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的意识,如同在无边无际的混沌海洋中沉浮了万载。破碎的光影、撕裂的痛苦、还有那一丝始终守护着他的温凉,交织成一场漫长而混乱的梦魇。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洪炉的粗铁,在毁灭与新生的烈焰中反复锻打,每一次锤击都带来灵魂战栗的痛楚,却也仿佛剔除了些许杂质。
不知何时,那无尽的痛苦潮水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充盈与通透。他“看”到自己千疮百孔的经脉被一种灰蒙蒙的气流重塑,变得更加宽阔、坚韧,隐隐流动着混沌的光泽;丹田内,那原本黯淡的混沌星婴,不仅裂痕尽复,体型更是凝实了一圈,五官清晰如真人,闭目盘坐,小手结印,周身缠绕着愈发浓郁的混沌气息,仿佛在孕育着什么;识海中,星衍图光芒大盛,星辰轨迹愈发玄奥,甚至隐约指向这片死寂星骸带的极深处,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感觉,如同解冻的春水,缓缓流淌全身。化神中期巅峰的壁垒,不知何时已被悄然踏破,甚至隐隐触摸到了后期的边缘。这次濒死蜕变,收获远超想象。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尖锐恶意的窥视感,如同冰冷的蛛丝,轻轻拂过他的皮肤,将他从深沉的恢复中惊醒。
不是林玥,不是苏清瑶,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带着贪婪的死寂意志。
叶辰猛地睁开双眼!
眸中混沌之色一闪而逝,随即恢复深邃。映入眼帘的,是星辰殿静室熟悉的穹顶,以及两张写满担忧与惊喜的绝美面容。
“叶辰!你醒了!”苏清瑶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又惊又喜,几乎是扑到榻前,冰凉柔软的手紧紧抓住了他放在身侧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林玥站在稍远些的地方,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但紧蹙的眉头悄然舒展,握剑的手也微微松弛了几分。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但那双冰蓝眸子里的关切,却比任何言语都来得真切。
“我……睡了多久?”叶辰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试图坐起,浑身骨骼却传来一阵细微的酸软感,那是力量尚未完全掌控的迹象。
“七天七夜了。”苏清瑶连忙扶住他,将一颗温润的丹药递到他唇边,“先别动,你伤得太重了……刚才、刚才你身上的气息好吓人……”
叶辰吞下丹药,温和的药力化开,滋养着还有些虚浮的经脉。他轻轻拍了拍苏清瑶的手背以示安慰,目光却锐利地投向静室门口,低声道:“外面有东西。”
林玥眼神一凛,瞬间与他心意相通,点头道:“嗯,从三天前开始,就有些不对劲。隐匿阵法外,总有东西在窥探,速度极快,气息与这片星骸几乎融为一体,难以锁定。”她说话时,右手食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剑格,发出几不可闻的“哒、哒”声,这是她高度警惕时的习惯。
叶辰凝神感应。仙逆珠蜕变后,他的神识感知变得异常敏锐。他能“听”到,在星辰殿外围冰冷的金属残骸阴影中,有数道微弱如风中残烛、却又带着冰冷黏稠恶意的精神波动,如同鬼魅般徘徊。它们似乎对星辰殿,或者说对殿内某种东西,充满了贪婪的渴望。
“不是墟兽,气息不同……更古老,更……死寂。”叶辰缓缓说道,尝试调动力量,混沌星力在体内顺畅运转,虽然量上还未恢复到巅峰,但质上似乎更精纯了一丝。他掀开软毯,双脚落地,微微踉跄一下便站稳了。“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此番磨难,竟是因祸得福。
就在这时!
嗡!
星辰殿外围,林玥布下的第一层预警剑阵被触动了!一道极其细微、却尖锐刺耳的空间撕裂声传来!
