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杂物间的门被猛地撞开,香奈惠、炭治郎等人带着满身风雪与惊慌冲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蝴蝶忍站在那里。
她已经整理好了仪容,甚至还抬手用袖口轻轻擦去了脸颊上残留的、不甚明显的泪痕与血污。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众人熟悉的、温柔得体的微笑,唇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
只是,那双总是闪烁着灵动光芒、或狡黠或温柔的紫色眼眸,此刻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星辰的夜空,只剩下了一片虚无的、深不见底的空洞。
她看向冲进来的众人,甚至还微微歪了歪头,语气轻柔得像羽毛,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
“大家?怎么都来了?我只是……来看看以前的一些旧物。”
她的声音平稳,笑容无懈可击。
仿佛刚才那场撕心裂肺、七窍流血、痛彻灵魂的崩溃从未发生过。
仿佛她只是偶然路过,推开了一扇无关紧要的门。
只有地上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血迹,散落一地的、被拆开的信纸残骸,以及她身后那面空荡得如同被洗劫过的衣柜墙,在无声地诉说着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何等惨烈的、无声的战争。
众人看着她脸上那完美却空洞的笑容,看着她那双失去了所有神采的眼睛,所有准备好的解释、安慰、乃至请罪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股比看到她崩溃大哭更加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每个人的心脏。
她想起了。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但她却选择……用最完美的面具,将那片废墟彻底封存。
这样的忍,比任何模样的她,都更让人感到恐惧和心痛。
蝴蝶忍那空洞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脸色苍白的香奈惠身上。她的声音依旧轻柔,甚至带着一点往常的亲昵,却像冰锥一样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姐姐,”她问,语气平淡得像在询问今天的天气,“我戒指带了吗?”
香奈惠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攥紧,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看着妹妹那毫无生气的笑容,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在……在你房间……”
她不敢问是哪枚戒指。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能是那枚——由他亲手以亡妻庭院树木雕刻,象征着永恒承诺,被她一度收起,象征着“放下”的——木戒。
蝴蝶忍得到了答案,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那空洞的笑容似乎……满意了些许?又或者,那只是肌肉僵硬的弧度。
“好,”她转过身,不再看那面空荡的衣柜,也不再看地上狼藉的信纸与血迹,步伐平稳地朝着门口走去,声音轻飘飘地落下,“我们回去吧。”
回去。 回到那个没有他的蝶屋。 回到那个她必须继续扮演“蝴蝶忍”的世界。
而她索要戒指的行为,无异于一种无声的宣告——她将重新戴上那份沉重的记忆,戴上那份永世的愧疚与思念,将自己牢牢锁在与他的过往里,以此作为对她“食言”的惩罚,也作为……继续活下去的唯一凭依。
众人看着她紫色羽织下单薄却挺直的背影,看着她一步步走入外面的风雪中,竟无一人敢上前搀扶,也无一人敢再多问一句。
她不需要安慰了。 她选择带着这彻骨的疼痛,清醒地、永远地走下去。
……
…….
……
时光依旧向前流淌,又是一年冬去春来。表面上看,蝴蝶忍依旧是那位负责的蝶屋主治医师与鬼杀队总领。她批阅文件,诊治伤员,甚至偶尔还会对前来探望的炭治郎或香奈乎露出一丝浅淡的、仿佛隔着一层雾气的笑容。
但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她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决的速度,从内部开始“死去”。
她变得越来越孤僻。不再参与任何非必要的聚会,常常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或是坐在廊下,望着庭院里的紫藤花,一坐就是整个下午,不言不语。她的眼神,愈发像极了“他”曾经的样子——平静,深邃,却空无一物,仿佛在看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未曾入眼。
她开始每日清晨,在廊下进行一种无声的祈祷。姿态、神情,甚至那片刻间流露出的、混合着追悔与哀恸的沉寂,都与记忆中“他”为亡妻茉莉祈祷时一般无二。她并非在祈祷神明,更像是在进行一种与虚空对话的仪式,向着那个早已化作风雨的存在,传递着无法送达的思念与忏悔。
