩体时,只有三个人还活着。其他十七个……都被杀了。而杀人者,就是那三个活下来的孩子。”
艾伦·赵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显然知道这个案子。
“那三个孩子后来怎么样了?”他问,声音有些颤抖。
“一个在精神病院住了十年后自杀了。一个成了职业杀手,三年前被枪决。最后一个……”沈青云盯着艾伦·赵的眼睛,“消失了。有人说他出国了,有人说他改名换姓了。但无论他在哪里,我相信,他这辈子都逃不过那十七个孩子的眼睛。”
房间陷入长久的沉默。茶几上的茶已经凉了。
“您想说什么,沈书记?”艾伦·赵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我想说,你刚才描述的那个‘更伟大的目标’,那个‘超越国界的新人类’,三十年前就有人尝试过,失败了。”沈青云缓缓道,“而且是以最惨烈的方式失败的。因为你们忽略了一件事:人之所以是人,不是因为有多么聪明的大脑,而是因为有温度的情感,有选择的自由,有对同类的悲悯。把这些都剥夺了,得到的不是‘新人类’,而是怪物。”
“那只是个案……”艾伦·赵试图反驳。
“不,那是人性。”沈青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赵文轩,或者艾伦·赵,无论你叫什么名字,你内心深处其实知道我是对的。否则你就不会在我提到那个案子时,有那么大的反应。”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你刚才说,你们选择那些被社会抛弃的孩子。但你知道吗?那些孩子需要的不是你们那种冰冷的‘培养’,他们需要的是家,是爱,是一个能让他们安心长大、自由选择未来的正常环境。你们剥夺了他们最后的希望,还美其名曰‘给予未来’。”
艾伦·赵低着头,没有说话。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现在,告诉我。”沈青云转过身,“‘花园’的真正位置在哪里?怎么才能救出那些还活着的孩子?”
长久的沉默后,艾伦·赵抬起头,眼圈发红,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沈书记,您说得都对。但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就停不下来。我给了您线索——‘当信天翁归巢时,花园的玫瑰将会盛开’。这就是我能说的全部。”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艾伦·赵也站了起来,“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该说的已经说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他走到门口,在警卫的押送下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停了一下,没有回头:“沈书记,保重身体。这场游戏……还没有结束。”
审讯室的门关上。沈青云独自站在房间里,回味着刚才的对话。
“当信天翁归巢时,花园的玫瑰将会盛开……”
信天翁归巢,指的是“探索者号”返回“花园”。但现在“探索者号”已经被扣押,艾伦·赵被捕,这条线索已经断了。
除非……他指的“信天翁”不是船,而是人?
沈青云突然想到什么,快步走出房间,找到等在外面的王铁山:“立即查清楚,艾伦·赵在清华读书期间,有没有关系特别密切的老师、同学,或者……恋人。特别是名字或代号与‘玫瑰’有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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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太平洋,联合搜索指挥部。
这是一个设在新西兰奥克兰的临时指挥中心,汇集了中国、新西兰、澳大利亚三国的海军和科研人员。大屏幕上,太平洋海底地形图被分割成数百个网格,每个网格都标注着搜索进度。
“过去两周,我们搜索了以原坐标点为中心,半径三百海里的海域。”海军代表指着地图,“动用了三艘潜艇、十二艘水面舰艇、八架反潜巡逻机,以及三十七个海底无人探测器。没有任何发现。”
夜鹰站在屏幕前,眉头紧锁:“‘花园’是核动力,理论上可以潜航到任何地方。但如果它想长期隐藏,需要满足几个条件:第一,海底地形复杂,能够提供掩护;第二,水深足够,避免被卫星和飞机发现;第三,靠近地热或地质活动区域,可以掩盖核反应堆的热信号。”
他调出太平洋海底地质图:“符合这些条件的区域不多。其中最有可能的是……”他圈出几个区域,“汤加海沟、克马德克海沟、以及……秘鲁-智利海沟。”
“秘鲁-智利海沟离这里有五千海里。”澳大利亚代表质疑,“‘花园’的航速有限,不可能在两周内移动那么远。”
“所以汤加和克马德克的可能性更大。”夜鹰说,“这两个海沟都在南太平洋,水深超过一万米,海底地形极其复杂,而且有活跃的热液喷口。如果‘花园’躲在那里,确实很难被发现。”
“但我们已经在汤加海沟搜索了五天,一无所获。”
“也许我们找错了方向。”一个年轻的中国技术人员突然说,“我在分析‘探索者号’的历史航行数据时发现一个规律:它每次前往‘花园’,都不是从最近的港口出发,而是从……南极。”
他调出航线图:“看,过去三年,‘探索者号’有七次前往‘花园’,其中五次是从新西兰出发,但最近的两次,都是从上个南极夏季科考站出发的。而且这两次的航线很特别——它先向南,进入南极圈,然后突然转向北,前往‘花园’坐标点。”
“绕路?”
