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日清晨六点，东海宾馆八楼套房的窗帘自动缓缓拉开。
林峰已经醒来半小时，正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昨晚宴会后秦风发来的完整报告。报告附带三张偷拍照片：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宾馆后街的阴影里，车内两人，驾驶座上的中年男子戴着鸭舌帽，副驾上的年轻人正在操作一台笔记本电脑。
照片清晰度一般，但足以看清车牌——江A·bq128，李锐通过交通系统查询，确认这是套牌，原车牌属于一辆三年前已报废的出租车。
报告正文更值得玩味：“……信号源追踪显示，昨晚宴会期间，至少有三个不同频段的监听设备处于工作状态。其中两个信号强度较高，疑似安装在宴会厅装饰画后方和主桌花卉摆设中；第三个信号较弱，但持续稳定，来源指向赵秘书随身携带的公文包。设备型号为最新款微型定向麦克风，有效范围15米，电池续航8小时。”
林峰放下平板，看向窗外逐渐亮起的天空。这座滨海城市在晨光中苏醒，远处港口的方向传来隐约的汽笛声，街道上开始出现早高峰的车流。
对手很大方，一见面就送了三份“见面礼”。他嘴角浮起一丝冷峻的弧度。
七点整，杨学民准时敲门送来早餐和今日行程安排。简单的白粥、小菜、包子，放在精致的骨瓷餐具里。
“省长，昨晚休息得怎么样？”杨学民一边摆放餐具一边问，语气里带着试探。
“还不错，就是海风有点大，窗户响了一夜。”林峰接过筷子，状似随意地说。
杨学民会意，点头道：“是的，宾馆这边靠海，晚上风大是常事。需要我让服务员来检查一下窗户密封吗？”
“不必了，适应适应就好。”林峰夹起一个包子，“今天上午的常委会，材料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杨学民从公文包里取出文件夹，“这是您今天的发言提纲，按您昨晚交代的，重点突出‘学习’和‘调研’，不涉及具体工作方向。另外，郑书记秘书早上六点半发来消息，说书记想提前十分钟和您单独聊聊，地点定在常委会议室隔壁的小会客室。”
林峰喝了一口粥，米香温润：“知道了。谢副书记那边呢？不是说今天要单独汇报工作？”
“赵秘书昨晚十一点发来微信，说谢副书记今天上午会后要陪同陈省长接待新加坡考察团，汇报改到明天下午。”杨学民顿了顿，补充道，“但我查了省长日程，陈省长今天上午确实有外事活动，但下午是空的。新加坡考察团的行程是明天。”
信息差。林峰放下勺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谢文远在有意拉开距离，既避免过早正面接触，也在观察他的反应。
“那就按调整后的行程来。”他起身走向衣柜，“今天穿那套藏青色西装，配浅灰色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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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八点五十分，省委常委楼三层小会客室。
郑国明书记比林峰早到两分钟，正站在窗边活动肩颈。六十二岁的他身材保持得不错，头发花白但梳理整齐，脸上有岁月留下的皱纹，但眼神依然清明。
“郑书记。”林峰进门，微微躬身。
“林峰同志来了，坐。”郑国明转过身，指了指沙发，自己也在对面坐下，“住得还习惯吗？东海这边潮湿，和你们北方干燥气候不一样，刚开始可能会不适应。”
“还好，宾馆条件很不错。”林峰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茶，“谢谢书记关心。”
寒暄几句后，郑国明切入正题：“今天常委会主要是宣布分工。按照省委研究，你作为常务副省长，分管发改、财政、金融、国资、统计、营商环境。这些都是核心工作，担子不轻。”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东海省的情况，孙振邦同志应该跟你介绍过一些。我这里再补充几点：第一，我省经济外向度高，外贸依存度超过65%，任何政策调整都要考虑国际影响；第二，金融业占Gdp比重大，风险传导快，监管必须既审慎又灵活；第三，国资国企改革进入深水区，牵扯利益多，要把握好节奏。”
每说一点，他都会停顿一下，看林峰的反应。林峰只是认真听着，不时点头。
“至于具体工作，”郑国明放下茶杯，语气平和，“我的建议是，前三个月以调研为主，多看、多听、多问，不要急于表态，更不要急于推动大动作。东海这潭水很深，有些矛盾积累了十几年，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这话说得语重心长，既是提醒，也是某种程度的保护。林峰领会其中的深意：“书记放心，我一定稳妥推进，多调研、多学习。”
“好。”郑国明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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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整，省委常委扩大会议准时开始。
