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氏王宫,没有汉家宫殿的雕梁画栋,却更多了几分粗犷与厚重。巨大的石柱支撑着穹顶,墙壁上绘制着色彩浓烈的狩猎与战争壁画,空气中弥漫着羊油灯和某种浓郁香料的味道。国王端坐在铺着华丽毯子的石座上,眼神锐利如鹰,两旁站着神色警惕的贵族与武士。张宝派来的使者,一个舌灿莲花的胡僧,刚刚结束了对团队“妖言惑众”、“包藏祸心”的指控。
八戒大师手持锡杖,立于殿中,神色平静如水。苏文玉上前一步,右手抚胸,行了一个标准的月氏礼,动作流畅自然——这是她提前向阿罗娜紧急学习的。
“尊贵的国王陛下,”苏文玉声音清晰,不卑不亢,“指控者所言,无非‘异端’二字。然,何为‘异端’?我汉家经典有云:‘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真正的‘正道’,当能容得下新声,辨得出真伪。”
“巧言令色!”胡僧尖声反驳,“你们携带着不该存在于世间的‘妖器’!”他指向由两名月氏武士抬上来的、已然黯淡破损的浑天仪核心。吴猛显然在溃败前,将此物的“神奇”与“危险”大肆渲染给了张宝的使者。
林小山心念电转,知道硬辩解技术来源徒劳无功。他忽然咧嘴一笑,摸了摸鼻子,用阿罗娜临时教的、磕磕绊绊的月氏话夹杂着手势说:“陛下,这东西……确实不是凡物。但它坏啦!你看,裂了,不亮了。” 他走上前,在国王和武士警惕的目光下,轻轻拍了拍核心外壳,发出沉闷的响声,“一个坏掉的、看不懂的‘铁疙瘩’,能有什么危害?倒是那个指控我们的张宝将军……”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严肃,这次由阿罗娜快速低声翻译:“他手下有能让人变成不知疼痛的野兽的‘药人’,有能自己活动的木头机关兽,就在几天前,还差点用流沙陷阱把我们全埋了。陛下,您觉得,是一个已经坏了的神秘物件危险,还是一个活生生的、拥有这些可怕手段、并且已经把手伸到您国土上的邻居更危险?”
八戒大师适时地唱了一声佛号,声音浑厚,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阿弥陀佛。陛下,贫僧自东土而来,只为求取真经,弘扬善法,化解戾气。一路所见,生灵涂炭,多因执迷与贪惧。我等的器物,或奇或拙,终是外物。而那位张将军所求,恐非止于外物。” 他的目光扫过壁画上的战争场景,又平静地回视国王,“真正的力量,在于平息干戈的智慧,而非掀起战火的利刃。”
国王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的狼头雕刻上摩挲。他看了看破损的核心,又看了看神色各异的臣属,最后目光落在虽然狼狈但眼神清正的团队众人身上,尤其是气度不凡的八戒大师。殿内空气仿佛凝固,只听见油灯灯花偶尔的噼啪声。
终于,国王缓缓开口:“远来的僧人,可以继续西行。但,必须在明日日出前离开王城。你们的‘器物’,无论好坏,不得留下。” 他的目光扫过苏文玉和林小山,“至于你们……看在僧人的份上,不予追究。但若在境内生事,或那张宝的军队因你们而来……” 未尽之言,满是警觉。
连夜出了王城,队伍不敢停歇,向着东北方向疾行,那里是阿罗娜所说的、相对隐蔽的丘陵通道。然而,天刚蒙蒙亮,一片前所未有的、浓得化不开的白雾,如同巨大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片草原。
这雾非同寻常,不仅极浓,而且带着一股淡淡的、甜腥的草木腐败气息,吸入后让人头脑微微发晕。五步之外,人畜不分。
“停!这雾不对劲!” 陈冰第一时间掩住口鼻,“气味可疑,可能有微毒,或是某种植物孢子大量散发所致!”
