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硕该特意用了几个生动的比喻收尾:“你看,一个剧情简单的商业类型片,遇到一个才华横溢的导演,是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变得异常精彩的,这是因为导演的能力能够拔高影片的上限。
而一个剧本扎实、故事精彩的剧本,哪怕只是启用一群新人演员,也可能在艺术电影节上斩获大奖,这是因为剧本可以托住下限,甚至反过来推动影片的上限。
反之,一个糟糕的剪辑,足以毁掉所有努力,让一部电影连及格线都达不到。”
郑硕的话在嘴边顿住了。
他原本想举一个极其生动的例子来佐证“剪辑决定一部电影合格线”的观点——那个未来在影迷圈掀起滔天巨浪的案例:华纳兄弟公司与导演扎克·施奈德就《正义联盟》版本所引发的漫长争议。
他几乎能清晰地“看到”那两个不同剪辑版本在叙事节奏、色调风格、乃至角色塑造上的巨大差异,以及市场口碑的天壤之别。
这无疑是说明剪辑师和最终剪辑权如何左右一部电影命运的最典型教案。
但就在这个例子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他硬生生地刹住了车。
他意识到,在这个1974年秋天的香港半岛酒店,对眼前的陈自强谈论一部要等到二十一世纪第二个十年才会出现的超级英雄电影,这实在太荒谬、太超越常理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时间上的错位,更会暴露他认知中某些无法解释的信息来源。
于是,他只是在嘴角牵起一丝意味深长、略带自嘲的微妙弧度,随即用一个含糊但足以让对方意会的手势替代了具体的例子。
他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巧妙地转化为一个更具普遍性的总结:
“我的意思是……”他目光重新聚焦,变得沉稳而笃定。
“一个糟糕的剪辑决策,完全有能力毁掉最好的剧本和最用心的表演,让一部电影连及格线都达不到。
反之,一个高明的剪辑,则能化腐朽为神奇。所以,在我们未来的体系里,对最终剪辑权的把控,也必须提升到战略高度。”
郑硕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红茶,抿了一小口,继续沉稳地说道:“所以,我们首先就要牢牢抓住编剧和导演这两个核心,建立规则,激励他们,也约束他们。
这样才能在邵逸夫和邹文怀这些影视巨头们的夹缝中,走出一条我们自己的路,建立一个真正有持续生命力的影视王国。”
陈自强听完这番长篇大论、脉络清晰又极具野心的阐述,久久没有说话,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些颠覆行业传统做法的全新规则。
但他隐隐感到,郑硕描绘的这幅蓝图,或许真的能引领他们走向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郑硕微微向前倾身,指尖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一点,目光锐利地看向陈自强。
“自强,我们未来还会与不同类型的人才合作,合作的方式绝对不能一刀切。
这和我们目前与许冠文、许冠杰兄弟的合作模式有本质区别。
许氏兄弟他们更像是独立的、地位平等的合伙人。他们自带成熟的创作团队、有已经得到市场验证的鲜明喜剧风格和创作理念。
我们‘凤凰影视’提供的,主要是一个更广阔的平台、发行渠道和关键的资金支持。这是一种更高级的、类似于战略联盟的合作关系。
而对于像洪金宝这样极具潜力但尚未独立执掌过全盘的新锐人才,至少在合作初期,我倾向于采用一种‘精英雇员+项目激励’的模式。”
郑硕的语速放缓,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地传达出他的考量:
“我们可以提供有竞争力的固定薪酬保障他的基本盘,给予他足够的创作自主权,成本相对可控。
同时,最关键的是,通过极具吸引力的项目利润分红,来彻底激发他的创作潜力和商业嗅觉。
这样的模式更灵活,在管理和风险控制上也对我们更有利。”
陈自强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但在郑硕话音落下后,他眉头微蹙,提出了一个非常实际且尖锐的担忧:
