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放从帝国总理府走出后,没有立刻返回大使馆,而是让副手带着协议的初步纪要,以最高密级优先发回国内。
他自己则坐进轿车,对司机低声说:“去华夏会馆。”
轿车驶离威廉街的官方区域,穿过蒂尔加滕公园的浓荫,向着柏林夏洛滕堡区一条汇聚了不少外国商社的街道驶去。
目的地,是一幢外表并不十分起眼、但规模颇大的四层石质建筑,门廊上方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四个端正的颜体大字:华夏会馆。
这座会馆落成于1936年。
那时的先锋军如日中天,初步掌握了北方,成为东亚一支不可忽视的强大力量。
与德国方面基于战略资源与军事技术的互补需求日益强烈,大规模的合作基本处在半公开的状态。
不仅贸易额激增,北方许多有识之士与青年才俊,也敏锐地抓住了这股东风,一批批通过先锋军组织的渠道,或自费,或公派,踏上了赴德留学的道路,延续并扩大了晚清民初以来“勤工俭学”的传统。
然而,当时先锋军与德国乃至国际社会的外交关系,尚处于一个微妙而特殊的阶段。
作为一个迅速崛起、却尚未得到全球普遍外交承认的强大地方政权,它无法在柏林设立正式的大使馆或领事馆。
于是,“华夏会馆”应运而生。
它明面上的注册性质是促进中德商贸合作的非营利性商业机构,旨在为来德经营的华商提供信息、聚会与商事便利。
但实际上,从它奠基的那一天起,它就承担着远不止于此的使命。
它是先锋军在德意志帝国事实上的非正式代表机构,是周辰麾下与德方进行政治、经济、军事等全方位接触与谈判的重要半官方通道。
同时,它更是所有在德学习工作的华人,尤其是来自北方的学子和技术人员,一个温暖而坚实的家与后方堡垒。
会馆内设有阅览室、食堂、临时宿舍,甚至有一个小小的法律咨询处。
在过去的一年多里,正是以“华夏会馆”的名义出面,与德国各级政府、警察局乃至企业交涉,妥善解决了不少涉及华人学生打工权益、居住纠纷乃至歧视事件。
德方对此类协商通常表现出相当的重视与效率,这并非是啥跨国友好。
其根本原因在于柏林高层,对会馆背后所代表的先锋军强大实力,以及双方日益紧密的战略性经贸合作抱有极高的期待与重视。
在华夏完成统一之后,这处会馆自然也就归属于大使馆的名下了。
轿车在华夏会馆侧门停稳。程天放没有惊动太多人,他此来,除了想在这片充满乡音的土地上静静心神,还带着一项周辰司令的非官方“建议”。
周辰虽是大老板,毕竟不直接统管外交部。
对于这类“小事”,他向来习惯于用建议的口吻,让部下自行权衡。
而这项建议,却恰恰说到了程天放心坎里。
所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这一周来,他亲身坐在世界棋局的角落,亲手推动了两大强国间的战略合作,那份沉甸甸的成就感与激荡心绪,却因保密要求,无法与外界言说。
此刻,他心中那份渴望被理解、被分享的冲动,终于找到了一个合乎情理的出口。
他在心里对自己,也对那份期待作出解释:“我绝不只是为了个人那点虚荣。这是为了完成周司令‘提振海外同胞志气’的任务,是为了……给这些离乡背井的同胞们,分享一份属于整个民族的喜悦。具体条款不能说,但我们在德国高层这里受到的尊重与分量,难道还不能让他们知道吗?”
傍晚时分,会馆最大的阅览室兼礼堂里,渐渐聚满了从各大学、工学院下课归来的学子。
当程天放走上临时讲台时,台下迅速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程天放没有看讲稿,他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年轻而认真的面孔,一股名为希望的暖流在胸膛涌动:
“同学们,今天不讲大道理,就说说我们出门在外,最常遇到,也最需要想明白的一件事——如何自处,如何面对纷争。”
“咱们华夏人讲究‘以和为贵’,老祖宗教导我们不惹事。这很好,是修养,是智慧。但今天我想强调后半句——不惹事,但也绝不能怕事!”
台下有了细微的骚动和交头接耳。
“请注意,我说的是‘不能怕事’,不是‘不怕事’。”
“‘不怕’可能是一时血气之勇,‘不能怕’则是一种责任,一种清醒的认知。你们走出国门,在此求学、工作,你们的一言一行,在外国人眼里,就是华夏的缩影。
你若是遇到不公、遇到歧视、遇到无理挑衅,因为畏惧、因为嫌麻烦而退缩忍让,你丢掉的不只是个人的尊严,更是我们整个民族在世人眼中的颜面!”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波澜。许多学子不自觉地挺直了背。
“所以,不要担心和外人起纠纷。合理的维护自身正当权益,不是挑衅,而是自保与正名。你们要做的,是遵纪守法,是勤奋向学,是展现出我华夏子弟的优秀。而当麻烦主动找上门时,记住——”
“祖国,永远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
“这个后盾,不只是道义上的支持。它意味着,当你们的权益受到侵害,会有正式的渠道去交涉;当你们遇到不公,会有力量去为你们争取公正。
过去一年多,会馆处理的诸多事务,便是明证。而将来,这份力量只会更强,这份底气只会更足!”
