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山雨欲来
周世昌暗中大规模吸纳联合交子的消息，像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沈墨轩核心圈层内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他到底想干什么？”海石拧着浓眉，粗声问道，“一边说咱们是骗子，一边又偷偷买咱们的票子？这老小子失心疯了不成？”
巴图相对沉稳，沉吟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此举，绝非善意。公子所虑极是，超级挤兑的可能性非常大。他暗中收购大量交子，一旦集中兑付，若我们准备稍有不足，信用瞬间崩塌，届时不仅新交子变成废纸，连带着沈家、陈家乃至所有参与联盟的商号，都会遭遇灭顶之灾！”
陈掌柜脸色发白，补充道：“而且，若他真能调动如此庞大的资金来收购交子，说明他背后……曹国勇可能动用了我们难以想象的资源。这已不仅仅是商战了。”
密室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众人凝重无比的脸庞。
沈墨轩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逐渐熙攘起来的街道。晨曦洒落，看似一切如常，但他却能感受到那平静表面下汹涌的暗流。
“无论他想做什么，我们唯有以不变应万变。”沈墨轩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核心只有一点：确保兑付能力，毫不动摇！”
他迅速下达一连串命令：
“陈掌柜，立刻核对我们所有秘密银库的库存，确保账实相符，守卫力量按最高级别执行，启用第二套、第三套应急联络和转运方案，确保任何一处银库遭遇袭击，其他银库能立刻支援或转移。”
“海石，你亲自带一队绝对可靠的好手，混入市井，严密监控周家及其关联钱庄、铺户的动静，尤其是资金流向和大额交易。同时，盯紧我们在三地设立的公开兑付点，若有异常人群聚集，立刻汇报。”
“巴图，马帮兄弟遍布各地，请你动用所有关系，监控通往云州、杭州、苏州的各条要道，尤其是夜间，留意是否有大规模、隐秘的银车或可疑队伍调动。周世昌想玩大的，他的‘弹药’总要运输。”
“昭雪，”沈墨轩看向秦昭雪，“听雨楼的渠道，能否设法探听周世昌收购交子的具体规模、价格和主要渠道？哪怕只是零碎信息，也至关重要。”
众人领命，立刻分头行动。
沈墨轩则坐镇货栈中枢，如同蛛网中心的蜘蛛，感应着从四面八方传递回来的信息，不断调整部署。
接下来的两日，云州城表面上风平浪静，联合交子依旧在小范围内稳步流通，甚至因为其便捷，使用率还有小幅提升。但一种莫名的压抑感，却开始在一些敏感的商人之间弥漫。
起初只是零星的、窃窃私语般的流言。
“听说了吗？沈家那联合交子，好像准备金没那么足……”
“不会吧？不是说十足准备吗？”
“嘿，商场上吹牛谁不会？三十万两现银，哪是那么容易凑齐的？我听说啊，里面大半是砖头……”
“真的假的？你可别乱说，我手上还有几百两呢！”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准备明天去兑点现银出来看看，图个心安。”
流言如同瘟疫，悄无声息地扩散。从茶楼酒肆到商会集市，质疑的声音开始出现，虽然还未形成规模，但那种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便在人心深处悄然滋长。
沈墨轩对此早有预料。他并未出面辟谣，因为越是辟谣，有时反而越显得心虚。他只是命令所有沈家及其联盟商号，对外态度保持一致：自信、坦然，并再次公开重申“见票即兑，十足准备”的承诺。同时，几家联盟商号“恰好”有几笔大宗交易顺利完成，都是用联合交子结算，卖方顺利兑付了现银，这些小道消息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部分流言的负面影响。
然而，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三天下午，海石带回消息：“公子，周家旗下的几个钱庄，今天下午开始，突然提高了旧交子的兑换贴水，而且对小额兑换开始设置障碍，似乎在……收紧银根？”
几乎同时，巴图也从马帮兄弟那里得到线报：“通往苏州的官道上，昨夜发现几支规模不小的车队，打着不同商号的旗帜，但护卫极其精悍，而且车轮印很深，不像普通货物。”
陈掌柜那边也核对完毕：“公子，所有银库账实相符，现银充足。但……城南三号库附近，这两天出现了几个生面孔，像是在踩点。”
一条条信息汇聚到沈墨轩这里，拼凑出一幅清晰的图景——周世昌正在调兵遣将，收紧自身的银根，同时可能正在将收购来的联合交子或者用于挤兑的银两，向目标兑付点集结。而那踩点行为，更是说明了对方可能做好了明抢或破坏的准备。
风暴的中心，似乎正在向云州城南的兑付点聚集。那里是沈墨轩设立的最大、也是理论上准备金最雄厚的公开兑付点。
“通知城南兑付点，明日起，增派三倍护卫，所有伙计打起精神。将库内现银，分出三成，摆放在明处，让所有来兑付的人都能看到！”沈墨轩下令，“我们要示敌以强！”
这是一种心理战术，用实实在在的白银，震慑那些潜在的、被流言蛊惑的挤兑者，同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打击对手的士气。
夜幕降临，货栈内外灯火通明，戒备森严。所有人都知道，明天，或许就是决定联合交子生死存亡的一天。
沈墨轩站在阁楼上，望着城南方向。他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周世昌蓄谋已久的雷霆一击，很可能就在明朝。
然而，就在这金融风暴即将降临的前夜，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带来了一个更让他心神俱震的消息。
后门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随即，海石带着一个浑身湿透、衣衫被荆棘刮破多处、脸上还带着擦伤和惊惶的瘦小身影，快步走了进来。
是苏芷瑶的贴身丫鬟，小莲！
她不是被安置在货栈内保护起来了吗？怎么会这副模样跑出来？
“沈……沈公子！”小莲一见到沈墨轩，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未语泪先流，声音嘶哑而绝望，“救救小姐！求您快救救小姐！”
沈墨轩心中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他上前一步，扶住小莲颤抖的肩膀，沉声道：“别急，慢慢说，苏小姐怎么了？”
小莲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泣不成声地说道：“老爷……老爷他们怕夜长梦多，决定……决定后日一早，就将小姐强行送往京郊的曹家别院‘待嫁’！奴婢是拼死从后院狗洞爬出来，一路躲躲藏藏，才……才跑到您这儿的！小姐她……她宁死不从，已经被关起来，寸步不离有人看守了！沈公子，再不想办法，就真的来不及了！”
后日！京郊别院！待嫁！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在沈墨轩脑海中炸开！
金融绞杀近在眼前，明日便是关键。而苏芷瑶被强行送走的日子，竟然就在后天！
一边是关乎无数人身家性命、关乎他扳倒曹国勇大业的金融战争；一边是心爱之人即将坠入火坑、一生幸福的挽救之战。
两者撞在了一起！
他该如何抉择？
沈墨轩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扶住旁边的柱子才稳住身形。他的脸色在灯光下瞬间变得苍白，额角青筋隐现。一边是蓄势待发的金融风暴，一边是刻不容缓的救人良机，两者皆不容有失！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猛地看向海石和闻讯赶来的秦昭雪，声音因极度压抑而沙哑撕裂：“计划……必须改变！立刻召集所有人！我们没有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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