“下马!用绳子把所有人连起来,别走散!” 霍去病厉声下令,战术素养瞬间凸显。在这完全失去方向感和视野的环境里,个人勇武毫无用处。
阿罗娜脸色发白,但还是强自镇定:“我……我好像也迷路了。地标全看不见,连风声都变得奇怪,方向完全乱了。”
更可怕的是,雾中开始传来声音。“沙沙……” 像是很多脚踩过草皮。“咯咯……” 某种不祥的、类似骨骼摩擦的轻响。有时,甚至能听到极近处,仿佛有人贴着耳朵呼气般的细微声响,但转头望去,只有翻滚的白茫。
“是张宝的人?还是……这雾里真有东西?” 林小山紧握着双节棍,手心全是汗,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耳膜里疯狂擂动。
“机关……可能是机关……” 牛全被绳子拴在中间,声音发颤,但手在怀里摸索。他那宝贝箱子在出城前被迫处理掉了,但一些最核心的小工具和材料,被他拆散藏在了身上各处。“这雾……可能不全是自然形成……吴猛那混蛋,说不定用了什么法子,或者利用了特殊地形制造并维持这雾,里面混着他那些会动的小玩意儿……”
突然,队伍侧后方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和摔倒声!紧接着是挣扎和刀剑挥舞的风声!
“马铮!” 程真听出声音,链子斧就要朝那个方向甩去,却被霍去病一把按住。
“别动!乱动更危险!收紧绳索,向我靠拢!” 霍去病极力维持着镇定,但声音也绷紧了。在完全无法视物的环境下,盲目救援可能造成更多混乱和伤亡。
“老牛!有没有办法!” 林小山急道。
牛全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类似铜壶的东西,上面插着几根不同颜色的纤细铜管。“这是我用最后一点‘荧石粉’(飞船残骸中的荧光材料)和引火材料弄的‘骤亮壶’……本来想当信号或最后防身用的……范围不大,持续时间很短,而且可能会引起雾气燃烧或爆炸……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猛地拔掉一根铜管的安全栓,用尽全力将铜壶朝着惨叫方向的反向、也是雾气似乎更浓的区域扔去!
砰!哗——!
铜壶在半空爆开,迸发出一团极其刺眼、但范围仅如小屋大小的惨白色炽光!光芒瞬间驱散一小片浓雾,虽然一闪即逝,但所有人都看到了——雾中,有几个模糊的、四肢着地快速移动的木质黑影(小型机关兽),以及更远处,几个站在矮丘上、似乎正在鼓动某种皮囊装置(维持\/引导雾气)的黄巾力士身影!
“东北方向,矮丘!有敌人操控!” 霍去病瞬间抓住这稍纵即逝的信息,“所有人,跟我冲!目标矮丘,驱散操控者!”
借着对敌人方位的大致判断和短暂光明残留的方向感,团队如同盲人挥剑,朝着那个方向奋力冲去。过程混乱无比,不时撞到同伴或踩空,链子斧和刀剑与雾中袭来的机关兽碰撞,发出零星的火花和碎裂声。但决死一搏的气势,加上目标明确,竟然让他们奇迹般地冲到了一处矮丘下!
雾气在这里似乎薄了一些。隐约可见丘上人影惊慌地想逃。
“上去!” 霍去病一马当先。
解决掉少数雾中操控者后,雾气虽未立刻散尽,但渐渐开始流动、变薄。团队不敢停留,依据恢复部分方向感的阿罗娜指引,继续亡命奔逃。身后,马蹄声和号角声隐隐传来——张宝的主力骑兵,终究还是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或是其他追踪手段,追了上来。
前方,传来隆隆的、仿佛大地闷雷般的轰鸣。一条宽阔的大河横亘眼前,河水浑浊,奔腾咆哮,因上游雪山融水和近期降雨,正值汛期,水位高涨,流速惊人,河面上漂浮着断木和杂物。
“过不去!” 阿罗娜绝望地喊道,“平时的渡口早淹了!这水势,筏子下去就翻!”