椭圆形的常委会议室里坐了二十余人，除了十三位常委，还有省政府相关副秘书长、办公厅主任、以及林峰即将分管的几个主要部门一把手。
郑国明主持会议，首先宣读了中央任命文件，接着宣布省委关于林峰同志工作分工的决定。当念到“分管发展改革、财政、金融、国有资产管理、统计、营商环境”时，会议室里响起低低的吸气声——这些全是实权要害部门，通常不会全部交给一个新到的常务副省长。
林峰面色平静，目光缓缓扫过会场。谢文远坐在右侧第四个位置，正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看不清表情。省长陈志远坐在郑国明左侧，五十多岁的面容略显疲惫，但眼神依然锐利。
“林峰同志刚来，对省情还需要一个熟悉过程。”郑国明说完分工，看向谢文远，“文远同志，你分管经济工作多年，要多帮助林峰同志尽快进入角色。”
谢文远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书记放心，我一定全力配合林省长工作。”他转向林峰，语气诚恳，“林省长，具体工作您可以先熟悉熟悉。比如‘临港自贸区升级方案’和‘东海半导体产业规划’这两个重点，可以先看看材料，了解一下前期进展。有什么不清楚的，随时问我。”
话说得漂亮，但潜台词很明确：重要工作你先别碰，看看材料就行了。
林峰微笑点头：“谢谢谢副书记。我刚到，确实需要多学习。不过既然组织上让我分管这些工作，我还是想尽快进入状态。这样吧，接下来一周我先到各分管部门转转，听听大家的汇报，也实地看看一些重点项目。”
他顿了顿，补充道：“材料要看，实际情况更要看。毕竟，纸上得来终觉浅。”
这话接得温和，但立场鲜明——我不会只看材料。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几位部门负责人交换了眼神。
郑国明打了个圆场：“林峰同志这个态度很好，理论联系实际嘛。那今天的会就到这儿，散会。”
走出会议室时，谢文远快步跟上林峰，两人并肩走在走廊里。
“林省长准备先从哪个部门开始调研？”谢文远问得随意。
“商务厅吧。”林峰也答得自然，“外贸是东海经济的生命线，我想先去了解一下实际情况。”
谢文远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笑道：“好啊，商务厅刘欣厅长很能干，外资外贸工作抓得不错。需要我提前打个招呼吗？”
“不用麻烦，我就随便看看，不搞正式汇报。”林峰停下脚步，转向谢文远，“谢副书记不是还要陪陈省长接待外宾吗？别耽误了。”
“对，差点忘了。”谢文远看了眼手表，“那您先忙，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林峰眼神微凝。刚才那句“不搞正式汇报”，对方应该听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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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半，林峰的车驶入省商务厅大院。
商务厅大楼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后来外立面做了改造，但整体格局依然透着那个年代的风格。主楼八层，副楼五层，院子里种着几棵高大的榕树，树冠如盖。
杨学民提前十分钟打了电话，但车到楼下时，只看到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干部等在门口，胸前挂着工作牌：外贸处副处长 顾清晏。
“林省长，欢迎您来商务厅调研。”顾清晏上前一步，声音平静，没有常见的热情洋溢，也没有刻意的谦卑，“刘厅长上午临时有个外事活动，委托我接待您。处长也外出调研了，处里目前我负责。”
她说得简洁明了，没有任何解释或歉意，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林峰打量着她：齐耳短发，发梢整齐得像用尺子量过；银边眼镜后的眼睛清澈冷静；白衬衫的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外面是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裤套装。整个人干净利落，像一把精心保养的手术刀。
“麻烦顾处长了。”林峰点头，“那就随便看看，主要想了解一下外贸运行的真实情况。”
“好的，请跟我来。”顾清晏转身带路，步速适中，既不快也不慢。
外贸处在主楼五层，占了半层楼。经过开放式办公区时，林峰注意到工位上的工作人员都在埋头工作，几乎没人抬头张望——这在领导调研时很不寻常。
顾清晏的办公室在最里面，不大，约十五平米，但收拾得一尘不染。文件柜里的资料盒标签整齐划一，办公桌上除了电脑、文件架、笔筒，没有多余物品。窗台上放着一盆绿萝，长势很好。
“林省长请坐。”顾清晏指了指沙发，自己从文件柜里取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放在茶几上，“这是上半年外贸运行分析报告，正式版。”
她打开文件夹，翻到第三页，上面是彩色柱状图和折线图，显示对东盟出口同比增长12%。数据漂亮，图表专业。
