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沐笙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戏谑的宠溺,在阿萤的耳畔轻轻回响。
山风,拂过。
他怀中的少女,似懂非懂地,将小脸,更深地埋入了他的胸膛,寻找着那份,独属于她的,温暖与安心。
而千里之外,那条通往白帝城的崎岖古道上。
另一个男人的世界,早已,只剩下刺骨的冰寒。
……
“噗——”
又一口鲜血,从刘备的口中狂喷而出,将身下那匹早已疲惫不堪的战马的白色鬃毛,染得,更加斑驳刺眼。
他伏在马背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无数把烧红的刀子,在切割着他的肺腑。
悔恨。
无尽的悔恨,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每一寸骨髓,每一丝神魂。
他不该伐吴。
他不该不听丞相的劝告。
他更不该,在那个诡异的石阵中,听到那个,如同梦魇般的,年轻的笑声。
当他浑浑噩噩地,被仅剩的亲兵,簇拥着逃出那座“八阵图”时,他仿佛,被抽走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一路奔逃,终于,看到了永安宫那熟悉的轮廓。
白帝城,到了。
刘备缓缓勒住缰绳,他回过头,看向身后。
来时,龙旗蔽空,缟素如雪,七十万大军,气吞山河。
归时,残阳如血,甲胄破碎,仅剩百余骑,人人带伤。
巨大的落差,如同两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撕裂了他的心脏。
刘备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栽倒了下去。
“陛下!”
“陛下!”
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亲兵们那惊恐绝望的呼喊声中。
……
夷陵惨败,七十万大军毁于一旦的消息,如同一场十二级的地震,传回了尚在歌舞升平中的成都。
整个蜀汉,朝野震动。
文武百官,如丧考妣。
刚刚登基的太子刘禅,在听闻噩耗的瞬间,便吓得瘫软在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丞相府内。
诸葛亮手捧着那份来自前线的,字字泣血的战报,那张素来羽扇纶巾,智珠在握的儒雅脸庞,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他没有哭。
他只是,安静地,站立在庭院之中,任由那冰冷的夜风,吹拂着他单薄的衣衫。
良久。
他缓缓转身,声音,沙哑得,不似他自己。
“备车。”
“即刻,赶赴白帝城。”
……
永安宫,寝殿之内。
浓重的药味,几乎要凝成实质。
刘备躺在病榻之上,短短数日,他便已形销骨立,那张曾织席贩履,也曾君临天下的脸,此刻,只剩下一片,死灰之色。
他知道。
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当太子刘禅与丞相诸葛亮,风尘仆仆地,跪倒在他的病榻之前时。
刘备那双浑浊的眼睛,才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
他没有去看那个,只知道啼哭的,不成器的儿子。
他的目光,只是,死死地,落在了诸葛亮的身上。
“丞相……”
他艰难地,伸出那只干枯得如同鸡爪般的手。
诸葛亮连忙上前,双手,紧紧握住。
入手,是一片,彻骨的冰凉。
“是朕……是朕不听丞相之言,才有今日之败……”
两行浑浊的泪,自刘备的眼角,滑落。
“悔之……晚矣……”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的悲怆。
“朕死之后,我儿刘禅,生性愚弱,不堪为君……还望丞相,看在……看在三顾茅庐,看在昔日情分上,好生……好生辅佐……”
诸葛亮早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陛下龙体康健,何出此言!臣……”
“听朕说!”
刘备忽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抓住了诸葛亮的手,那双浑浊的眸子里,迸发出一股,回光返照般的,惊人光芒!
他看着诸葛亮,一字一句,说出了那句,足以让天地变色,让后世史书,都为之争论不休的,惊天之言。
“若嗣子可辅,则辅之。”
“如其不才……”
刘备死死地盯着诸葛亮的眼睛,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决绝。
“君,可自为,成都之主!”
轰!
这八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诸葛亮的头顶!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脸色煞白,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是试探?
还是,最后的,帝王心术?
不!
都不是!
诸葛亮从刘备那双,燃烧着生命最后光芒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一种,彻底的,绝望!
那是一种,对汉室未来,对自己血脉,都已不抱任何希望的,彻底的,放手!
“陛下!”
诸葛亮猛地,挣脱了刘备的手,对着他,轰然下拜,以头抢地,泣血叩首!
“臣!敢不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
“臣,必不负陛下所托!若有二心,天地不容,人神共弃!”
字字,发自肺腑。
声声,泣血锥心。
刘备看着伏地不起的诸葛亮,那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了下去。
他又召来赵云。
“四弟……”
一声“四弟”,让这位在长坂坡七进七出,都未曾皱过一下眉头的常胜将军,瞬间,泪如雨下。
“大哥……”
“朕与卿,患难与共,不想……在此永别……”
刘备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真正的不舍。
“望卿,能念及桃园之义,好生……看顾我儿,勿负……勿负朕望……”
赵云泣不成声,只是,重重地,叩首。
安排完这一切,刘备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挥了挥手。
“都……都退下吧。”
“丞相,留下。”
很快。
偌大的寝殿之内,只剩下,躺在病榻之上的刘备,与,侍立在侧的诸葛亮。
还有,那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
刘备,忽然,问出了一个,让诸葛亮,毕生难忘,每每午夜梦回,都会惊出一身冷汗的,问题。
他的声音,很轻,很飘,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军师……”
“那鱼腹浦的八阵图,当真……是你所布?”
诸葛亮心中一凛。
他不知道陛下为何,会在此时,问起这个。
但他还是,躬身答道:“回陛下,正是臣数年前入川时,闲暇所布,未曾想……”
“呵呵……”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充满了无尽凄凉与恐惧的惨笑,打断了。
刘备笑了。
那笑容,比哭,更要难看。
“军师……”
“不必……不必瞒我了……”
他缓缓地,转过头,那双,已经开始涣散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寝殿的房梁,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画面。
“你……你虽有经天纬地之才,却无……未卜先知之能……”
“那日……那日阵中……”
刘备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的牙齿,在打颤。
他的声音,充满了,一种,凡人,在面对神明时,才会有的,最原始的,恐惧!
“我听到的……非是风声……”
“也非是……金戈铁马之声……”
他猛地,转回头,死死地,抓住了诸葛亮的手腕,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诸葛亮的骨头!
他用尽了,生命中,最后的,一丝气力,嘶吼出,那句,让他,魂飞魄散的,遗言!
“是……是那武君侯!”
“是赵沐笙的……笑声啊!!”
话音,落。
刘备的手,无力地,垂下。
他那双,曾看过世间百态,也曾流过无数英雄泪的眼睛,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只是,圆睁着。
死不瞑目。
章武三年,夏。
汉昭烈帝刘备,病逝于白-帝城永安宫,终年六十三岁。
他临终前的眼中,没有对匡扶汉室的期望,没有对子孙后代的挂念。
只有,对那个,远在太行山,他从未见过,却又,无处不在的,神秘身影的……
无尽的,恐惧。
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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