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那信仰崩塌、陷入混乱的金平府,师徒几人一路东行,直奔青龙山方向。沙僧强行撬动伪佛法域,虽成功在万民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自身却也神魂损耗颇巨,连日来大多时间都在默默调息,温养那与幕后黑手意志隔空交锋后隐隐作痛的道基。
唐僧忧心忡忡,既为金平府百姓的未来担忧,又对前路那所谓的“青龙山”、“四木禽星”感到不安。孙悟空和猪八戒则是一路骂骂咧咧,将对那青衣道人与幕后黑手的怒火,都撒在了沿途不长眼撞上的小妖小怪身上。
越靠近青龙山,周遭环境愈发显得不同。山峦渐次青翠,古木参天,藤萝缠绕,一派原始生机勃勃的景象。与金平府那被规训的死寂、竹节山那肃杀的兵戈之气截然不同,这里的生机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清香与浓郁的乙木灵气。
然而,在这片看似祥和的绿意之下,沙僧的弱水灵觉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隐晦的焦躁与不安。那浓郁的乙木灵气流转之间,隐隐带着一丝滞涩,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枷锁束缚着。山林间的飞禽走兽,眼神中也少了些许野性,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警惕。
“这青龙山,怕是也没那么简单。”沙僧缓缓开口,提醒众人。
正行进间,前方道路仿佛活了过来!两侧巨大的古木枝桠疯狂生长、交错,粗壮的藤蔓如同巨蟒般从地下钻出,瞬间将前路封死,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绿色壁垒!更有无数尖锐的木刺、散发着麻痹气息的花粉,如同暴雨般从壁垒后方倾泻而来!
“有妖怪!”孙悟空反应极快,金箍棒瞬间化作一道金色风车,将袭来的木刺花粉尽数绞碎!
猪八戒也挥舞钉耙,砸向那不断合拢的藤蔓壁垒,却发现那藤蔓坚韧异常,附着其上的一层青蒙蒙的乙木光华竟能不断卸力、再生!
“何方妖孽,藏头露尾,给俺老孙滚出来!”孙悟空怒喝,火眼金睛试图穿透那厚厚的绿色壁垒。
沙僧并未出手,只是静静感知。这拦路的手段,并非纯粹的妖邪之气,反而更接近于精怪天生的木系神通,只是其中蕴含的那股焦躁与敌意,显得极不寻常。
“此地乃青龙山禁地,外人止步!速速退去,否则休怪我等无情!”一个沉闷的声音自绿色壁垒后方传来,带着浓浓的戒备。
沙僧上前一步,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道韵:“贫僧等人乃东土取经人,途经宝地,欲拜会山中四木禽星道友,并无恶意,还望行个方便。”
“取经人?”那声音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更加警惕,“不管你们是谁!四老爷不见外客!快走!”
话音刚落,那绿色壁垒蠕动得更加剧烈,更多的攻击蓄势待发。
孙悟空气得龇牙,就要强行破开壁垒。
沙僧却抬手阻止了他,目光扫过那壁垒,忽然开口道:“尔等身为青龙山木精,借四木星君之光修行,本该生机盎然,道途顺畅。为何如今灵韵滞涩,心浮气躁,更对这青龙山本身,充满了……恐惧?”
他这话语,并非胡乱猜测。弱水大道对生机、情绪的感知极其敏锐,他能清晰地“听”到这些拦路木精神魂中传来的,除了敌意,更有一种深植于本的恐惧,仿佛这青龙山是什么龙潭虎穴一般!
此言一出,那绿色壁垒的蠕动猛地一滞!后方传来的气息也出现了明显的混乱。
沉默了片刻,那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少了几分强硬,多了几分惊疑与……苦涩:“你……你能看出来?”
