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内落针可闻。
李承乾捂着额头,火辣辣的痛感传来,让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先是茫然,随即涨得通红——一半是疼的,一半是羞恼。
他是谁?秦王李世民长子,李渊亲封的太孙!虽然年幼,但从记事起,所见皆是躬身行礼,所闻皆是敬语尊称。莫说被人拿东西砸脑袋,就是一句重话,长安城里也没几个人敢对他说。
今日,竟在这寻常酒楼,被一颗花生米打了额头?
“你……你敢对我不敬?”
李承乾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指着二楼窗边那个依旧背对着众人的玄衣背影,一时竟忘了该用什么措辞斥责。
他身后的程处默、秦怀玉、罗通几个少年也都愣住了。他们虽是将门虎子,平日里在长安城也颇有几分顽劣,但“拿东西打太孙”这种事,他们连想都没想过。这已经不是顽劣,这是大逆不道!
二楼窗边,赵信背对着他们,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
那声哼里,没有惶恐,没有敬畏,甚至没有多少情绪。就像随手赶走一只嗡嗡叫的苍蝇,不耐烦,却又懒得与之多费口舌。
李承乾没反应过来,但柴绍和公孙武达的脸色却变了。
柴绍是心下一沉——此人果然不是寻常人!面对太孙尚敢如此,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有足以无视皇权的底气!
而公孙武达,在最初的惊愕后,一股狂喜却涌上心头!机会!这是天赐的良机!
秦王刚刚掌控大局,太孙地位必然水涨船高。自己方才在那神秘人面前丢了脸,此刻若能替太孙出头,岂不是既能挽回颜面,又能讨好未来的太子?
“放肆!”
公孙武达猛地踏前一步,腰杆挺得笔直,声音洪钟般炸响。
“你这狂徒,竟敢对太孙殿下不敬!你可知道他是谁?他乃是秦王长子、陛下钦封的太孙殿下!未来的大唐太子!你竟敢用此等下作手段偷袭,简直罪该万死!”
他每说一句,声音就高一分,唾沫横飞,满脸义愤填膺。手指几乎要戳到二楼去,仿佛要将刚才在赵信面前失态的羞愤,全部借着这“忠君护主”的由头发泄出来。
二楼依旧沉默。
只是那玄衣背影,缓缓转了过来。
赵信终于正面看向楼下众人。他的目光先落在公孙武达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然后,目光扫过程处默等几个紧张握拳的少年,掠过柴绍那张凝重中带着忧虑的脸,最后,落在李承乾身上。
那眼神平静,却像深潭,看得李承乾心头莫名一慌。
“老子管他是谁。”
赵信开口了,声音不高。
“都滚一边去。”
他拿起酒碗,喝了一口,才继续道。
“别惹得老子火起,否则管叫你吃顿拳脚。”
“好!好!好!”
公孙武达怒极反笑,连说三个好字,脸上肌肉抽搐。
“如此猖狂!本将军倒要看看,是你的脑袋硬,还是我的刀硬!”
他右手再次狠狠握上刀柄!这次,他是真的动了杀心!方才被一个眼神吓得失态,现在又被当众如此蔑视,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再加上要在太孙面前表现的心思,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锵——!”
横刀出鞘三寸!寒光刺眼!
“住手!”
一声清喝响起。
出言制止的,竟是李承乾。
少年太孙捂着额头,脸上红晕未退,但眼神却已冷静了几分。他看着公孙武达,摇了摇头:“公孙将军,不可在此拔刀。”
公孙武达一愣:“太孙殿下,此人……”
“我父亲……秦王殿下早有严令,非战之时,不可在街市对平民妄动刀兵。”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声音虽稚嫩,却自带一股气度。
“今日长安初定,更当以安定民心为上。若因一言不合就当街杀人,传出去,于父亲声名有损。”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了二楼赵信一眼,压下心头那股屈辱感,继续道:“此人……不过是无知草民,口出狂言罢了。不必与他计较。”
这番话,让柴绍暗暗点头。太孙虽年幼,但这份顾全大局的见识和克制,已显露出几分未来储君的气度。
公孙武达脸上阵红阵白,握刀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他何尝不知道李承乾说得有理?但就这么收刀,他这张脸往哪儿搁?
