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药香袅袅,比前些时日淡了不少。老皇帝半靠在铺着明黄软垫的榻上,气色比毒香案发前红润了些,但眉宇间沉淀着更深的疲惫与审视。他正看着一份关于漕运新政推行的奏报,偶尔提笔批注。
下首,李承弘肃立一旁,看似在聆听父皇教诲,目光却有些涣散,神思不属,连皇帝问了句“漕粮改折银的比例,你以为如何?”都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父皇恕罪,儿臣……方才走神了。”李承弘连忙请罪。
皇帝放下朱笔,抬眸仔细打量这个最近表现越发沉稳干练、此刻却明显心事重重的儿子。他挥挥手,屏退了左右侍立的太监宫女。
“承弘,你最近有心事。”皇帝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他阅人无数,何况是自己儿子。“与朝政无关,是私事。说来听听。”
李承弘心头一跳,知道瞒不过父皇锐利的眼睛。他深吸一口气,撩起袍角,跪在了御榻前。这个举动让皇帝微微挑眉。
“父皇明鉴,儿臣……确有一桩私心,辗转反侧,难以决断,更恐……有失体统,让父皇为难。”李承弘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犹豫和紧张。
“体统?”皇帝轻笑一声,带着些许玩味,“你如今也是亲王之尊,手握权柄,能让朕为难的私事可不多。说吧,是看上了哪家闺秀,人家门槛太高?还是惹了什么风流债,难以收拾?”
“父皇!”李承弘脸上发热,连忙澄清,“并非风流债!儿臣……儿臣是真心悦慕一位女子,想娶她为妻,但……阻力重重。”
“哦?哪家女子能让你这般为难?莫不是苏文清的女儿?还是英国公家的丫头?”皇帝饶有兴趣地问。
“都不是。”李承弘抬起头,目光变得坚定,“是……萧战太傅的侄女,萧文瑾姑娘。”
“萧文瑾?”皇帝捻须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旋即露出深思的神色,“龙渊阁和东南船厂的实际主事人,萧战那厮当亲闺女养的丫头……嗯,此女,朕有所耳闻。听说她协助萧战打理龙渊阁和船厂、沟通夷人,能力不俗,非寻常闺阁女子可比。”
他看着儿子眼中提到那女子时骤然亮起的光芒,心中已然明了八九分。“你上次遇袭,她能临危不乱协助应对;此女确有胆识才略。怎么,你真对她动了心思,想娶她做你的睿王妃?”
“是!”李承弘回答得斩钉截铁,眼中再无犹豫,“儿臣此生,非她不娶!”
皇帝看着儿子那副如同护着珍宝般的神情,沉默了片刻,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有感慨,也有几分难得的促狭。
“非她不娶……年轻真好啊。”皇帝摇摇头,“萧战那混不吝的滚刀肉,肯定跳着脚反对吧?他是不是说皇家是火坑,他侄女进来就得被扒层皮?”
李承弘苦笑:“太傅……确实极力反对,认为皇宫王府不适合文瑾姑娘的性子,怕她受委屈。上次儿臣与萧文瑾见面时也表白过,可是她也不太赞同。”
“他那是护犊子!萧战这人,对自家人那是掏心掏肺。”皇帝摆摆手,语气却并无责怪,“不过,他说的也不全错。我皇家媳妇,确实要懂得自我牺牲,识大体,寻常女子入皇家,确如进樊笼。但萧文瑾……恐怕不是能被轻易关住的雀鸟。”
他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儿子,眼中闪烁着一种过来人(尽管他的“过来”更多是政治联姻)的狡黠光芒:“既然你心意已决,朕这个当爹的,也不能光看着。萧战那边,硬碰硬没用,得用巧劲。朕给你支几招,算是……朕的‘追妻心得’?”
李承弘愕然抬头,没想到父皇会说出这样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期待:“请父皇指点!”
皇帝捻着胡须,慢悠悠地道:“第一,也是最要紧的,要真正尊重她的志向。萧文瑾不是依附男子的藤蔓,她是能自己立起来的乔木。你想娶她,就不能只把她当王妃看,要看到她的才能和抱负。船厂、龙渊阁、甚至她感兴趣的其他事,你要支持,甚至要提供助力,让她觉得嫁给你不是束缚,而是如虎添翼,天地更宽。这一点,你说的上次跟她表白的说辞,朕听着倒还像点样子。”
李承弘连连点头。
“第二,光嘴上说不行,要让她看到你的诚意。这诚意不是金银珠宝,那些萧战不缺,那丫头也不看重。”皇帝眼中精光一闪,“你的诚意,是排除万难的决心和行动。朝野的非议,宗室的压力,这些是你该去扛的事,不能让她来分担。你要让她看到,你在为你们的未来扫清障碍,而不是让她来适应你现有的牢笼。”
“第三,”皇帝竖起第三根手指,“搞定她的家人,特别是萧战!这厮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但重情义。他对萧文瑾视如己出,你打动了他,就等于成功了一半。怎么打动?投其所好!他不是在乎那丫头快不快乐、自不自在吗?你不是承诺不束缚她吗?那就把承诺落到具体处,落到萧战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比如,你可以请旨,特准未来的睿王妃有参赞船厂、龙渊阁事务之权,甚至可以给予一定的独立权限。再比如,把对那丫头的安全护卫安排得妥妥当当,让萧战挑不出刺!让他觉得,把侄女交给你,不仅不会被欺负,反而能得到更好的保护和发挥!”