林峰看了几眼，抬头问：“实际增长呢？”
顾清晏推了推眼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抽屉里又拿出一个蓝色封面的笔记本，翻开，里面是手写的表格和数据。“这是我个人整理的。”她语气平淡，“剔除‘瑞丰商贸’‘东海国际代理’‘华贸通’这三家代理公司后，对东盟实际出口增长是-3%。”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三家公司的注册地都在维京群岛，实际控制人不明。他们代理的出口额占我省对东盟出口总额的28%。”
数据犀利，直指核心。林峰身体微微前倾：“这些数据，正式报告里为什么没有？”
“上报过三次。”顾清晏合上笔记本，声音依然平静，“第一次，处里说‘需要进一步核实’；第二次，厅里说‘要考虑大局’；第三次，委里说‘数据口径要统一’。后来就不让报了。”
她说这些时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但林峰注意到，她握着笔记本边缘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这些代理公司的背景，你了解多少？”林峰问。
顾清晏从电脑里调出一张关系图，将屏幕转向林峰：“瑞丰商贸的主要客户是德瑞克斯、西门、松下等五家外资企业；东海国际代理关联着三菱、LG；华贸通则主要服务沃尔玛、家乐福的供应链。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出口报关价平均比实际成交价高出35%到80%。”
她调出另一张图：“这是海关数据与这些外资企业母国进口数据的对比。以德瑞克斯为例，去年他们从东海出口到东南亚的电子产品，报关总额12亿美元，但越南海关记录的进口额只有7.2亿美元。差额4.8亿美元，通过离岸账户流转，最终去向不明。”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窗外传来马路的车流声，遥远而模糊。
林峰正要开口，手机响了。是谢文远打来的。
“林省长，不好意思打扰您调研。”谢文远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背景有些嘈杂，“外商协会这边有个紧急会议，几家外资企业反映最近政策环境有变化，有些担心。他们想当面跟省里沟通一下，您看能不能过来一趟？毕竟您分管营商环境。”
话说得客气，但没给拒绝的余地。林峰看了眼顾清晏，对方正低头整理文件，仿佛没听见电话内容。
“在哪里？我现在过去。”林峰说。
“就在金融街的外商协会大厦，十八楼会议室。我派车去接您？”
“不用，我这边有车。”
挂断电话，林峰站起身：“顾处长，这些材料我能带走吗？”
“可以。”顾清晏将蓝色笔记本和几张打印的关系图装进文件袋，递给林峰，“这是复印件。”
接过文件袋时，林峰注意到她的指尖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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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商协会大厦是金融街的地标之一，玻璃幕墙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大厦门口挂着十几面不同国家的国旗，进出的人大多西装革履，步履匆匆。
十八楼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二十多人。长条会议桌一侧是外资企业代表，约十五六人，以欧美面孔为主；另一侧是省里人员，谢文远坐在中间，左右是商务厅、发改委、财政厅的相关负责人。
林峰进门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过来。谢文远起身迎上来，压低声音：“林省长，情况有点突然。这几家企业听说省里要搞数据核查，担心影响经营，情绪比较激动。”
“我知道了。”林峰点头，走到预留的位置坐下。
会议桌对面，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白人男子站起身，用带着德语口音的英语开口：“我是德瑞克斯华夏区总裁史密斯。首先感谢谢副书记和林省长在百忙中参加这个会议。我们开诚布公地说，最近听到一些风声，说省里要对外资企业进行‘特别核查’，还要调整税收优惠政策。这让我们非常担忧。”
他环视一圈，语气加重：“德瑞克斯在东海投资二十年，累计投资超过50亿美元，雇佣员工八千人，每年纳税超过10亿人民币。我们为东海的发展做出了贡献，也希望得到公平、稳定的政策环境。”
话音落下，其他几位企业代表纷纷附和。
“我们三菱也有同样担忧。如果政策频繁变动，会影响我们的长期投资计划。”
“沃尔玛在东海有三十五家门店，直接间接就业两万人。我们希望政策能够透明、可预期。”
“作为外资企业，我们最需要的是稳定的营商环境。频繁的政策调整会增加我们的运营成本……”
发言一个接一个，语气越来越激烈。谢文远安静地听着，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脸上带着理解的表情。
