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看着水面。
那圈红色越来越明显，像血在水里散开。
他没说话，手抓紧了背包带。
张峰蹲下来，用手蹭了蹭地面。土是干的，但手指沾了一层灰，擦不掉。
“这灰不是树上掉的。”他说。
苏然点头，拿出手机。直播还在播，弹幕刷得很快：
【主播别碰水】
【红光出现三次了，每次隔四十七秒】
【你后颈有道印，是不是被什么贴过？】
他摸了摸后颈，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没事。”他说。
张峰没回应，看向水潭对面。
一个老人从树林里走出来。
他走得很慢，脚步很稳，像打鼓一样有节奏。
苏然认得他手里的骨杖。昨天守夜人跪着念咒时，他就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老人停在五步远的地方，没看他们，也没看水潭，先抬头看了看天。
“太阳偏了。”他说，“再过两个时辰，影子就盖不住石缝了。”
张峰站起来：“您知道这水怎么了吗？”
老人没回答，把骨杖往地上一顿。
咚的一声。
声音不大，但苏然觉得耳朵有点震。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系统界面。
人气三十四万二，打赏涨了三百多点，热度稳定，没爆。
“试炼石的事，你们问过首领了？”老人忽然开口。
苏然说：“问了。”
“他还说了别的吗？”
“说了守书人。”
老人点头：“他没说错。但守书人只管记录，不管解谜。”
张峰皱眉：“那谁管？”
老人终于看向苏然：“你胸口还热吗？”
苏然一愣，伸手按了按衣服里面。
烫。
不是之前那种烧得难受的感觉，是温热的，一直持续，像贴了个暖宝宝。
他掀开衣服一角。
皮肤上有一块红，形状像叶子。
老人盯着看了三秒，说：“它认你。”
“认我什么？”
“认你是能进去的人。”
张峰上前一步：“进去哪儿？”
“祭坛底下。”老人说，“不是现在这个坑，是原来的那个。”
苏然问：“原来的是在哪？”
老人抬起骨杖，指向水潭中间。
“就在下面。封灵祭坛，一千年前建的。上面压了三层石头，底下埋着净源之心。”
张峰问：“那是什么？”
“能净化水源的东西。”老人说，“水变毒了，是因为它停了。你们心跳快，也是因为它在挣扎。”
苏然想起地底传来的节奏感。
“还能修好吗？”
“能。”老人说，“但得有人下去，把断掉的线接上。”
“怎么接？”
“用人的感知去碰它。”老人看着苏然，“不是靠眼睛看，是你脑子里那些别人看不到的画面。”
张峰立刻说：“他直播时能看到弹幕，也能回放高光——算不算？”
老人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他身上有外来者的气息。试炼石没排斥他，说明他没被死寂之息污染。”
苏然问：“那以前没人下去过吗？”
“下去过。”老人说，“三个长老去了，两个没回来，一个回来了，疯了，说底下全是镜子，照出来的人不是自己。”
张峰咽了下口水：“所以您觉得苏然行？”
“我不觉得。”老人说，“我只是看见他站在这儿，没倒，也没喊疼。”
苏然低头看自己的手。
手心不湿，指甲也不发白。
他打开系统，点了“热度回放”。
画面跳出来——是半小时前试炼石亮蓝光的那一瞬间。
他放大那一帧。
石纹里有一条极细的金线，一闪而过。
他截图保存，退出界面。
“我能试试。”他说。
老人说：“可以试。但得先过一道门。”
“什么门？”
“不是石头做的。”老人说，“是声音。”
张峰问：“什么意思？”
老人不理他，只对苏然说：“你直播的时候，有没有听过一种声音？像风吹过空竹筒，又不太像风？”
苏然想了想。
有。
昨天夜里，他准备关播时，耳机里突然响了一下。
很短，像有人在他左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当时以为是杂音，没在意。
“听过。”他说。
老人点头：“那就是门铃。”
张峰急了：“等等，您的意思是，他要靠听声音找入口？”
“不是找。”老人纠正，“是等它开。”
苏然问：“等多久？”
“不知道。”老人说，“可能明天，可能今晚。也可能——”他顿了顿，“你刚听见，它就开了。”
张峰抓头发：“这也太玄乎了。”
老人说：“不玄。你们城里人修水管，也要先听哪段漏。道理一样。”
苏然笑了笑：“那我回去等。”
老人转身要走，又停下。
“你包里还有东西没拿出来。”他说。
苏然一怔，拉开背包侧袋。
里面有一截枯枝。早上路过林子时随手捡的，想当柴火用。
他拿出来，递给老人。
老人没接：“留着。它比你想的有用。”
说完，他拄着骨杖，慢慢走进林子。
快消失在雾里时，他回头说了一句：
“小心那些像人，但不是人的东西。”
苏然没说话。
张峰却突然问：“您刚才说它认我兄弟……是因为他没被污染？”
老人脚步没停：“因为他心里还装着别人。”
雾合上了，人不见了。
张峰转头看苏然：“他说的‘别人’，是指林悦？”
苏然没回答，把枯枝放进内袋，拉好拉链。
他看了眼时间。
下午四点十七分。
水潭边的村民走了大半，只剩两个年轻人守着生病的孩子。
孩子还在哼，声音比刚才小了些。
苏然走过去，蹲下。
“发烧多久了？”
女人摇头：“从昨天开始，夜里最严重。”
苏然掏出体温计，夹在孩子腋下。
三十秒后拿出来。
三十九度二。
他收好体温计，起身时顺手拍了段视频。
镜头扫过水面，扫过孩子通红的脸，扫过女人疲惫的眼睛。
他对镜头说：“大家看到的就是我们现在面对的。不是剧本，不是演的。我们得弄清楚，是谁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弹幕立刻炸了：
【主播别硬扛】
【刚查了，这种红光叫‘蚀心纹’】
【你包里的树枝，是不是西崖老松的？】
苏然没回，直接关了前置摄像头。
他对张峰说：“走吧。”
“去哪？”
“先回木屋。”
“不找守书人了？”
“找。”苏然说，“但得先弄明白，那根树枝有什么用。”
两人刚走几步，手机震了一下。
后台提示：人气突破三十五万。
他点开，新增关注里有个Id叫“守书人旧笔”。
头像是一页泛黄的纸，上面画着歪歪的钉子。
苏然看了两秒，把手机塞进口袋。
张峰问：“怎么了？”
苏然摇头：“没事。”
他加快脚步。
风又吹起来。
不高，只卷起地上的灰，在脚边打了个旋。
灰落下时，露出一小块青苔。
青苔中间，压着半片干枯的叶子。
叶子脉络清楚，形状和他胸口的红印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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