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林子里还有雾。苏然和张峰蹲在石头后面，盯着坡下的空地。白石上的兔肉包还在原来的位置，叶子有点发黄，边角被风吹得翘了起来。
“他们看见了。”张峰小声说，“但没人动。”
苏然点头。他看着那几间茅草屋，门帘没动。树上的布条轻轻晃，骨饰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声音。他把摄像机镜头拉近，看到陶罐还在石头堆上，和昨天一样。
“我们留的东西，他们也留着。”他说，“这是回应。”
张峰刚要说话，苏然突然抬手拦住他。
林子两边有声音。
不是风，也不是动物踩叶子的声音。是人走路的脚步声，很轻，但节奏一样。五个人从不同方向走来，穿着兽皮拼的衣服，脸上画着红纹，手里拿着木矛。矛尖不反光，像是用火烤过的硬木做的。
他们没喊话，也没停。直接走到十米内，站住，围成一个圈。
苏然慢慢放下背包，举起双手。他看向张峰，眼神一沉：“别动，照我说的做。”
张峰也举起手，背挺直，没有反抗。
“我们不是敌人！”苏然大声说，放慢语速，“我们只是迷路的人。昨晚留的肉，是送给你们的。”
他指着白石的方向。其中一个守卫眼角动了一下，目光扫过去。
没人回答。
五个守卫同时往前一步，矛尖压低，指向地面，意思是让他们跪下。
苏然咬牙，慢慢弯腿，双膝落地。张峰也跟着跪下。两人都低头，脖子绷紧。
“我再说一遍。”苏然声音平稳，“我们没有恶意。进这片林子是意外，不知道这里有部落。留下食物，是想表示尊重。”
还是没人说话。
苏然悄悄打开系统界面。人气值十八万，新功能还在闪：【短距传声】。他点了一下，输入一句话，目标是最前面那个守卫。
下一秒，那人耳朵动了动，眉头皱起，像听到了什么，又抓不住。
其他守卫注意到他的反应，握紧了矛。
苏然不再操作。他知道这个技能只能用一次，现在露出一点异常，对方已经开始怀疑。
张峰忽然动了下手肘，从包里慢慢拿出摄像机。他没开机，也没对准谁，只是平举在胸前，像在展示一样。
守卫的目光落在机器上，看了几秒。
其中一个低头说了句什么，声音低哑，听不懂。
然后他们上前，收走两人的背包，用麻绳绑住手腕，动作干脆，不粗暴也不温柔，就像在做一件平常的事。
“要带我们走。”张峰低声说。
“让他们带。”苏然回，“别挣，别看他们眼睛。”
两人被架起来，押着往聚落走。路过木桩时，苏然眼角看到桩底压着小石子，排成三角形。他记下了。
进聚落前，守卫停下，给每人鼻子前抹了一点灰绿色的泥。味道刺鼻，但不呛人。
“防邪？”张峰小声嘀咕。
“防信号。”苏然心里明白。他看了一眼系统，直播画面卡了，弹幕几乎不动。热度掉了很多。
他们被带到中间的空地。地面铺着青石板，缝隙里嵌着发暗的矿石，排列得很整齐。苏然被按跪在正中央，膝盖底下传来轻微震动，像是地下有东西在响。
他左手贴地，悄悄启动异能感知。震动频率稳定，六次一循环，和守卫走路的步数一样。
这地方不对劲。
周围村民陆续出来，站在屋门口或柱子后头，远远看着。没人靠近，也没人说话。小孩被大人拉进屋里，帘子放下。
气氛很压抑。
苏然抬头看天。云少了，阳光照进来，落在茅草屋顶上。他发现每间屋子顶端都插着一根短木棍，上面挂着不同的东西——羽毛、牙齿，还有一根挂着半片金属片，像旧车标。
这地方有人见过现代世界。
他正想着，远处传来鼓声。三下，很慢，像敲在胸口。
人群分开一条路。
一个老人走来。头发灰白，扎成辫子垂在背后。脖子上挂一串晶石，颜色偏紫，阳光下不怎么反光，但走近时能感觉空气有点颤。
