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您歇息了吗?”门外传来念姝沉稳的声音。
两人同时僵住。秋桐的脸唰地白了,眼底的媚意瞬间被惊慌取代,双手慌忙去系被扯开的衣襟纽扣,指尖颤抖得几乎系不上。陈先如也猛地回神,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作镇定,抬手胡乱抿了抿散乱的头发,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快速推开怀里的秋桐。
他迅速坐直身体,调整好神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进。”
秋桐吓得心都要跳出来,趁着陈先如说话的间隙,飞快地系好纽扣,理了理鬓发,低着头快步往门外退。路过念姝身边时,她不敢抬头,只匆匆敛衽行了一礼,便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念姝推门而入时,只见陈先如端端坐在圈椅上衬衫领口歪斜,胡茬凌乱,眼底虽强装镇定,却藏着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而刚匆匆离去的秋桐,鬓发微散、神色仓皇的模样,早已落入她眼中。她心中了然,却未点破,只垂眸敛去眼底的波澜,上前一步躬身回话。
“这么晚了,何事?”陈先如率先开口,声音刻意压得平稳,却仍掩不住一丝沙哑。
念姝躬身行礼,语气沉稳无波:“深夜惊扰,实属无奈!老太太刚为管家念经超度完毕,便唤我来看看您,给您带个话:老太太说,管家已死,人死不能复生。再揪着不放,只会耗损自身。”
陈先如夹着烟的手猛地一顿,烟灰簌簌落在裤腿上,烫得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惊扰”二字像根淬了凉的细针,精准刺中他藏不住的窘迫——念姝眼底那抹掠过领口的余光,那语气里不掺半分意外的平静,都在明明白白告诉他:她撞破了,撞破了他和秋桐方才的荒唐。
他喉结重重滚了滚,强装的镇定瞬间崩塌,指尖慌乱地想去拢歪斜的领口,却越扯越乱,连带着烟卷都抖得厉害,眼底满是被撞破秘密的慌乱与难堪。他猛地故作咳嗽一声,试图掩去这份无措,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与试探,避开念姝的目光:“娘……不生我气了?”
念姝垂眸躬身,语气平和如静水深流,字句间浸着禅意:“佛说‘嗔心起时火焚林,一念放下冰融水’,老太太早已不执嗔怨。过往少爷的糊涂、少爷的亏欠,她都视作红尘磨砺,既盼您醒悟,更盼您珍惜身边人——您与少奶奶之间早已覆水难收,缘聚缘散皆是天意,不必再纠缠不清。”
她顿了顿,抬眸时目光沉静如潭,字句掷地有声:“念姝送少爷一句话——眼前人是心上人,当下事是要紧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愿您往后心有敬畏,行有分寸,不要再让二姨太的真心、腹中骨肉的期盼,再遭辜负,重蹈从前的覆辙!”
这话比刚才的“惊扰”更狠,尖锐地扎进陈先如心口。他夹着烟的手猛地一抖,火星溅起又迅速熄灭,正如他此刻骤然僵住的心神。
“眼前人是心上人”——当年他对着念姝红着眼承诺“你才是我想共度一生的眼前人”的画面,突然如潮水般涌来,与此刻自己衣衫不整、耽于暧昧的荒唐模样狠狠相撞——他不仅负了兰?,又辜负了念姝的等候与纯粹。
一股滚烫的难堪顺着脊椎往上涌,他脸颊腾地红透,连耳根都烧得发烫,不敢去看念姝澄澈的眼。喉结重重滚了滚,愧疚与自嘲堵得他说不出话,良久才哑着嗓子,避开念姝的目光:“多谢你点醒……劳你转告娘,她的话我记下了,二姨太那边,我会好生照料。”
念姝不再多言,只微微颔首示意,便转身离开。门外,寒风卷着落叶掠过她的衣角,陈先如领口歪斜的狼狈、秋桐仓皇逃离的慌乱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深深攥进衣襟,喉间低低叹道:“世间事,皆有因果;心中念,终有归处。少奶奶与我,不过是渡了一场错缘。”
她未曾察觉,身后廊柱阴影里,正嵌着一道僵立的身影。
秋桐根本没走远。方才从房内逃出来时,裙摆还沾着慌乱的褶皱,心里却被十二分的不安填满——既怕念姝在陈先如面前嚼舌根,坏了她设计上位的心思,更怕这两人旧情复燃。念姝那般通透沉稳,又曾与陈先如有过朦胧情愫,若是念姝想争,她这点手段哪里够看?
她咬着唇,忍着廊下寒风刺骨的凉意,贴着门板合页处的窄缝,恰好能听清屋内动静。她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得极近,指尖死死抠着门板,指节泛白——屋内陈先如的沙哑回应、念姝的禅语叮嘱,一字不落钻进她耳中。
当听到“眼前人是心上人,当下事是要紧事”时,浑身一僵,指尖攥得帕子发皱,眼底瞬间燃起浓烈的恨意——念姝分明是看穿,不拆穿,用这种隐喻的说法来让他一门心思守着陈一曼,不准再找旁人,不准再对她动心,想断了她唯一的念想,毁了她孤注一掷的前程!
望着念姝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秋桐咬碎了后槽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可转念一想,念姝不过是个守着清规,只懂念经的人,若真要争个名分,何苦等到今日做个置身事外的劝解人?何况就凭她几句空泛的劝诫,又怎能撼动陈先如对自己的依赖?
秋桐抬手理了理散乱的鬓发,抹去被寒风吹落的眼泪,眼底的慌乱被一抹冷笑取代。
她转身望向西跨院紧闭的门,深吸一口气,悄悄抚平裙摆的褶皱——她费尽心机从扬州来到凤城,害了小翠,赌上了所有,绝不能让到手的名分飞了!只要陈先如还需要这片刻的温存,只要她不放手,她就有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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