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
林凡府邸书房的烛火,在静止了片刻后,恢复了轻微的摇曳。
那个写在纸上的“定”字,墨迹已干,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镇压之力,让整个书房的气场都变得沉凝厚重。
林凡闭上双眼,细细体悟着文心破境后带来的变化。
他的感知前所未有的敏锐。
他能“听”到庭院中老树根须在泥土里缓慢生长的声音,能“闻”到百丈之外邻家院里晚桂散发的清香,更能“看”到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气流,在京城的上空交织、盘旋、碰撞。
其中,皇宫方向那道统御一切的浩荡紫气,最为醒目。
就在他心神沉浸于这片新天地时,一股冰冷而肃杀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府邸门外,精准地锁定了他所在的书房。
这股气息,不像三皇子的虚伪温和,也不同于太子的霸道锐利。
它像是一柄藏于鞘中的绝世凶器,没有锋芒,却有让人肌肤生寒的压迫感。
林凡睁开眼,目光平静地望向门口。
几乎在同一时间,管家周伯惊恐万状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却又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片刻后,一道瘦高的影子,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书房门口,挡住了月光。
来人一身不起眼的黑色宦官服,脸上沟壑纵横,一双眼睛浑浊得看不见底,却让林凡感到了一股远超当初面对宗师高手时的危机感。
是那个时常跟在乾元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赵高。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仿佛抽走了周围所有的光与热。
“林修撰。”
赵高的声音响起,干涩、嘶哑,像是两块朽木在摩擦。
“陛下,在武英殿等您。”
没有多余的客套,没有解释的余地,只有一道不容拒绝的命令。
武英殿,那是皇帝处理最机密军政要务,或是私下召见心腹重臣的地方。
“臣,遵旨。”
林凡没有丝毫犹豫,整理了一下衣冠,吹熄了烛火,迈步走出书房。
他知道,自己今夜拒绝两位皇子的举动,以及刚刚文心破境引发的微弱天地异动,终究是没能瞒过那位九五之尊的眼睛。
……
通往皇宫的道路,一片死寂。
没有仪仗,没有禁卫开道,只有一辆朴实无华的黑色马车,在赵高亲自驾驭下,悄无声息地驶入玄武门。
一路畅通无阻,所有的宫门禁卫,在看到赵高的身影时,便远远垂首避让,仿佛看到了某种禁忌。
武英殿内,灯火通明,却只有一人。
乾元帝没有穿龙袍,只着一身玄色常服,负手立于一幅巨大的《大乾疆域图》前,身影在烛光下拉得很长,透着一股孤高的寂寥。
林凡踏入殿门,空气中弥漫的龙涎香,带着一股镇压心神的威严。
“臣,林凡,参见陛下。”他躬身行礼。
“平身吧。”
乾元帝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朕的两个儿子,今晚都去找你了?”
第一句话,便直指核心。
“是,三殿下与太子殿下,先后到访。”林凡坦然回答。
“他们都想让你做他们的老师?”乾元帝的语气带上了一丝玩味。
“太子殿下有此提议,臣,愧不敢当。”
“哦?为何不敢当?”乾元帝终于缓缓转过身,一双眼睛深邃如夜空,仿佛能洞穿人心,“做未来的帝师,是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荣耀。你就不动心?”
林凡抬起头,迎上皇帝的目光,神情坦荡。
“臣是陛下的臣子,才学当为国用,不敢存私。”
“好一个‘不敢存私’!”乾元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你拒绝的很好。他们,现在还不够资格做你的学生。”
这句话,既是对林凡的肯定,也是对两位皇子的敲打。
乾元帝踱步到林凡面前,绕着他走了一圈,目光如炬,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你的文心,破境了。”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林凡心中一凛,躬身道:“偶有所感,侥幸破境。”
“这不是侥幸。”乾元帝摇了摇头,眼神变得异常复杂,有欣赏,有惊叹,更有一丝深深的忌惮。
“儒家修心,讲究‘格物致知’,穷尽一生,不过是修得一颗‘仁心’或‘义心’,用以教化万民。”
“你倒好,儒、法、墨、农……百家兼修,竟让你熔于一炉,修出了一颗‘法理之心’。”
“天、地、人、法……好大的气魄!”
乾元帝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说出了林凡破境的根基,让他遍体生寒。
他感觉自己在皇帝面前,再无秘密可言。
“朕很好奇,”乾元帝的目光落回那幅疆域图上,语气变得幽深,“在你这颗‘法理之心’的眼中,朕的这个大乾,如今是何景象?”
这是一个陷阱。
说好,是粉饰太平,欺君。
说不好,是妄议朝政,不敬。
林凡沉默了片刻,组织着语言。
“回陛下,臣看到的,是一座根基雄厚,却被藤蔓缠身的巨厦。”
“藤蔓?”乾元帝眉毛一挑。
“是。”林凡的声音沉稳而坚定,“这些藤蔓,盘根错节,深入砖石,汲取着巨厦的养分。它们让巨厦看起来枝繁叶茂,实则内里早已被侵蚀得千疮百孔。”
“寻常的修剪,已无济于事。每一次剪断枝叶,都会刺激它们从根部生出更多的分叉,缠得更紧。”
“若想让巨厦重焕生机,唯有壮士断腕,将这些藤蔓连根拔起!哪怕会带下些许砖石,伤及根本,亦在所不惜!”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林凡的话,无异于在说,世家之患,已非改革能解,必须用最酷烈的手段,连根铲除!
良久。
“哈哈……哈哈哈哈!”
乾元帝忽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压抑许久的快意与苍凉。
“说得好!说得好啊!”
他猛地一拍身前的御案,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凌厉无比。
“满朝文武,只有你敢对朕说这句实话!”
他指着地图上,那片代表着京城与周边几大州府的区域。
“你说的藤蔓,就是他们!”
“崔、王、卢、张……这些所谓的百年世家,他们早已不是王朝的基石,而是附骨之疽!”
“他们垄断土地,操控物价,把持官位,甚至……连朕的税赋,他们都敢插手!”
乾元帝的声音里,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你以为,朕不想动他们吗?朕想!朕做梦都想!”
“但你可知,为何朕登基二十年,却迟迟无法动手?”
他死死盯着林凡,一字一句地说道:
“因为,他们不仅仅是藤蔓,他们的根,已经和这座巨厦的‘龙脉’,长在了一起!”
“龙脉?!”
林凡心神剧震,这个词,已经超出了他过往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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