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来自遥远时空的震颤，通过三界灵玉的共鸣，化作一幅清晰而残酷的画面，狠狠烙印在顾盼的感知之中。
三界灵脉交汇处，那座汇聚了三界精英心血的庞大守护阵法，此刻正像一个被重锤敲击的琉璃罩，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光芒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都仿佛是阵法在发出痛苦的悲鸣。
阵法之下，母亲顾云曦的身影立于阵眼，她白衣胜雪，却已染上斑驳血迹，脸色苍白如纸，显然在以自身修为硬扛着灵根之源失控带来的巨大反噬。在她周围，苏清、周伯，以及那些来自人、魔、妖三界的修士们，个个面沉如水，将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大阵，苦苦支撑。
每一次震颤，都有一名修为较弱的修士口喷鲜血，委顿在地。
“来不及了！”
顾盼脸色骤变，那双刚刚才承载了“狐族之心”信念的清明眼眸，瞬间被焦灼与杀意所覆盖。她一把抓住白月的手腕，力道之大，让白月都感到一阵刺痛。
“大阵要破了！”
白月心头一凛，无需多问，顾盼眼中的急切已经说明了一切。
“先祖！”顾盼猛然抬头，望向那道逐渐暗淡的银色虚影，“可有最快的路径返回！”
那道代表着狐族万古英灵的虚影，银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祂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威严：“空间的通道，为胜者而开。”
话音未落，先祖虚影抬起仅剩的手臂，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前方的星空骤然扭曲，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开一道裂口。裂口之内，不再是混沌的空间乱流，而是一条由璀璨星光铺就的、笔直稳定的通路，通路的尽头，隐约可见的正是三界灵脉交汇处那混乱狂暴的能量景象。
“去吧。”先祖的声音变得飘渺，“赌上三界未来的，不只是你们。”
虚影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化作漫天银色光点，彻底消散，重新融入了这片亘古长存的星海。
没有丝毫犹豫，顾盼拉着白月，一步踏入了那条星光大道。
下一瞬，两人便已跨越了不知多少万里的空间，出现在三界灵脉交汇处的上空。
刺耳的碎裂声，狂暴的灵力风暴，还有修士们压抑的喘息与闷哼，瞬间充斥了她们的感官。
“是顾盼！还有白月少主！”
“她们回来了！她们拿到三界灵玉了！”
下方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绝望中的修士们纷纷抬头，当看到顾盼手中那枚散发着温润而磅礴气息的水晶玉石时，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盼儿！”
阵眼之中，顾云曦看到女儿的身影，紧绷到极致的心神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一口逆血再也压制不住，从嘴角溢出。
顾盼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她没有多说一个字，身形一闪，已然出现在大阵光罩的顶端。她盘膝坐下，将那枚三界灵玉高高举起。
“以我之名，承三界之心，定！”
随着她一声清叱，体内的灵力疯狂涌入三界灵玉。
嗡——
那枚剔透的玉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如同一轮新生的太阳。一股纯净、浩瀚、带着调和万物之力的能量，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柔和光柱，倾泻而下，精准地注入到大阵最核心的阵眼之中。
原本剧烈震颤、濒临破碎的光罩，在这股力量的注入下，像是干涸的河床迎来了甘霖。那些疯狂蔓延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明灭不定的光芒也重新变得稳定、厚重。
压在所有修士肩头的万钧重压，骤然一轻。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不少人甚至直接脱力地坐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快！”顾云曦抓住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声音沙哑却急促，“调整阵法，准备最后的仪式！所有元婴修士归位，金丹修士在外围护法！”
命令一下，原本有些散乱的修士们立刻重新行动起来。几位来自三界的元婴强者迅速飞至顾云曦身边，各自占据一个方位。苏清则立刻组织起其余修士，在外围布下数道防御结界，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白月也加入了护法队伍，她带领着妖族修士，守住了最关键的东面方位。
顾盼从光罩上落下，来到母亲身边。
顾云曦看着女儿，眼中是化不开的骄傲与心疼。她抬起手，想要抚摸一下顾盼的脸颊，却又因手上沾染的血迹而顿住。