等所有人说完，他抬起头，温和地说：“各位企业家的担忧，我们非常理解。外资企业对东海经济的贡献有目共睹，省委省政府一直高度重视外资企业发展，努力营造法治化、国际化、便利化的营商环境。”
他转向林峰：“林省长刚分管这项工作，可能对一些情况还不完全了解。不过我相信，林省长一定会充分考虑外资企业的合理诉求，确保政策的连续性和稳定性。林省长，您说呢？”
皮球踢过来了，而且踢得很巧妙——如果林峰表态支持现有政策，等于默认了那些可能存在问题的优惠政策；如果表态要调整，就会当场得罪所有外资企业。
会议室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林峰身上。
林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瓶，慢慢拧开，喝了一口。这个动作持续了五秒，给了自己思考的时间，也让会场的气氛更加紧绷。
放下水瓶，他看向史密斯：“史密斯先生，您刚才提到德瑞克斯每年纳税超过10亿人民币。这个数字，是基于财务报表上的利润计算的吗？”
史密斯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问题：“当然，我们严格遵循华夏的会计准则和税法。”
“很好。”林峰点点头，目光转向会议室角落——顾清晏不知何时进来了，正安静地站在门口。他招了招手：“顾处长，你过来一下。”
顾清晏走到会议桌旁，面色平静如常。
林峰问：“你刚才提到的那份数据，关于德瑞克斯等企业的关联交易情况，带来了吗？”
“带来了。”顾清晏从公文包里取出平板电脑，解锁，调出一张图表，将屏幕转向会议桌，“这是德瑞克斯近三年通过‘瑞丰商贸’等代理公司进行的出口交易数据。数据显示，报关总额与实际货值之间存在系统性差异。以去年为例，差异率平均为58%。”
她手指滑动，调出另一张图：“这是税务部门根据这些数据重新测算的应缴税款。按实际交易额计算，德瑞克斯去年在东海应补缴税款约3.2亿元人民币。其他四家企业的情况类似，五家企业合计应补缴税款约8.5亿元。”
会议室死一般寂静。史密斯的脸从白转红，又从红转青。其他外资代表的表情也僵住了。
谢文远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钢笔。
林峰等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各位企业家，东海省欢迎一切守法经营的外资企业，也会依法保护企业的合法权益。但同时，我们也要依法维护国家税收主权和经济安全。”
他环视全场：“对于合规经营的企业，政策一定会保持连续稳定；对于违规行为，我们也会依法依规处理。这不是针对外资，而是对所有企业一视同仁。毕竟，公平的营商环境，首先要建立在公平的规则之上。”
他转向史密斯：“史密斯先生，您觉得呢？”
史密斯张了张嘴，最终挤出一句话：“这些数据……我们需要时间核实。”
“当然可以。”林峰微笑，“省商务厅、税务局会配合企业进行核实。如果数据有误，我们道歉；如果属实，也希望企业配合整改。大家看，这样处理是否公平？”
没人回答。会议室里只剩下空调送风的嗡嗡声。
谢文远深吸一口气，强笑道：“林省长说得对，依法经营是基础。这样吧，今天的会议先到这里，具体问题下来再沟通。各位企业家有什么疑问，可以通过正常渠道反映，省里一定会认真研究。”
散会了。外资代表们匆匆离开，连客套话都顾不上说。谢文远和几位厅长低声交谈了几句，也快步走了出去。
会议室里只剩下林峰和顾清晏。
顾清晏收起平板电脑，动作不疾不徐。整理完所有材料，她抬头看向林峰：“林省长，这些数据是我个人整理的，还没有正式上报。”
“为什么？”林峰问。
“因为上报渠道……”顾清晏推了推眼镜，这个动作让她显得有瞬间的迟疑，“可能有问题。之前报过三次，都没有下文。而且，每次上报后，那些代理公司的业务就会调整，变得更隐蔽。”
林峰注视着她：“那为什么今天拿出来？”
顾清晏沉默了几秒，窗外的阳光照在她银边眼镜上，反射出两点微光。“因为您问了实际增长。”她轻声说，“问这个问题的领导，三年里您是第一个。”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其实我准备了两个版本的数据。如果您没问那个问题，我会给您看正式报告。”
说完，她微微躬身：“如果没其他事，我先回去了。处里还有工作。”
林峰点点头：“好，辛苦了。”
看着顾清晏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会议室门口，林峰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个文件袋。窗外的金融街高楼林立，玻璃幕墙反射着下午的阳光，耀眼得让人看不清真实的面目。
但有些人，有些事，已经开始从阴影中浮现出来。
他拿出手机，给杨学民发了条信息：“通知发改委、财政厅、税务局，明天上午九点开个短会。议题只有一个：研究建立外贸数据交叉核查机制。”
发完信息，他走到窗边。远处港口的方向，一艘巨型集装箱船正缓缓驶出港湾，船尾拖出长长的白色航迹。
这片海，比他想象中更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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