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昭心密室的地下二层全是切割石膏板激起的灰尘味。
沈巍戴着护目镜,手里那把改锥攥出了汗。
他看着林昭昭将那个指甲盖大小的骨传导震动模块塞进吸音棉的深处,又用腻子粉小心翼翼地封平墙面,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姐,这算不算作弊?”
沈巍的声音被口罩闷得有些发哑,
“我们做‘空盒’的初衷是绝对的客观记录。现在你在墙里埋个喇叭,这跟那些拿电击项圈控制嘉宾情绪的混蛋有什么区别?这不也是一种……操控吗?”
林昭昭没回头,她正用砂纸打磨着刚补好的墙面,力道极轻,像是在抚摸一块伤疤。
她停下动作,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周姨那本日记,翻到折角的一页,递到沈巍面前。
那上面只有一行字,墨水晕开了一点:真正的倾听,是即使对方确信没人听得见,也依然愿意开口。
但如果他们已经掉进井里太久,我们需要做的不是给回音,而是扔下一根绳子——让他们自己抓着爬上来。
“这不是扩音器,沈巍。”
林昭昭收回日记,指尖沾着白色的粉尘,“这是那根绳。”
第二天上午十点,苏糖第二次走进了“空盒”。
监控画面里,这个在镜头前永远元气满满的“国民甜心”,此刻正抱着膝盖缩在纯白的角落里。
这一次,她没有看镜头,也没有寻找隐藏麦克风。
六分钟过去,她甚至连姿势都没变过。
突然,她抬起头,对着虚空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昨天经纪人夸我,说我上一期的‘崩溃’演得好,数据比上次涨了三个点。”
苏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空洞,“我有三个私人心理医生,但我要背着他们偷偷吃药。
因为我的合同里写着,我要代表‘现代女性的坚韧’。我不能病,病了就是违约。”
她抓着自己的头发,指关节用力到发白:“我连崩溃都要卡点,像完成KpI一样精准。
前天在厕所哭,我居然还在心里计时,怕把妆哭花了补起来麻烦……我好累,可我不敢停。”
倒计时归零前十秒。
苏糖闭上了眼睛,像是在等待某种审判:“这里真安静,安静得像棺材。”
林昭昭站在单向玻璃外,手指悬在红色的物理按钮上方。
她深吸一口气,按了下去。
微电流穿过预埋的线路,激活了墙体深处的骨传导模块。
那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波,而是直接顺着墙面、地板,引起颅骨共振的低频震动。
苏糖猛地睁开眼。
那声音仿佛不是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她的脑海深处响起,清晰、笃定,带着林昭昭特有的冷冽温度:“你说的每一句,都不是浪费。”
苏糖浑身剧烈一震。
她惊恐地环顾四周,白墙依旧是白墙,没有任何扩音设备。
那声音转瞬即逝,却像一颗钉子,死死钉住了她摇摇欲坠的灵魂。
她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里全是泪水。
这一次,她没有擦。
她颤抖着伸出食指,指甲在柔软的吸音墙面上用力划过,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我不是道具。”她对着墙壁,一字一顿地说道。
两个小时后,阿默走了进去。
这个失语多年的诗人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一块薄薄的木质震动板。
他盘腿坐在地上,手指在板面上敲击。
哒、哒哒、哒。
监控室里,沈巍看着频谱分析仪:“是摩斯密码。他在敲——‘我怕我的声音,已经不属于我了’。”
林昭昭看着屏幕里那个佝偻的背影。
阿默因为长期的声带受损和心理性失语,已经忘了怎么“发声”。
在这个以“说话”为武器的娱乐圈,他是最彻底的边缘人。
“给他接进去。”林昭昭命令道。
沈巍愣了一下:“接什么?语音吗?”
“不,接那个。”
林昭昭指了指电脑桌面上一个名为《静默回路》的音频文件。
那是之前十位素人测试者在密室里留下的呼吸声,经过混音处理,变成了一种如潮汐般起伏的低频白噪音。
沈巍按下回车。
震动板突然在他手下震颤起来。
那不是语言,是一阵阵模拟人类呼吸的起伏频率,通过木板传导到阿默的指尖。
一呼,一吸。
那是十个陌生人在绝望中挣扎出的生命节奏。
“这是你的诗,阿默。”林昭昭隔着玻璃,轻声说道,“只是换了一种语言。”
阿默的手僵住了。
他像是触电般想要缩回手,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几秒钟后,他把整个手掌,连同额头,死死地贴在了那块震动板上。
他感受着那种频率,胸口开始剧烈起伏。
紧接着,他举起拳头,重重地砸向震动板。
一下,两下,三下。
不再是规整的摩斯密码,而是混乱、狂野、毫无章法的撞击声。
那声音通过拾音器传回监控室,像是一颗心脏在废墟下重新跳动的巨响。
测试结束时,已经是黄昏。
沈巍瘫坐在椅子上,盯着脑波监测数据出神:“姐,你看这个。
在接收到‘隐性回应’的那一瞬间,苏糖和阿默的前额叶活跃度都飙升到了峰值。
那是……自我认知重建的生理标志。”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我们一直以为沉默会吞噬人,以为必须大声喊出来才算反抗。可原来,最深的回应,有时根本不需要被听见。”
林昭昭没有说话。
她正拿着电烙铁,在一个像狗牌一样的金属片上刻录着什么。
片刻后,她走出去,将那条还带着余温的金属项链递给刚出来的苏糖。
金属片上,刻着一道蜿蜒曲折的波形图——那是阿默刚刚砸击震动板产生的声波纹路,也是苏糖心跳过速时的频率。
“你的痛,现在有名字了。”林昭昭把项链放在苏糖手心。
苏糖紧紧攥住那块金属,指节发白,却第一次挺直了脊背。
次日清晨,小舟发来了一条加密消息。
是一张通知单的截图:原定下周首录的“合规倾诉室”项目宣布无限期搁置,改播一部无关痛痒的“情绪健康宣传片”。
紧跟着是一个只有15秒的会议录音附件。
背景嘈杂,像是有人在偷录,但李姐那惯有的尖刻嗓音穿透了杂音,异常清晰。
“如果我们连一个敢独自说话的人都容不下,非要给眼泪定个标准,那我们守护的就不是真实,是恐惧。这片子我不剪,谁爱剪谁剪。”
随后是摔文件夹的声音。
林昭昭关掉录音,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她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身走进了空盒密室。
经过昨天的测试,墙面上留下了苏糖用指甲划出的深痕,地板上还有阿默砸出的凹坑。
她掏出一根炭条,在那些痕迹旁边,工整地写下了一行字。
“你说不出的话,我替你烧成了灰——但它还在飞。”
她退后两步,看着这间伤痕累累的密室。
随着新风系统的运作,墙缝里那朵早已干枯的不知名野花微微颤动了一下,悄然滑落,掉在那行炭笔字迹的下方。
沈巍拿着相机走进来,对着墙面上的痕迹和那朵干花按下了快门。
“这照片存哪儿?”沈巍问。
“建个新文件夹。”林昭昭看着镜头里的画面,眼神深不见底,“名字叫‘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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