“你做得很好。”她最终只是说了一句。
“母亲，你的伤……”顾盼看着顾云曦嘴角的血痕，眉头紧锁。
“无妨。”顾云曦摇了摇头，目光转向那座在灵玉之力下暂时稳定的祭坛，“灵根之源的反噬而已。现在，必须立刻开始仪式，我们争取到的时间不多。”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储物戒指，递给顾盼：“这是另外两枚灵根碎片，还有仪式的阵图。你是这场仪式的核心，只有你，能同时引导三界灵玉与三枚碎片的力量。”
顾盼接过戒指，神识一扫，脑海中立刻多出了一副无比繁复玄奥的阵图。
她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走向祭坛中心。
随着她的脚步，整个祭坛的符文逐一亮起。她将三界灵玉置于祭坛中央的凹槽内，随后取出那两枚早已找到的灵根之源碎片，连同她自己保管的第一枚碎片，分别放置在祭坛的三个角。
三枚碎片归位的刹那，整个三界灵脉交汇处的大地，都开始轻微地震动起来。一股源自世界最深处的、古老而苍茫的气息，从祭坛中缓缓升起。
唤醒仪式，即将开启。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决定三界的未来。成功，则灵根秩序重塑，三界迎来新生；失败，则灵根之源彻底失控，整个世界都将陷入灵力枯竭的末法时代。
……
与此同时。
在距离三界灵脉交汇处数千里之外的一处阴暗潮湿的地底洞穴中。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死寂。凌霄宗宗主瘫坐在一块石床上，每一次咳嗽，都会带出大捧的黑血。他的面色灰败，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原本元婴五层的修为，在被顾盼吞噬了部分地品金灵根后，已经跌落至元婴三层，而且根基受损，再无寸进的可能。
在他的下手边，是同样狼狈不堪的赵天长老，以及十几个侥幸逃生的凌霄宗核心弟子。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
“宗主，探子来报……那顾盼，已经带着三界灵玉回来了。”一名弟子低声禀报，声音里带着恐惧，“他们……他们马上就要开始唤醒仪式了。”
“唤醒？”凌霄宗宗主闻言，发出一阵如同夜枭般的沙哑笑声，笑声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们以为，这样就赢了？”他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我凌霄宗数万年的基业，不能就这么毁了！绝不能！”
赵天看着宗主癫狂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惧意，但更多的还是同仇敌忾的恨意：“宗主，我们现在这点人手，正面硬闯，无异于以卵击石……”
“谁说要硬闯了？”
宗主阴冷一笑，他从怀中颤抖着摸出一枚黑色的玉简，用力捏碎。
玉简碎裂的瞬间，一道血色的符文从他掌心亮起，没入虚空。
“他们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祭坛上，都以为我们会去破坏仪式。”宗主的声音充满了恶毒的算计，“可他们忘了，支撑仪式的，是人。只要人乱了，仪式自然会不攻自破。”
他环视了一圈洞穴中残存的弟子，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毒蛇的信子，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今夜子时，是月光最暗，也是人心最松懈的时候。”
“我们不攻大阵，我们……去屠城。”
“两界城内，还有数万名来不及撤离的低阶修士和凡人。我们潜入进去，制造最大的混乱，用他们的血，来祭奠我凌霄宗死去的亡魂！”
“他们不是要拯救苍生吗？”宗主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扭曲快感，“我就让他们看看，因为他们的‘拯救’，死了多少无辜之人！”
“而我们的真正目标，”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赵天，“是夜渊。那个魔族的小子，伤势未愈，又是顾盼最在乎的人之一。只要他一乱，顾盼的心神，必然会受到影响！”
“只要仪式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灵根之源的反噬之力，就足以将他们所有人，连同那个小贱人，一起撕成碎片！”
洞穴中，死一般的寂静。所有残存的凌霄宗修士，眼中都亮起了嗜血而疯狂的光。
他们已经一无所有，剩下的，只有同归于尽的疯狂。
一场针对两界城的血腥夜袭，正在黑暗中悄然酝酿。而祭坛之上，顾盼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正准备开启那决定三界命运的最终仪式。她还不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如同乌云般，从她视野的死角，悄然笼罩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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