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寒的风裹挟着冰晶，像无数把锋利的刀子，刮过作战服的表面，发出嘶嘶的声响。
升降梯的合金门在身后无声关闭，将那片温暖的、属于薄靳寒的指挥中心彻底隔绝。眼前，是无尽的、被风雪统治的白色荒原。
能见度几乎为零。
苏晚小队的五个人，如同五个融入了黑夜与暴雪的幽灵，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她抬起手，战术手套的指尖在护目镜边缘轻轻敲了敲，切换到热成像模式。
视野瞬间从一片混沌的白，变成了由不同色温构成的、层次分明的世界。
风是深蓝色的，雪是靛青色的。
而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一根巨大的、散发着诡异红光的柱子，刺穿了这片蓝与青的画布，笔直地插入翻涌的铅灰色云层。
那不是光。
那是纯粹的、被强行扭曲和汇聚的能量。它在苏晚的感知里，像一道狰狞的、永不愈合的伤口，让这片极地的磁场都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苏晚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前进的手势。
五道身影立刻化作五道模糊的影子，贴着起伏的雪地，朝着那道通天彻地的红色光柱高速突进。
脚下的积雪很深，但他们的特制军靴踩上去，几乎不留下任何痕迹。
风声在耳边呼啸，像是无数怨灵的哭嚎。苏晚的感官被放大到极致。她能“听”到雪层下冰盖的微弱断裂声，能“闻”到空气中那股越来越浓烈的、仿佛金属被烧红的味道，能“看”到前方一公里外，被积雪掩埋的、正在规律闪烁的微型震动传感器。
她抬起左手，握拳。
队伍瞬间停下，五个人半蹲在地，与环境融为一体。
“前方三百米，扇形区域，十一个震动传感器，三个红外感应器。”苏晚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清晰地传到每个队员耳中，不带任何情绪，“一号，给你三十秒。”
“三十秒？老大，你也太瞧不起我了。”一号队员嘀咕了一句，手指在手臂上的微型电脑上飞快地敲击着。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流一闪而过。
不到十五秒，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搞定。外围安保系统已接管，它们现在是咱们的眼线了。顺便……我好像看到了几个有趣的小玩具。”
苏晚的护目镜上，同步显示出一号传来的画面。
在距离他们不到五百米的地方，四个伪装成冰块的自动防御炮台，正静静地蛰伏着。炮口黑洞洞的，储存着致命的动能。
“三号，五号，解决掉。”苏晚的命令简洁明了。
“收到。”
壮硕如熊的三号队员和另一个沉默寡言的重火力手五号队员从背后取下两把造型奇特的狙击枪。没有火光，没有声音。只有两道微不可见的蓝色电弧，在枪口一闪而逝。
远处的四个“冰块”同时一震，表面的伪装层剥落，露出里面的金属结构，随即，炮台的指示灯永久地暗了下去。
电磁狙击枪。专门用来对付这种电子设备。
解决掉外围的哨兵，他们距离那座巨塔越来越近。
直到他们翻过一道雪丘，那座塔楼的完整形态，终于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眼前。
它太大了。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通体由一种哑光的黑色金属构成，表面布满了复杂的、仿佛电路板一样的纹路。这些纹路在有规律地明灭，每一次闪烁，都将周围的风雪染上一层不祥的红。塔身周围，环绕着三道巨大的金属环，以不同的速度缓缓旋转着，发出令人牙酸的低沉嗡鸣。
塔楼的基座，是一个更加庞大的、如同军事要塞般的建筑群。无数探照灯的光柱在暴雪中交错，形成一张天罗地网。荷枪实弹的巡逻队，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这里的防守，比情报里描述的还要森严十倍。
“妈的……这是把整个军事基地都搬到北极圈来了吧。”五号忍不住低声咒骂。
苏晚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那些巡逻队身上。她看着那些在要塞门口站岗的“人”。他们穿着厚重的防护服，但动作僵硬，眼神空洞，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混乱而充满了暴戾的气息。
被控制的“觉醒者”。
而且数量不少。
“计划变更。”苏晚的声音陡然转冷，“放弃潜入，强攻。”
队员们没有半分犹豫。潜入计划是建立在敌人防御有漏洞的基础上。但眼前这座要塞，就像一个武装到牙齿的钢铁刺猬，任何花哨的技巧都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我负责清除门口的‘污染物’。”苏晚看着那些眼神空洞的觉醒者，用了一个冰冷的词汇，“三号五号，火力压制。一号，给我黑进他们的大门。小刀，解决掉所有落单的。”
“是！”
命令下达的瞬间，苏晚动了。
她不再掩饰自己的身形，像一支离弦的黑色箭矢，从雪丘上一跃而下，朝着灯火通明的要塞大门直冲而去。
“敌袭！”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基地。
无数道探照灯的光柱齐刷刷地朝她射来，将她纤细的身影照得无所遁形。
门口的守卫反应极快，手中的能量步枪立刻开火。数十道炽热的能量光束，拖着长长的尾迹，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将苏晚所有可以闪避的空间全部封锁。
然而，苏晚不闪不避。
就在那些能量光束即将击中她的前一秒，一层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屏障，在她身前瞬间展开。
所有的能量光束，射入那层屏障之后，都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点波澜，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就那样被悄无声息地吞噬、分解、湮灭。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守卫，都愣住了。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滞。
重火力咆哮而至，爆炸的火光，瞬间吞没了大门前的数个防御阵地。
苏晚的身影，已经鬼魅般地出现在了那几个被控制的觉醒者面前。
他们终于反应过来，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朝着苏晚扑了过来。一个觉醒者双手猛地按在地上，一道道锋利的地刺拔地而起，刺向苏晚。另一个则全身燃起火焰，像一颗人形炮弹，狠狠撞来。
苏晚看都没看他们。
她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在与他们交错而过的瞬间，伸出了手。
她的手，白皙、纤细，看起来没有任何杀伤力。
她没有触碰到他们的身体，只是用指尖，在他们每个人的额前，轻轻地、快如闪电般地，点了一下。
那动作，与其说是在战斗，不如说是在进行某种精准的校准。
一股纯净到极致的能量，凝成一根看不见的细针，精准地刺入他们混乱的精神核心，切断了那根控制着他们的、无形的提线。
火焰熄灭了。
地刺崩解了。
那几个狂暴的觉-醒者，身体剧烈地一颤，眼中的空洞与暴戾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茫然与虚弱。他们甚至没看清攻击自己的人是谁，就双腿一软，接二连三地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苏晚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厚重的合金大门前。
“门。”她只说了一个字。
“来了老大！”一号的声音带着兴奋，“这帮蠢货的防火墙，纸糊的一样！开门！”
“轰隆隆——”
那扇足以抵挡炮弹轰炸的合金大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缓缓向上升起。
门后，是一个更加宽阔、亮如白昼的大厅。
以及，上百个已经列队完毕、枪口一致对准门口的、穿着黑色制服的士兵。
在大厅的最深处，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站在高高的操作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门口的苏晚。
他脸上带着微笑，慢条斯理地鼓着掌。
“精彩，真是精彩的表演。”男人通过广播说道，声音温文尔雅，“不愧是让布莱克都吃了大亏的人。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座塔的负责人，也是这里的科研博士博士。”
苏晚抬头，目光越过那上百个黑洞洞的枪口，与男人对视。
她能感觉到，自己衣领内侧，那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正紧紧贴着她的皮肤。那是薄靳寒塞给她的东西，带着那个男人固执的、不容拒绝的体温。
她忽然觉得，这片极地的风雪，似乎也不是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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