“公孙将军。”
柴绍适时上前,轻轻按住他握刀的手腕,低声道,“太孙殿下说得是。大局为重。”
“……哼!”
公孙武达终于狠狠将刀按回鞘中,瞪着二楼赵信,咬牙切齿道,“既然太孙殿下开口,本将军今日便饶你一命!但若再有下次……”
他没说下去,但眼中的杀意已经表明一切。
赵信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威胁,自顾自又喝了一口酒,目光已经转向窗外,仿佛楼下这群人不过是烦人的蚊蝇,不值得多看一眼。
这种彻底的漠视,比任何反击都更让公孙武达憋闷。
气氛暂时缓和,但尴尬依旧弥漫。
柴绍试图转移话题,他看向李承乾,温声道:“太孙殿下,您还是先回府吧。平阳公主既然回京,想必不久便会入宫觐见陛下,届时……”
他本想说“届时再叙”,但话到嘴边,却有些说不下去。再见李秀宁,该以什么身份?故友?曾经的……可能的婚约者?
公孙武达却像是看穿了柴绍的心思。他眼珠一转,又起了念头——讨好太孙是一方面,若能撮合柴绍与平阳公主,那自己便是柴绍的大恩人!柴绍是谁?秦王府心腹,未来的从龙重臣!这份人情,价值连城!
他凑近柴绍,脸上堆起笑容,故意用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柴兄,要我说,太孙殿下刚才的话,未必没有道理。你孤身这么多年,一直未曾婚配,不就是心里还记挂着平阳公主吗?如今公主归来,正是天赐良缘!公主殿下巾帼英雄,柴兄你文武双全,正是天作之合啊!”
柴绍脸色一变:“公孙兄,休要胡言!”
“这怎么是胡言?”
公孙武达越说越起劲,完全没注意到二楼那个玄衣身影,握着酒碗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当年陛下就有意撮合,此事长安谁人不知?如今秦王殿下即将……呃!”
话未说完!
一道黑影破空而来!快如疾电!直射公孙武达面门!
公孙武达好歹也是沙场悍将,危机时刻本能地偏头想躲,但那黑影来得太快!他只来得及看见一个陶碗的轮廓在眼前急速放大——
“嘭!!!”
一声闷响,夹杂着陶器碎裂的刺耳声音!
“啊——!”
公孙武达惨叫一声,整个人踉跄着向后连退三四步,撞翻了一张椅子,才勉强站稳。
鼻梁处传来剧痛,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出!他伸手一摸,满手猩红!
“谁?!是谁敢偷袭本将?!”
公孙武达捂着鼻子,又惊又怒地嘶吼,目光疯狂扫视四周!
柴绍、李承乾、程处默等人也全都惊呆了,齐齐看向黑影飞来的方向——
二楼。
赵信缓缓站起身。他面前的桌案上,少了一只酒碗。
他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木质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在死寂的酒楼里,格外清晰。
玄衣如墨,步履沉稳。
走到一楼,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公孙武达那张糊满鲜血、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
“我不是说了么,”
赵信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管好自己的嘴巴。”
他顿了顿,眼神骤然转冷:
“你这混账,怎么就不听劝呢?”
“是你……是你这该死的贱民!”
公孙武达看清来人,瞬间暴怒!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顾忌,在这一刻被剧痛和羞辱彻底淹没!他一把抹开脸上的血,双眼赤红如兽。
“本将杀了你!!!”
“锵——!”
横刀终于彻底出鞘!寒光映着公孙武达狰狞的脸,带着破风之声,朝着赵信当头劈下!这一刀含怒而出,毫无保留,势要将眼前这狂徒劈成两半!
“小心!”
柴绍失声惊呼!
李承乾和几个少年也吓得脸色煞白,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凶悍的搏杀场面?
面对这势若奔雷的一刀,赵信却只是微微侧身。
刀锋擦着他的衣角掠过,斩在空处。
而就在公孙武达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赵信动了。
快!