他看到了台下许多年轻人眼中亮起的光芒,那是一种混合着激动、自豪与归属感的光彩。
他继续说道:“你们在此刻苦学习,未来归国,便是建设新国家的栋梁。而国家强盛,反过来又能让每一个在外的游子,脊梁挺得更直!
所以,请珍惜时光,努力成才。同时,也请昂首挺胸,不卑不亢。我们不主动惹事,但事若来了,华夏儿女,绝无怕事的道理!”
演讲在雷鸣般的、久久不息的掌声中结束。学子们围拢上来,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晕,七嘴八舌地问着问题,抒发着感慨。
程天放微笑着,耐心地回答着一些不涉及机密的问题。
他将一周来在总理府承受的所有重量,化为了此刻注入这些未来脊梁骨中的营养。
这或许,正是周辰希望他完成的“非官方任务”。
柏林,威廉大街,陆军总参谋部大楼。
副总参谋长办公室的木门被猛地推开,又迅速关上,隔绝了走廊的嘈杂。
海因茨·古德里安像一辆开足马力的三号坦克,径直冲到曼施坦因的办公桌前,眼睛直直的盯着桌上那份“远东军事交流团”最终名单。
“埃里希,你得帮我个忙,这份名单上,把我的名字给加上去。”
曼施坦因从文件上抬起眼皮,一丝戏谑的笑意在他嘴角浮现。
“海因茨?哦,这可真是令人惊讶的风向转变。我记得三天前,在元首的午餐会上,某位装甲兵总监还信誓旦旦地说,远东的礼节和茶道对他苦心经营的‘闪击战’理论毫无益处,宁愿留在措森(德军装甲兵学校所在地)看着新坦克服役。”
古德里安的脸上掠过一丝窘迫,“那是三天前!那时候没人告诉我,去了那边,不是坐在观礼台上鼓掌,而是有可能直接指挥他们的装甲部队进行实战对抗!
沙盘推演和亲手驾驭钢铁洪流,那完全是两回事!”
曼施坦因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杯:“你在德国也能指挥一个装甲师,理论上的。”
“得了吧,埃里希,别跟我打官腔!指挥?用那些可怜巴巴的燃油配额?我们的每一次‘大规模’演习,参谋部都要为多申请几吨汽油和元首的经济办公室扯皮半个月!跟人家一比,咱们简直穷的像个乞丐!”
“但我收到确切消息——他们的装甲部队在北方草原上训练,一次战术机动就是几百公里的奔袭。你猜怎么着?一场高强度对抗打完了,随行的油罐车,油量才下去一半!一半!”
他直起身,挥舞着手臂,仿佛在描绘那令人心驰神往的场景:“埃里希,这是革命性的后勤保障能力!这意味着战术自由度可以被拉伸到什么程度?意味着持续进攻的极限在哪里?
我们的理论一直卡在‘如果油料足够’这个该死的假设上,而他们……他们每天都在实践这个‘如果’!
我必须要亲眼看看,亲手试试,在几乎不受后勤桎梏的条件下,装甲战术的极限到底能是什么样子。 这关乎一切!”
曼施坦因脸上的戏谑渐渐收敛,他知道这位老朋友对装甲战的痴迷到了何种地步。
他指了指桌上那份盖着多个绝密印章的名单,摇了摇头,“海因茨,我理解你的狂热。但是,晚了,最终名单昨天下午已经敲定,连同元首的批示,一起送到了元帅办公室。当初征求意见时,是你自己亲手划掉了名字。现在,加不上去。”
“怎么可能加不上去?你是副总参谋长!动动笔,或者……或者找个‘健康原因’替换一个名额,这点小事对你来说……”
“小事?你以为这消息是怎么漏出去的?自从‘可能参与实兵对抗’的风声透出一点点,布劳希奇元帅的外间办公室都快被挤成军官俱乐部了!
人人都想去那个传说中的‘油料天堂’见识见识,更想和那支打败了日本人的军队过过招。每一个名字后面,都盯着不止一双渴望的眼睛。现在改动名单,不是技术问题,是政治问题。”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只剩下古德里安粗重的呼吸声。他盯着曼施坦因,眼神从急切变为一种近乎固执的逼迫。
“埃里希,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曼施坦因与他对视良久,终于叹了口气。
他拉开抽屉,拿出另一份空白表格,但并没有立刻填写。
“帮,我没说不帮。但海因茨,你得记住,你去,不是去当油料测试员的。挤掉一个名额,意味着你肩上的期望重十倍。元首和总参谋部,不是派你去验证你的个人理论猜想。”
“我们要你带回的,是击败法国的方法。 我们要知道,在充足的后勤支持下,‘闪击战’的锋刃究竟能快到什么程度。
我们要评估,华夏人在山东展现出的那种步坦炮工协同,其内核是否可以被我们吸收消化。
我们甚至要判断,这样一支军队,如果未来出现在欧洲的侧翼,会是朋友,还是必须警惕的力量。”
他顿了顿,笔尖悬在纸上:“所以,去可以。但去了之后,必须学点真东西回来,能用在西欧战场上的真东西。 这是我的条件。
我有种预感,我们能不能干净利落地跨过马奇诺防线,或许……真能从那片东方的草原上学到关键的一招。”
古德里安的表情彻底严肃了,他点了点头,“成交。”
曼施坦因不再多言,低下头,开始在表格上飞快地书写。
一趟足以搅动未来世界战局的东方之行,就在这简单的对话与书写中,悄然改变了航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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