皇帝越说越顺,仿佛在布局一场精妙的战役:“还有,萧战的妻子苏氏,是个明理的温婉女子,可以多走动走动。萧战那厮,有时候也得听媳妇的。至于萧文瑾自己……她是个有主见的,你尊重她,支持她,剩下的,就看你们的缘分和你的本事了。”
就在皇帝面授机宜的同时,镇国公府旁边的“格物院”里,正是一片热火朝天又带点鸡飞狗跳的景象。
自约翰、安德烈、马克三位红毛夷人入住后,这里就彻底变了样。萧战大手笔划拨了一个独立的院落,按照他们的要求改造了工坊,配备了最好的铁砧、炉具、各种工具,还有从各地搜罗来的、在大夏工匠看来稀奇古怪的材料。
约翰虽然手臂还吊着(上次试验炮意外受伤),但精神头十足,正用他那口蹩脚但能沟通的大夏话,连比划带吼地指挥着几个学徒模样的年轻工匠,组装一台改良后的简易镗床(用于加工炮管内壁)。他对手艺的要求近乎严苛,一个微小的误差都能让他急得跳脚,然后结结巴巴地强调“圆!要非常圆!光滑!像镜子!”
安德烈则一头扎进了船舶模型室。他结合大夏现有的船只设计,已经画出了好几版改进草图——关于更符合流体动力学(他当然不这么说,只会比划“水走得顺”)的船底,关于可以灵活调整角度以更好利用不同风向的三角帆组合,甚至还设计了一种用于近海防御的小型快速桨帆战船。他经常拉着船厂派来的老工匠讨论到深夜,双方语言半通不通,却能在图纸和模型前激烈“争吵”,然后互相拍着肩膀大笑。
马克是动手能力最强的。他不仅改进了锻造炉的鼓风装置,提高了炉温,还带着工匠们尝试用不同的铁碳比例打造更坚韧、更有弹性的钢材。他设计了几种新型的扳手、夹具和起重滑轮,大大提高了工坊的工作效率。他还对萧战从波斯带回来的那些简易机械充满了兴趣,拆了装,装了拆,试图弄懂原理。
当然,文化冲突和笑料也层出不穷。约翰他们对筷子始终使用不熟练,吃饭时场面常常很“壮观”;他们不理解为什么大夏工匠中午一定要“眯一会儿”(午休);安德烈第一次见到烟花时,吓得差点拔出随身的短剑,以为是遭受了火炮袭击……但这些小小的摩擦,都在共同钻研技术的热情和萧战“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的实用主义态度下化解。
萧战隔三差五就来“视察”,美其名曰关心“技术转化进度”,实则也是来开眼界。他看着那些日渐成型的改进工具、看着更精良的零件被加工出来、听着安德烈兴奋地讲解新船型的优势,心里乐开了花。这些红毛夷人带来的,不仅仅是几项具体技术,更是一种不同的思维方式和追求精确、注重效率的工匠精神,这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格物院”里的每一个人。
养心殿内,皇帝传授完“攻略”,看着儿子若有所思、跃跃欲试的样子,神色又渐渐严肃起来。
“承弘,朕教你这些,是希望你得偿所愿。但有些话,朕必须说在前头。”皇帝沉声道,“萧文瑾这样的女子,犹如一柄绝世名剑,锋芒毕露,光华璀璨。她能助你劈荆斩棘,也可能伤到你,甚至让你不得安宁。”
李承弘神色一凛:“父皇的意思是?”
“她的才华和独立性,注定她不可能像寻常王妃那样,安于后宅,相夫教子,打理内务,为你维系与各家的关系。”皇帝缓缓道,“娶了她,你的后院,很可能不会像其他王府那样‘和谐安稳’。她会继续在外奔波,会有自己的事业和交际,可能会引来非议,可能会让你面对更多朝堂上的攻讦。你的正妃若常抛头露面,与工匠夷人为伍,甚至出海远航,那些言官清流的唾沫星子,就能淹了你。”
他看着儿子:“这些,你想过吗?你能承受吗?你的睿王府,准备好迎接这样一位与众不同的女主人了吗?”
李承弘沉默片刻,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退缩:“父皇,儿臣想过。正是因为想过,才更确定非她不可。儿臣想要的,不是一座死气沉沉、只有规矩体统的王府。儿臣想要的伴侣,是能与我心意相通、并肩前行的同行者。文瑾姑娘的才华和志向,或许会带来非议和麻烦,但她能带来的助力和视野,是十个、百个‘安稳’的后院也比不上的。至于那些非议……”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儿臣若是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护不住,让她因嫁给我而折翼,那这亲王之位,不要也罢!”
皇帝定定地看了他许久,眼中神色复杂,有审视,有担忧,最终化为一声轻叹和一丝几不可察的欣慰。
“好,既然你已想清楚,朕便不再多言。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皇帝摆摆手,“去吧。按朕说的,先去搞定萧战。那厮虽然混不吝,但也是个明白人。至于其他阻力……等你过了萧战那关,朕再酌情看看。”
“儿臣谢父皇!”李承弘重重叩首,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希望。
李承弘斗志昂扬地离开皇宫,开始筹划如何“攻克”萧战这座堡垒。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影卫统领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养心殿。
“陛下,安华宫那边,有异常。”影卫统领低声道,“安贵妃近日频繁召见太医,索要的药材中,有几味与先前‘九和香’中查出的‘幻心草’有相辅或相克之效。”
皇帝的眼神骤然冰冷,方才那点因为儿子而产生的温情瞬间消失殆尽。他手指敲击着御案,发出沉闷的响声。
“安氏……果然贼心不死,还想垂死挣扎,甚至想搅浑水?”皇帝声音森寒,“继续盯紧!收集所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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