“乙木贵在生发舒展,如今却如困笼之兽,灵光晦暗,岂能瞒人?”沙僧淡淡道,“贫僧此来,或可为尔等,亦为四木星君,解此困局。”
壁垒后方陷入了更长的沉默。显然,沙僧的话戳中了它们的痛处。
良久,那绿色壁垒缓缓分开一道缝隙,一个由古树躯干形成的、面容粗糙的老者虚影浮现出来,它看着沙僧,眼神复杂:“长老……并非我等不通情理,实是……唉,你们随我来吧,但能否见到四位老爷,且看造化。”
说罢,它转身引路,那绿色壁垒也随之消散,重新化为寻常草木。
沙僧示意师徒几人跟上。孙悟空和猪八戒虽仍有疑虑,但也知沙僧必有深意,便按下性子,紧随其后。
在那老木精的带领下,他们并未前往青龙山的主峰,而是绕过几处险峻的山坳,来到一处被浓郁瘴气与扭曲藤蔓封锁的隐秘山谷之外。
谷口瘴气翻滚,那扭曲的藤蔓上闪烁着不祥的暗绿色符文,散发出隔绝探查与禁锢空间的力量。
“四位老爷……就在谷中。”老木精指着那山谷,脸上露出畏惧之色,“只是这谷口禁制,乃是老爷们亲自布下,我等也无法打开。而且……谷内情况,我等也不知晓,只知数百年前,四位老爷忽然封闭山谷,再不现身,我等也只能依令守护山门,阻拦一切外来者。”
沙僧凝视着那谷口禁制。这禁制手法玄奥,以乙木之力为基,却融入了星辰封禁的韵味,显然出自四木禽星之手。但其力量性质,却透着一股强行支撑、后继乏力的虚弱感,那弥漫的瘴气与扭曲藤蔓,更像是禁制力量失控逸散所致。
“大师兄,八戒,你们在此护住师父。”沙僧对孙悟空二人道,随即缓步走向谷口。
他并未强行破阵,而是再次引动了袖中的不语古佛与紫府内的周天星盘(残)。古佛那丝“照见真实”的佛意缓缓流淌,助他看穿禁制表象;星盘则微微震颤,感应着禁制中蕴含的星辰轨迹。
片刻后,沙僧并指如剑,弱水之力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细微如发丝、却蕴含着“溯本归源”道韵的幽蓝光丝,轻轻点向那扭曲藤蔓禁制的几个极其隐晦的节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那坚韧的藤蔓与翻滚的瘴气,在触及幽蓝光丝的刹那,竟如同冰雪遇阳般,发出“滋滋”的轻响,缓缓向两侧退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通道内雾气弥漫,看不清景象。
沙僧毫不犹豫,一步踏入其中。
谷内景象,与外界生机勃勃截然不同!一片死寂!草木枯黄,地面干裂,空气中弥漫着衰败的气息与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腥甜味——那是精血与魂魄被强行抽取后残留的污秽!
而在山谷中央,四道身影被无数粗壮的、闪烁着暗绿邪光的树根死死缠绕、钉在半空之中!那四道身影,正是角木蛟、斗木獬、奎木狼、井木犴四木禽星!
只是此刻,他们早已不复星君威严。周身星袍破碎,形容枯槁,脸色青黑,气息萎靡到了极点!那邪异树根如同血管般搏动着,不断从他们体内抽取着精纯的乙木本源与星辰神力,注入山谷地下某个隐藏的所在!
而在四星君下方,一座以白骨与污血构筑的诡异祭坛正在缓缓运转,祭坛中心,一枚拳头大小、不断扭曲、散发出与金平府伪佛同源死寂星辰邪力的暗红色晶石,正贪婪地吞噬着来自四星君的力量!
“果然如此!”沙僧心中一沉。四木禽星并非不见客,而是被人囚禁于此,当作滋养那“凶星遗骸”或是某种邪物的养料!
似乎是察觉到外人闯入,被囚禁的四星君艰难地抬起头。看到沙僧,他们黯淡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警惕,待感受到沙僧身上那迥异于幕后黑手的清澈道韵与那丝微弱的星辰共鸣(来自星盘)时,顿时露出了激动与哀求之色!
“救……我等……”角木蛟声音干涩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沙僧身形一闪,来到祭坛近前,弱水领域瞬间展开,湛蓝光华试图隔绝那邪异树根对四星君的抽取。
然而,那树根异常顽固,其上蕴含的邪力竟能与弱水之力抗衡,吞噬依旧在持续!
“没用的……”奎木狼喘息着道,“此乃……‘噬星古魔’的根须……与那……‘寂灭凶星’本源相连……除非毁掉……核心……或者……断其……香火供给……”
噬星古魔?寂灭凶星?香火供给?
沙僧瞬间将一切串联起来!金平府伪佛窃取的香火,恐怕有一部分正是通过某种方式,输送至此地,维持着这噬星古魔根须的运转,滋养着那寂灭凶星的核心!
这青龙山,竟是那幕后黑手窃取香火、囚禁星君、滋养凶星的一个重要节点!
“如何毁掉核心?”沙僧沉声问道,目光落在那祭坛中央的暗红晶石上。
“那晶石……与凶星本源……一体……需以至纯……星辰之力……或……至阳至刚……之力……方可……撼动……”井木犴艰难地说道,“否则……反噬……不堪设想……”
至纯星辰之力?沙僧看向紫府中那残破的星盘,或许……
就在他思索对策之际,谷外忽然传来孙悟空的一声怒喝,以及剧烈的法力碰撞之声!
显然,他们的闯入,已经惊动了守护在此地的,真正的敌人!
沙僧眼神一厉,知道必须速战速决!
他不再犹豫,全力催动周天星盘残片,同时引动体内弱水大道,将那股新近领悟的“净化”真意提升到极致,混合着自身大罗道果的全部力量,化作一道似水非水、似星非星,蕴含着“溯灭归无”意境的璀璨光华,狠狠轰向那祭坛中央的暗红晶石!
“给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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