“老板,您设计的这个模式听起来确实很有吸引力,对于有想法但缺乏独立资本的人才来说诱惑力很大。
但是……我不得不考虑一个现实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投入资源大力支持的这位新导演、或者新的制作组合。
比如洪金宝未来自导自演的项目,在票房上遭遇了滑铁卢,那么这个巨大的制作成本和风险,我们公司现阶段能否承受得住?毕竟,一部大制作的投入不是小数目。”
郑硕显然对这个问题深思熟虑过,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而是沉稳地立即回应道:“风险永远存在,电影本身就是一场赌博。但我们可以通过两个核心手段把它降到最低:
第一,是剧本的前置开发与严格评估。任何一个项目,只有在剧本经过我们内部团队和可能的外脑多次打磨,达到成熟标准,并通过基于市场的严谨评估后,才会正式进入制作阶段。
我们必须坚决杜绝过去行业中常见的‘边拍边写’、剧本不扎实就匆忙开机的陋习。故事是一切的根基,根基不稳,楼盖得再花哨也会塌。
第二,是执行严格的预算控制流程。我们会为不同体量和类型的项目设定清晰的预算天花板,并建立严格的审批和监督机制,确保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避免不必要的超支。”
他语气坚定地补充道,目光中透露出长远的考量:“更重要的是,自强,我们要把这种模式看作一个长期的人才孵化器。
短期内,一两个项目的得失固然重要,但并非我们决策的唯一标准。
真正关键的是,通过这套机制,我们能否在未来三到五年内,为公司源源不断地培养和绑定一批真正有才华、与我们理念一致的导演、编剧和技术骨干。
建立起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这才是我们未来能够对抗邵氏兄弟的庞大体系、嘉禾的灵活策略,甚至最终走向国际市场的底气所在。”
陈自强深吸一口气,他终于完全明白了这位年轻老板深远的全局谋划。
郑硕的目光早已超越了一部电影的票房成败,他致力于构建的,是一套能够自我造血、持续生产成功电影的生态系统。
这个系统的核心,就是对“故事”质量的极致追求和对“人才”的有效激励与制度性保障。
郑硕最后总结道,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看到未来的格局:“邵逸夫凭借的是大片厂制度、强大的明星体系和垂直整合的资源。
邹文怀能突出重围,靠的是独立制片人制度和与人才分享收益的分红机制破局。
而我们‘凤凰影视’呢?
我们要尝试走出第三条路:用最好的故事(内容为王)和最具激励性、最人性化的合作机制,把行业内最好的人才聚集起来,用持续的内容创新和效率,去对抗他们的规模优势和路径依赖。
这条路肯定很难,但一旦走通了,前面就是一片属于我们的新天地。”
郑硕站在半岛酒店的玻璃窗前,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窗沿,目光越过维多利亚港的夜色,投向北方的广阔天地。
他对陈自强阐述的香江发展蓝图固然周全,但在他心底深处,还藏着另一层未曾明言的、更为冷静甚至冷酷的战略判断。
基于前世记忆的洞察,他其实并不真正看好香江本土影视事业长远且“孤立”发展的未来。
无论是从历史演进的轨迹、地理空间的局限,还是从人才储备的深度与广度来审视。
香江这座城市的体量,终究难以单独支撑起一个拥有全球影响力的庞大影视工业体系。
在他的远景规划中,香江更精准的定位,是成为一个高效的、与国际接轨的前沿人才孵化和项目试炼基地。
在他的宏大构想里,未来中国的影视格局将呈现三足鼎立之势:
北平,凭借其无可比拟的政治文化中枢地位(国家广电总局、中央戏剧学院、北平电影学院等核心机构汇聚,天然掌握着政策制定、精英教育、内容审查与国家级奖项的绝对话语权),注定是产业最核心的引擎与风向标。
魔都,则依托其深厚的经济实力、悠久的电影历史底蕴(作为中国电影的发祥地之一,拥有魔都电影制片厂等老牌企业和魔都戏剧学院等专业院校),以及作为国际金融中心的资源聚合能力,稳坐第二把交椅,是商业巨制与高端合拍片的重镇。
而郑硕全力押注并意图塑造的第三个核心点,正是以香江为龙头、联动整个粤省的“大南方影视产业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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