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公孙武达甚至没看清对方如何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只拳头已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嘭——!!!”
结结实实的一拳,正中公孙武达面门!
比刚才碎碗一击沉重十倍不止!
公孙武达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烈马正面撞上,双脚离地,向后倒飞出去!一路撞翻两张桌子,才轰然砸在墙壁上,又滑落在地。
“噗!”
他一张口,喷出一股混合着牙齿的血沫,整张脸已经肿得不成人形,鼻梁塌陷,眼眶崩裂,鲜血糊了满脸。
“公孙兄!”
柴绍大惊,想要上前搀扶,但脚步刚动,却对上了赵信扫来的目光。
那目光冰冷,淡漠,不含丝毫杀意,却让柴绍如坠冰窟!仿佛被一头猛虎随意瞥了一眼,全身血液都在瞬间凝固!所有想要说出的斥责、所有想要做出的动作,全部僵在喉咙里、僵在肢体中!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多说一个字,多动一下,下一个飞出去的,就是自己!
而李承乾、程处默这些少年,更是早已吓傻了。他们平日里也习武,也见过军中比武,但何曾见过如此干净利落、又如此暴烈凶悍的打法?一拳,仅仅一拳,就把身经百战的公孙将军打得生死不知?
这……这还是人吗?
“混……混账……”
墙壁边,公孙武达挣扎着,用刀撑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满脸的血污掩盖不住他眼中疯狂的杀意和屈辱!在同僚面前,在未来的太子面前,被一个无名之辈打成这样!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我……杀了你!!!”
他嘶吼着,双手握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赵信冲来!这一刀毫无章法,纯粹是蛮力与愤怒的宣泄,刀锋直劈赵信头颅!势如劈山!
赵信没有躲避,而是伸出了左手,向着那寒光凛冽的刀锋,径直抓去!
“他疯了?!”
柴绍脑子里嗡的一声!空手接白刃?这怎么可能!公孙武达再不堪,也是能阵前斩将的猛将!这一刀含怒劈下,便是铁甲也能斩开!血肉之躯如何能挡?
公孙武达眼中也闪过一丝狰狞的喜色——找死!这是你自己找死!
刀锋,斩落!
然后——
停住了。
稳稳地,停在了赵信左手五指之间。
没有金铁交鸣之声,没有血肉横飞之景。那能斩开铁甲的刀锋,就像劈进了最坚韧的牛皮,又像是被铁钳死死夹住,再也无法寸进!
公孙武达脸上的狞笑僵住了。他拼命用力,双臂肌肉贲张,额头青筋暴起,但那刀……纹丝不动!仿佛焊在了对方手里!
赵信五指微微用力。
“咔……嚓……”
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
精钢打造的横刀刀身,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扭曲、变形!
“这……怎么可能?!”
柴绍失声惊呼,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征战半生,见过无数猛将,秦琼、尉迟恭这等万人敌他也见识过其勇武,但……空手接白刃,徒手折钢刀?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武艺”二字的认知!
公孙武达更是满脸骇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惹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这不是什么“无知草民”,这是……怪物!
“你……你到底是谁?!”
公孙武达声音发颤,之前的愤怒和杀意,已经被无边的恐惧彻底取代。
赵信看着他,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再次浮现。
“我是你大爷。”
话音落,右脚抬起,看似随意地一踹。
“嘭——!”
闷响声中,公孙武达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接撞破窗棂,飞出了酒楼!窗外传来重物坠地声和路人的惊呼,随即再无动静。
生死不知。
“公孙兄!”
柴绍这才反应过来,惊呼一声,再也顾不得其他,急忙冲向门口。
李承乾、程处默等人也想跟着跑出去。
“站住。”
平静的两个字,却像定身咒,让几个少年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赵信随手将那柄已经扭曲变形的横刀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落在李承乾身上。
然后,他指了指自己刚才坐的那张桌子,桌上还有半坛酒,一个空碗。
“小子。”赵信淡淡道。
“过来,给我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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