前有洪水,后有追兵。绝境。
霍去病却死死盯着咆哮的河水,以及河岸一侧因河水冲刷而露出的、疏松高耸的土崖。他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狂热的决断光芒,突然问道:“牛全!还有没有能引起剧烈震动的东西?最小的那种也行!”
牛全一愣,随即飞快地翻找,掏出两个鸡蛋大小、黑乎乎的陶罐:“最后两个‘震天雷’……威力很小,听响吓人多于实际破坏……本来留着吓狼的……”
“够了!” 霍去病语速快如疾风,“林小山,程真,带人去那边,砍伐那些被洪水冲歪但还没倒的树,用绳索拉拽,做出我们要强行扎筏渡河的假象!动作要大!要慌!”
“苏文玉,组织其余人,全部退到那边高坡后!快!”
“马铮,还能动的,跟我来,去土崖下,找最脆弱的、有裂缝的地方!”
霍去病的指令一条接一条,不容置疑。他自己则抓起牛全那两枚小陶罐,仔细观察着土崖的结构。
张宝的骑兵出现在了河对岸的坡地上,黑压压一片,看到团队“慌乱”伐木准备渡河的情景,发出得意的呼啸,开始寻找水浅处准备涉水追击或放箭。
霍去病带着马铮等人,冒着被对岸箭矢袭击的风险,潜到土崖底部。他选中了一处因河水浸泡而底部空虚、上方有巨大裂缝的崖壁。他将两枚“震天雷”塞进裂缝深处,用碎石固定。
“马铮,弓箭,最远的射程,能射到那里吗?” 霍去病指着一个预设的位置,那是他们牵到裂缝附近、浸过油的一根细绳索的末端。
马铮默默点头,张弓搭箭,箭头裹上了易燃物,在火折子上点燃。
对岸,已有数十骑冲下河滩,河水只没到马腹,他们催马加速,试图冲过河心。
就是现在!
“放箭!”
马铮弓如满月,火箭流星般射出,精准地命中那油绳末端!
火焰沿着油绳急速蹿向裂缝!
“撤!” 霍去病等人掉头就往高坡狂奔。
轰!轰!
两声并不算震耳欲聋、但在这特定地质结构中足以成为“最后一根稻草”的爆炸从土崖底部传来!
紧接着,是令人心悸的、仿佛巨兽苏醒的“嘎吱……咔嚓……”声!那一片本就松脆的土崖,在底部爆炸震动和自身重量的作用下,发生了大规模的崩塌!
数以万吨计的泥土、岩石、树木,如同山神怒吼,轰然倾泻入下方奔腾的河道!
并非直接砸向对岸追兵,但造成的效果更致命。巨量土石瞬间阻塞了部分河道,抬高了上游水位,紧接着在巨大的水压下,形成一股更为凶猛、夹杂着泥石的临时洪峰,向下游和对面河滩扑去!
那些刚刚冲下河滩、甚至已到河心的追兵,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浑浊的“泥石流”般的洪水吞没、冲散!人仰马翻,惨叫被洪水轰鸣淹没。对岸坡地上的后续部队,也被这天地之威吓得连连后退,阵型大乱。
团队所在的高坡安然无恙。众人看着下方如同地狱般的景象,以及对岸溃乱的追兵,鸦雀无声。
牛全咽了口唾沫:“霍爷……您这‘水攻’……比我的机关狠多了……”
霍去病凝视着滔滔河水,脸上并无喜色,只有冷静的评估:“阻得了一时。张宝未死,必不甘心。快走,趁他们混乱。”
队伍再次启程,将咆哮的洪水和混乱的追兵抛在身后。阳光终于彻底驱散了残雾,但每个人的心中,都清楚这短暂的喘息是用何等险招换来,而西行之路,依旧漫长未卜。葛玄离去前那震撼的眼神,破损的核心,张宝的疯狂,吴猛的贪婪,都如同河底暗流,在这辽阔的西域天空下,悄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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