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地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回应，尽管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这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仿佛连远处日军营地的篝火都为之颤动。
丁伟在阵地上巡视了近一个小时，与受伤的战士交谈，检查工事修复情况，亲自调整了几个火力点的位置。
临走时，他将师部仅存的半条香烟留给了张大彪。
“省着点抽，给受伤的弟兄们也分分。”
丁伟叮嘱道，
“我已经让王哲连夜调整炮位，明天会重点支援你们。
赵磊的2旅在侧翼打得不错，拖住了鬼子两个支队。”
“师长放心！”
张大彪挺直腰板，
“1旅只要还有一个人在，阵地就丢不了！”
回到龙潭坪临时师部时，已是深夜。
师部设在一个经过加固的祠堂里，几盏马灯提供着昏暗的光线。
刘文英、魏和尚、王哲等人都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
“老丁，1旅情况怎么样？”
刘文英急切地问道，递给丁伟一碗热水。
“伤亡很大，但士气还在。”
丁伟接过碗一饮而尽，水温吞吞的，却让他干得冒烟的喉咙舒服了些，
“张大彪是条好汉，1旅的骨头硬得很。”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锐利：“其他方向呢？”
魏和尚上前汇报：“西北方向，赵磊旅长指挥2旅利用青龙山复杂地形，节节阻击坂本支队。
今天白天打了三场伏击，炸毁了鬼子两辆运输车，毙伤估计有一百多人。
坂本进展缓慢，士气受挫。”
“西南方向，吉田支队比较凶狠，突破了我们在乌鸦岭的第一道警戒线。
但进入野人谷后，被2旅3团依托密林和悬崖顽强阻击，一天前进不足五里，还踩了我们不少地雷，损失也不小。”
“正面日军第13师团损失惨重，但根据侦察兵观察，他们后方有新的部队在调动，估计是预备队上来了。
明天他们的进攻力度只会更强。”
王哲推了推眼镜，补充道：“师长，炮兵团今天打得很准，有效支援了各条战线。
但炮弹消耗太大了，尤其是山炮和步兵炮的炮弹，缴获的本来就不多，今天又用掉了三分之一。
照这个速度，最多再支撑两天高强度炮战。”
刘文英也忧心忡忡地开口：“后勤压力巨大。
伤员已经超过一千五百人，药品极度短缺，很多伤员只能进行简单包扎。
粮食也紧张，老百姓虽然踊跃支援，但毕竟有限。
国民党答应补充的物资，到今天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指挥部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丁伟沉默地盯着地图，手指无意识地在龙潭坪的位置画着圈。
敌众我寡，装备劣势，后勤匮乏，外援断绝… …
眼前的局面，比当年在太行山反扫荡时还要凶险。
但他丁伟和独立师，就是从绝境中杀出来的！
“困难很多，但仗还得打下去！”
丁伟猛地抬头，眼中寒光四射，
“小鬼子想一口吃掉我们，没那么容易！”
他迅速做出部署：
“命令赵磊，2旅的阻击战还要加强。
不要怕牺牲，必须把坂本和吉田这两个支队牢牢钉死在侧翼，绝不能让他们威胁主阵地侧后。
告诉他，可以放弃一些次要阵地，诱敌深入，利用地形打歼灭战。
必要的时候，可以把侦察团的特战分队调给他用！”
“是！”魏和尚应道。
“王哲，炮弹必须省着用。
以后没有我的命令，炮兵团不准进行大规模齐射。
集中火力打日军的进攻矛头和指挥节点。
另外，组织人手，连夜把那些哑弹、未爆弹里的火药给我拆出来，改造土地雷、炸药包。
咱们缺炮弹，但不缺土办法！”
“明白！我马上安排技术骨干去做！”王哲重重点头。
“老刘，后勤和群众工作还得靠你。
动员一切能动员的力量，组织妇救会、民兵，协助运输弹药、照顾伤员。
告诉龙潭坪的乡亲们，独立师就算打到最后一人，也绝不会放弃他们！”
“放心，我这就去召集各村干部开会。”刘文英拿起帽子就往外走。
“等等，”
丁伟叫住他，压低声音说道，
“给延安发报，如实汇报我们面临的困难，尤其是弹药和药品的短缺。
请总部协调，看能否通过其他渠道，给我们支援一点，哪怕数量很少也行。
另外，请示总部，如果我们在此地坚守到一定程度后，是否可以考虑向鄂中方向战略转移，与那里的兄弟部队靠拢。”
刘文英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丁伟的意图，这是在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为独立师留一条后路。
他凝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电文我会亲自起草。”
命令下达，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丁伟独自走到祠堂门口，望着远处日军营地连绵的灯火和偶尔划破夜空的信号弹，眉头紧锁。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明天才会到来。
… …
翌日，黎明。
天色未明，日军更大规模的炮击便开始了。
这一次，炮火不仅覆盖前沿阵地，更向龙潭坪镇内及独立师可能的预备队集结区域、后勤通道进行了延伸射击。
显然，日军试图彻底摧毁独立师的防御体系和抵抗意志。
王家坳阵地再次陷入火海。
炮击过后，日军改变了战术。
他们不再采用密集的人海冲锋，而是以中队、小队为单位，在多辆坦克和直射火炮的掩护下，对1旅防线多个点同时发起重点突击。
这种“添油战术”虽然单次冲击力度减弱，但攻击波次更加频繁，让防守方疲于应付，难以喘息。
“小鬼子上来了，三点钟方向，大约一个小队，有坦克！”
“九点钟方向也有！”
“机枪掩护！反坦克小组准备！”
阵地上，各级指挥员的吼声此起彼伏。
战斗从清晨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的绞肉机模式。
日军凭借兵力优势和火力优势，不断冲击、试探，寻找防线的薄弱环节。
1旅的战士们则顽强抵抗，用步枪、机枪、手榴弹、刺刀，甚至石头和工兵锹，与敌人殊死搏斗。
李家振经过昨日的血战，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
脸上的稚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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