“不像是绕路,更像是……”技术人员放大南极海域图,“像是在南极海域做了什么,然后才去‘花园’。”
夜鹰盯着地图,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中形成:“如果‘花园’不止一个呢?如果南极也有一个‘花园’,或者至少有一个补给站呢?”
指挥室里一片寂静。这个假设太过惊人,但如果成立,就能解释为什么“探索者号”要从南极出发——它是在那里完成补给或交接,然后再前往太平洋的“花园”。
“立即请求增派力量,搜索南极海域。”夜鹰做出决定,“特别是那些常年冰封、人类难以抵达的区域。如果那里真的有另一个基地,现在南极正值冬季,正是他们最脆弱的时候。”
命令下达。但所有人都知道,在南极冬季展开大规模搜索,难度和风险都极大。冰层厚度、极端低温、暴风雪……每一个都是致命的挑战。
但那些孩子,可能就在那里。
再难,也要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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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省,临江街道。
灾后重建工作已经进入收尾阶段。被洪水损坏的房屋基本修复完毕,新的排水系统正在建设中,七个掩体被彻底清理和封闭,居民的生活逐渐恢复正常。
但周为民没有放松警惕。在街道党工委会议上,他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我们不能等危机发生了再应对。我建议,在每个社区建立‘风险雷达’系统。”
“什么是‘风险雷达’?”有委员问。
“三部分组成。”周为民在黑板上写下要点,“第一,信息收集网络。以楼栋长、网格员为基础,发动居民成为‘社区眼睛’,发现异常及时上报。第二,数据分析平台。将上报的信息与公安、民政、市场监管等部门的数据进行交叉比对,识别潜在风险。第三,快速响应机制。一旦确认风险,街道、社区、公安、司法等部门联合行动,在问题扩大前解决。”
他举例说明:“比如之前基金会渗透的问题。如果当时我们有这个系统,居民在参加可疑培训时就能上报,数据平台可以立刻识别出这个基金会的问题,然后我们就可以提前介入,就不会让那么多居民被蒙骗。”
“这个系统需要投入不小啊。”有人担心。
“但比起危机爆发后的损失,这个投入是值得的。”周为民认真道,“而且,我们可以先从临江街道试点,效果好再向全区推广。沈书记经常说,基层治理要有预见性。这就是预见性。”
会议通过了试点方案。散会后,周为民回到办公室,看到桌上放着一份新送来的文件。是省纪委转来的,关于郑启明案的补充材料。
他翻开文件,目光突然定在一页上。那是一份五年前的银行转账记录,显示郑启明的妻子曾经收到一笔来自海外的汇款,汇款方是一个慈善基金会。这本身不奇怪,奇怪的是,那个基金会的名字——
“南极守护者基金会”。
周为民立刻想起夜鹰从奥克兰发回的简报:南极可能有一个“花园”的补给站或分基地。
他拿起电话,打给王铁山:“王厅,我这边发现一个线索,可能和南极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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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医院,康复花园。
沈青云在医生允许下,开始进行户外活动。他坐在长椅上,看着花园里散步的其他病人,听着孩子们的欢笑声,感受着阳光照在脸上的温暖。
活着真好。
经过三次血浆置换和后续治疗,他体内的毒素基本清除,但免疫系统还需要时间重建。医生说他至少需要休养三个月,才能考虑恢复工作。
但他等不了那么久。
王铁山从远处走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沈书记,您要的资料。”
沈青云接过,翻看着。里面有艾伦·赵的完整背景调查,有“南极守护者基金会”的资料,有海军搜索的最新进展,还有周为民从江南省发来的报告。
“艾伦·赵在清华期间,有一个关系非常密切的导师,叫罗斯·卡特,美籍海洋地质学家。”王铁山指着其中一页,“卡特教授在清华任教三年后回国,后来参与组织了多次南极科考。有意思的是,他回国后改了个名字,叫‘罗杰·罗斯’——Roger Rose,玫瑰先生。”
沈青云眼神一凝:“玫瑰?”