她对自身的存在变得极其苛刻。食物只要能维持生命即可,味道、喜好早已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常常是几口米饭、一点清淡的蔬菜便打发了。她似乎在有意识地剥离作为“人”的欲望与享受,仿佛这是一种自我惩罚,也是一种……向她记忆中他那近乎苦行般的存在方式靠拢。
她活得越来越像一台精确却冰冷的机器。按时起床,工作,祈祷,进食,休息。所有的行为都失去了情感的温度,只是按部就班地执行。只有在偶尔剧烈的头痛袭来,或是毫无预兆地因反胃而冲出去呕吐时,才会短暂地打破这种非人的平静。
她的身体肉眼可见地衰弱下去。睡眠时间变得很长,但睡眠质量极差,眼底总是带着挥之不去的青黑。变得极易感染风寒,天气稍一变幻便会咳嗽发烧。头疼症频繁发作,有时痛得她不得不停下所有工作,蜷缩在黑暗中忍耐。更令人担忧的是,她开始出现臆想的症状。
有时,她会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露出极淡的微笑,仿佛那里站着谁在与她低语。 有时,会在深夜惊醒,慌乱地寻找着什么,口中喃喃着模糊的名字。 有时,会对着手中那枚木戒,一遍遍地、用气音说着“对不起”……
她在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活成他的影子,活在他们共同的过去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那份噬骨的孤独与愧疚。
大家看着她一步步变成这样,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任何劝慰和关怀,都如同石沉大海,被她用那层空洞的微笑和愈发像“他”的沉默,轻轻挡了回来。
她正在被失去他的痛苦,一点点地同化,最终,或许会走向与他一样的——永恒的沉寂。
……
……
……
第三年,春。
料峭的寒意尚未完全退去,东京街头的新绿却已迫不及待地探出头来。在一条逐渐繁华起来的街巷中,一家名为“宇髄华屋”的旅馆,因其别具一格的华丽装饰和三位貌美老板娘的热情招待,已然成为城中一处颇受欢迎的去处。
清晨,阳光刚刚洒满门前的石板路。
“喂——!都打起精神来!今天也要让客人们体验到极致的华丽与享受!”
宇髄天元那标志性的洪亮嗓音准时响起,他穿着一身缀着些许亮色纹饰的便服,虽不及战斗时那般夸张,但依旧气势十足。他站在门口,双手叉腰,指挥着店员们进行开业前的最后准备,脸上洋溢着满足而充满活力的笑容。
他的三位妻子——须磨、槙於、牧绪,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各自忙碌着,脸上带着恬静而幸福的光彩。她们偶尔与天元交换一个眼神,空气中便弥漫着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温情。
旅馆内传来打扫的声音,厨房飘出准备早餐的香气,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勃勃的烟火气息。
天元深吸一口带着早春凉意的空气,看着眼前这由他和妻子们共同经营、日益红火的产业,眼中闪过一丝感慨。这是他们用战斗换来的和平,用牺牲赢得的平凡生活。
他吆喝着,声音在清晨的街道上传出很远,充满了对生活的热情与希望。这热闹的景象,与远方那座始终笼罩着淡淡寂寥的蝶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宇髄天元热情洋溢地招揽客人,旅馆门前人流渐稠之时,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人群,骤然定格。
两个身影,与周围喧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男人,身材修长挺拔,穿着一身素净的常服,并无特别,但脸上戴着一个极其显眼的、造型夸张滑稽的白色狗狗面具,那狗狗的表情憨态可掬,甚至有点蠢萌。他的头发是白色的,和自己一样。可他梳的大背头。
这面具与他周身那种沉稳内敛、步履从容的气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而跟在他身后半步的,则是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兜帽压得很低,脸上覆盖着一只神情冷冽、线条优雅的白色猫咪面具。
从身形步态来看,像是一位女子。她沉默地跟随,如同一道无声的影子。
天元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个戴着滑稽狗狗面具的男人……他的身高,他行走时那种沉稳又隐含力量的姿态……甚至那看似随意实则毫无破绽的步伐……
太像了。
像得让他瞬间恍惚,仿佛看到了那个总是用平淡语气说着惊人话语、喜欢用各种不起眼(或者过于醒目)的伪装掩盖自身存在的“先生”。那个人,也曾戴着类似风格、让人忍俊不禁的滑稽面具,混迹于市集或任务之中。
一股混杂着震惊、怀念和难以置信的激流猛地冲击着天元。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洪亮的吆喝声戛然而止,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两个神秘的身影,看着他们不疾不徐地朝着他的旅馆门口走来。
是巧合吗? 还是……?
那个被他,被所有人,亲眼见证已然消散于天地之间的存在……难道……?
巨大的疑问和一丝微乎其微、却足以撼动灵魂的希望,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喜欢鬼灭之刃:只为她袖手天下请大家收藏:(m.vipxiaoshuo.com)鬼灭之刃:只为她袖手天下VIP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