他在空地边缘停下，没再往前。
苏然和张峰同时抬头。
老人看着苏然的脸，停了两秒，又看向张峰。他没说话，从怀里拿出一块扁平的石头，放在地上，用手指点了三下。
旁边一个守卫立刻单膝跪地，把耳朵贴在石面上。
几秒后，他抬头，对老人说了句话。
老人点头，走进空地。
每走一步，脚下的矿石就亮一下，像是回应他的脚步。他走到两人面前五米处站定，抬起右手，掌心朝下。
意思是——你说。
苏然深吸一口气，先开口：“我叫苏然，他是张峰。我们是拍视频的，不是坏人。进林子是意外，看到你们的标记，知道有人住这儿，就想打个招呼。”
老人不动。
苏然继续：“我们留了吃的，是想证明没有敌意。如果你们觉得我们冒犯了规矩，我们可以道歉。但我们真的只想活着走出去，不想惹事。”
说完，他等了几秒。
老人缓缓抬起左手，摸了摸颈间的晶石。
那一刻，苏然脑子轻轻跳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扫过。不是痛，也不是晕，就是一瞬间的感觉，好像有人翻了他的记忆。
他立刻清醒。
这人能读心？
不，不是读心。更像是在测情绪。他刚才说的每一句话，对方都在判断真假。
苏然放松肩膀，放慢呼吸。他不怕审，就怕对方不开口。
老人收回手，低头看脚下的石头。他弯腰，捡起一片碎石子，在地上划了三道竖线，和树上的痕迹一样。
然后他在下面加了一横。
苏然盯着看。符号变了。
“他问我们认不认识这个。”张峰突然说。
苏然摇头：“没见过，但我知道这是种语言。”
老人听完，眼皮动了一下。
他慢慢开口，声音沙哑：“外来者……为何越界？”
说的是普通话，但口音很重，字与字之间拖得长。
苏然立刻答：“因为我们不知道这里不能来。我们看到标记，就停下等回应。我们留下东西，也是等你们回应。我们一直没动，也没藏武器。”
老人盯着他，又问：“你耳边的声音，是谁送的？”
苏然一顿。
他知道说的是【短距传声】。
“是我自己。”他说，“我有个能力，能让一句话飞出去，只有一个人能听见。我没恶意，只是为了让你知道，我想谈。”
老人沉默几秒，回头对守卫说了句什么。
守卫放下矛，退后两步，但仍围成一圈。
老人向前一步，离苏然只剩两米。
“你们活下来了。”他说，“很多人进来，死在半路。你们走到这里，不是运气。”
苏然点头：“我们知道这片林子危险。我们靠的是配合，不是强闯。”
“那你们为什么不停下？”老人问，“看到标记，为什么不回头？”
“因为回头可能死得更快。”苏然说，“我们没食物，没地图，外面的路塌了。往前走，至少还有希望。”
老人看着他，很久没动。
阳光照在地上，两人的影子连在一起。
他终于开口：“今晚，你们留在空地。不给吃，不给水。不关，也不放。明天早上，我再问你们一次同样的问题。”
说完，他转身走了。
守卫没动，但矛尖仍对着两人。
苏然坐在地上，手腕上的麻绳勒得有点疼。他看向张峰，对方冲他眨了下眼。
“他还算讲理。”张峰小声说。
“不止讲理。”苏然低声回，“他在测试我们能不能熬过今晚。”
他看向四周。村民陆续回屋，门帘拉上。只有几个守卫站在柱子下，一动不动。
天光变亮，风吹过林子，吹动那些布条。其中一块飘下来，落在苏然脚边。
他没捡，也没踢开。
那只是一块旧布，上面用黑线缝了个符号——三竖一横，斜穿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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