“对。而且我们查到,‘南极守护者基金会’的创始人之一,就是这位罗斯教授。”王铁山继续道,“基金会名义上是保护南极环境,但实际上,它的资金流向很可疑。过去五年,它购买了大量的极地装备、特种材料、还有……儿童用品。”
“儿童用品?”
“是的。防寒服、特殊营养剂、极地环境适用的教育设备,数量足够供应上百个孩子。”王铁山声音低沉,“如果南极真的有一个‘花园’,那这些就是给那些孩子准备的。”
沈青云合上文件夹,望向远方。谜团正在一点点解开,但真相却越来越沉重。
“当信天翁归巢时,花园的玫瑰将会盛开……”
信天翁是艾伦·赵,玫瑰是罗斯教授。信天翁归巢,可能不是指“探索者号”返回“花园”,而是指艾伦·赵被捕后,罗斯教授会启动某个预案——让“花园”的“玫瑰”盛开。
但“玫瑰盛开”是什么意思?
“海军搜索有进展吗?”他问。
“夜鹰调整了方向,重点搜索南极海域。但因为现在是南极冬季,进展缓慢。”王铁山汇报,“不过我们有一个新发现:过去三年,南极有几个科研站报告了异常的地震数据——不是自然地震,而是类似大型机械活动引起的震动。这些震动发生的地点,都在冰盖深处,人类难以抵达的区域。”
冰盖深处……大型机械……
沈青云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画面:一个建立在南极冰盖下的巨大基地,像“花园”一样自给自足,里面关着更多的孩子,进行着更极端的实验。
而那个基地,也许就在“玫瑰”的控制下。
“铁山,我们需要去南极。”沈青云突然说。
王铁山一愣:“可是您的身体……”
“医生说我需要休养,但没说一定要在北京休养。”沈青云站起来,目光坚定,“南极空气干净,没有污染,对我的免疫系统恢复也许有好处。而且,我是政法干部,不是科学家,我去南极考察,不会引起太大注意。”
“这太冒险了!南极现在是冬天,气温零下几十度,您的身体承受不住!”
“那就等春天。”沈青云已经有了计划,“现在是八月,南极的春天从十月开始。我还有两个月时间恢复。铁山,你安排一下,以‘考察极地环境法治建设’的名义,组织一个代表团,十月出发。”
“沈书记……”
“这是命令。”沈青云的语气不容置疑,“那些孩子,那些被关在冰天雪地里的孩子,他们在等着有人去救他们。我已经让他们等得太久了。”
王铁山看着眼前这位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领导,看着他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心,最终点了点头:“是。我立即安排。”
沈青云重新坐下,看着花园里嬉戏的孩子们。他们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无忧无虑。
而在世界的另一端,在黑暗寒冷的南极冰盖下,有一群和他们一样年纪的孩子,也许从来没有见过阳光,从来没有感受过温暖,从来没有这样笑过。
他要让他们也能这样笑。
为此,他愿意再去冒险,哪怕赌上这条刚刚捡回来的命。
因为他是沈青云。
因为他答应过,要守护这片土地上每一个人的笑容。
包括那些被遗忘在冰原深处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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