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曦光，穿透薄雾，为京城的琉璃瓦镀上了一层淡金。
然而，这看似祥和的晨光之下，涌动的却是彻骨的寒流。
林凡一夜未眠。
他没有去体悟那新生的“法理之心”，也没有沉浸在力量破境的喜悦中。
他的面前，摊着一张白纸，上面用墨线勾勒出的网络，触目惊心。
那是大乾的权力脉络图。
以皇宫为中心的紫气，与盘踞在京城各处的几股青白气运，形成了诡异的对峙与纠缠。
而从这张图上延伸出去的，是无数条通往边疆、通往灾区的虚线。
北境的烽火，南方的民乱，黄河的决堤……每一桩看似天灾人祸的事件，如今在林凡眼中，都清晰地倒映出世家大族那冷漠而贪婪的影子。
他们，在放任王朝失血。
只为逼迫那位九五之尊，在他们的利益面前低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林凡喃喃自语，眼神却冰冷如铁。
世家们显然忘了，当洪水滔天之时，最先被淹没的，往往是那些停靠在岸边，看似最安稳的奢华大船。
他收起了那张图纸，整理好衣冠，推门而出。
今日的翰林院，气氛格外压抑。
以往那些见面还会点头寒暄的同僚，此刻见到林凡，却如同遇见了瘟神，纷纷避让开来。
他们的眼神复杂至极，有嫉妒，有畏惧，有鄙夷，更有藏不住的敌意。
三皇子与太子深夜先后造访林府的消息，早已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官场。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声名鹊起的林修撰，已经被推到了风暴的最中心。
他拒绝了两位皇子，看似风骨凛然，但在众人眼中，这更是是一种不知死活的狂妄。
一个无根无凭的寒门子弟，竟敢同时得罪两位未来的储君？
简直是自寻死路。
林凡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径直走入自己的公房。
他的追随者周子谦早已等候在此，脸上满是忧色。
“大人，外面那些传言……”
“无妨。”林凡摆了摆手，神色平静，“让他们说去。”
他坐下来，拿起一卷前朝的法典注疏，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周子谦看着自家大人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焦躁的心也安定了许多。
他相信，大人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然而，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多久。
“圣旨到——”
一声尖利悠长的唱喏，如同惊雷般在翰林院的上空炸响！
整个翰林院，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官员，无论正在做什么，都第一时间冲出公房，神色惊疑不定地望向大门的方向。
只见一名身着大红蟒袍的太监，手捧一卷明黄的圣旨，在一队宫中禁卫的簇拥下，昂首步入。
来者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虽不如赵高那般权势滔天，却也是天子近侍，代表着绝对的皇权意志。
翰林院掌院学士顾玄清连忙率众上前，跪地迎接。
“我等恭迎圣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百名翰林院官员，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林凡也跪在人群之中，眼帘低垂，心中却明如镜。
来了。
皇帝的刀，终于要出鞘了。
那秉笔太监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治世之道，必先正其心，而后明其德。近岁以来，北虏南乱，天灾频仍，皆因纲纪渐弛，民心浮动所致。追本溯源，乃文教之不彰，礼法之不明也。”
“兹欲正本清源，重塑国本，特诏令翰林院，集天下之智，采百家之长，编纂一部《大乾圣典》！”
《大乾圣典》！
听到这四个字，跪在前面的几位老学究身子明显一颤。
只听太监的声音继续响起：
“此典须上溯天道之公，中承社稷之重，下系万民之望。以法为骨，以德为肉，以史为鉴，为我大乾，立万世不易之基！”
“命翰林院掌院学士顾玄清，为监修官。”
顾玄清叩首：“臣，领旨！”
“命国子监祭酒王守一，为副监修官。”
人群后方，一直默默无闻的王守一，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命翰林院修撰林凡，为总纂官，总领全书编纂事宜！凡典籍所需，人员调用，皆由其节制！”
轰！
当“总纂官”三个字落下，整个翰林院的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无数道或震惊，或嫉妒，或怨毒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林凡的身上！
总纂官！
这不仅仅是主编，这是这部未来将定义大乾精神国本的《大乾圣典》的灵魂人物！
其地位，甚至在监修官之上！
陛下，竟将如此经天纬地之重任，交给了一个年仅二十，入仕不足一年的年轻人？
这已经不是恩宠，这是……将国运交到了他的手上！
“林凡，领旨。”
秉笔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道复杂的目光中，林凡缓缓起身，从人群中走出。
他走到最前方，从顾玄清复杂难明的眼神前走过，跪在了太监的面前。
他没有丝毫的激动或惶恐，平静得像是在接一份寻常的公文。
“臣，林凡，领旨。”
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他双手高高举起，接过了那卷沉甸甸的圣旨。
那明黄的丝绸，触手冰凉，却又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林凡知道，他接过的，不是一道圣旨。
而是来自乾元帝的战书。
是对天下所有世家门阀，发出的不死不休的宣战！
而他，林凡，就是递出这封战书，并要亲手执行的，那把最锋利的刀！
秉笔太监深深地看了林凡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转身离去。
直到仪仗消失在翰林院的门外，压抑的气氛才被打破。
“荒唐！简直是荒唐！”
一名老翰林猛地站起身，气得浑身发抖，“编纂圣典，何等大事！竟让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做总纂官？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啊！”
“林修撰文采斐然，我等佩服。但总纂圣典，需要的是渊博的学识和沉稳的德行，他……够资格吗？”
质疑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而那些与世家有染的官员，则是一言不发，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林凡，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他们都看懂了。
这《大乾圣典》，就是要用所谓的“法理”，来刨他们赖以生存的“儒家礼法”的根！
这是要他们的命！
林凡手持圣旨，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环视四周，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没有辩解，没有动怒，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奉陛下旨意，即刻起，于文渊阁设立《大乾圣典》编纂处。”
“所有翰林院官员，听候调遣。”
“有不从者，以违逆圣旨论处。”
他目光扫过那几个叫嚣得最凶的老翰林，平静地补充了一句。
“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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