“来了!”林玥低喝,身影已如轻烟般掠向舱门。
叶辰眼中寒光一闪,对苏清瑶快速道:“守好这里!”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淡薄虚影,紧随林玥而出。苏清瑶毫不犹豫,双手挥洒出无数翠绿种子,瞬间在静室门口生长出层层叠叠、布满尖刺的荆棘壁垒,同时将几只攻击性灵植的种子扣在掌心,严阵以待。
星辰殿外,巨大的金属星骸内部空间,昏暗而空旷,只有船体自身的微光映照出嶙峋的怪石般的结构。
就在前方百米处,阴影一阵扭曲,三只诡异的生物显露出了形迹。
它们约莫半人高,形态似人非人,通体由一种暗沉无光、仿佛经过亿万星辰尘埃凝结而成的“石材”构成,关节处连接粗糙,动作却异常迅捷。没有五官,面部只有两个凹陷的空洞,里面跳动着两点冰冷的、幽蓝色的火焰,如同眼睛。它们的手臂末端不是手掌,而是类似钻头或利爪的尖锐结构。
此刻,其中一只的石质利爪,正被一道若有若无的冰蓝色剑气缠绕、切割,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那是触动了林玥剑阵的代价。
“星骸傀儡?不对……有生命波动!”林玥瞳孔微缩,她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生物。
那被剑气缠绕的星骸生物,猛地一挣,竟硬生生崩碎了剑气,发出一声如同碎石摩擦的嘶鸣。另外两只立刻化作两道灰影,从左右两侧无声无息地扑向林玥,速度快得只留下淡淡的残影,利爪直取其咽喉和心脏,配合默契,攻势狠辣刁钻。
林玥临危不乱,清叱一声,长剑已然出鞘!剑光如星河倒卷,冰寒刺骨,精准地点向两道灰影。
叮!叮!
两声脆响,火星四溅。林玥只觉手腕微麻,剑尖传来的反震之力极大,这些星骸生物的躯体坚硬得超乎想象!但它们扑击的势头也被剑气阻滞。
就在这时,叶辰动了。
他没有动用任何法宝神通,只是简简单单地一步踏出,身影模糊了一下,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右侧那只星骸生物的身后。速度快得超出了常理,正是对空间之力更深领悟的体现。
他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缕混沌星力凝聚,不再是璀璨星光,而是更加内敛、更加深邃的灰蒙色泽,无声无息地点向那星骸生物的后脑。
那星骸生物似有所觉,猛地回头,眼眶中的幽蓝火焰剧烈跳动,发出尖锐的警示嘶鸣,另一只利爪反手抓向叶辰手腕,速度快若闪电。
然而,叶辰的手指仿佛穿透了空间的距离,后发先至,轻轻点在了它暗沉的石质头颅上。
没有巨响,没有光芒爆发。
就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了冰雪。
嗤!
一声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被瞬间湮灭的声音响起。
那星骸生物的动作骤然僵住,眼眶中的幽蓝火焰如同被狂风吹灭的烛火,瞬间黯淡、熄灭。它整个头颅,从被点中的地方开始,如同风化了亿万年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化作一蓬最细微的灰色尘埃,飘散开来。紧接着是颈部、身躯……短短一息之间,这只堪比化神初期修士的诡异生物,彻底化为乌有,只留下一缕精纯却冰冷的星辰死寂之气,被叶辰指尖的混沌星力悄然吞噬。
另外两只星骸生物似乎被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震慑住了,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停滞,眼眶中的火焰剧烈摇曳,流露出一种近乎“恐惧”的情绪波动。
林玥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剑势暴涨,冰蓝色的剑气如同盛开的冰莲,将两只星骸生物彻底笼罩!剑气不再追求切割,而是极致的冰封与湮灭!
咔嚓!咔嚓!
两只星骸生物在绝望的嘶鸣中,被绝对零度般的剑意冻结,然后寸寸碎裂,同样化作了冰冷的尘埃。
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
叶辰站在原地,微微喘息,脸色又苍白了一分。刚才那一指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凝聚了他刚刚恢复的大部分精气神,以及对混沌法则的初步运用,消耗极大。但他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混沌星力的湮灭特性,配合仙逆珠带来的位格压制,对付这种死寂属性的生物,效果出奇的好。
“这些东西……是什么?”林玥收剑归鞘,走到叶辰身边,看着地上正在缓缓消散的灰烬,眉头紧锁。
叶辰蹲下身,捻起一点灰烬,神识仔细探查,脸色凝重:“不是傀儡,是一种……奇特的元素生命体。它们的核心是极其精纯的星辰死寂之气,混杂着一丝微弱的古老残魂。它们对生机……尤其是高等级的星辰能量,有着本能的贪婪。”
他抬起头,望向星骸带的深处,那里一片黑暗,仿佛蛰伏着无数这样的生物。“这里不是什么安全之地,而是一个……巨大的巢穴。我们被当成了猎物。”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更深处的黑暗中,响起了密密麻麻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碎石摩擦声,无数点幽蓝色的火焰,如同鬼火般,接连亮起,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冰冷的死寂意志,如同潮水般从深处涌来,其中甚至夹杂着一两道堪比化神后期的强横波动!
叶辰缓缓站起身,擦去嘴角因强行运功而溢出的一丝鲜血,眼神却变得无比锐利。“看来,想安静养伤是不成了。得先把这些‘邻居’清理干净才行。”
他深吸一口气,混沌星典缓缓运转,识海中的星衍图光芒流转,指向那无数幽蓝火焰的源头。“走吧,去会会这里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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