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辞...”
手术台上的顾九娘忽然动了动手指,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缝。她的声音太微弱,像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
沈清辞立即俯身靠近:“我在。”
烛光在顾九娘苍白的脸上跳跃,她胸口缠裹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浸透大半,每一下呼吸都带着血沫翻涌的细微声响。
“枕头...下面...”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玉瓶...”
沈清辞轻轻抬起她的头,在染血的枕下摸到个温润的物件——一枚巴掌大的羊脂玉瓶,瓶身雕着精细的缠枝莲纹,触手生温。
“这是...”
“打开...”顾九娘嘴唇翕动,“里面的药粉...能验毒...”
沈清辞拔开碧玉瓶塞,一股奇异的清香立即弥漫开来。瓶内是淡金色的粉末,在烛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这是我...用七年时间...配制的‘辨真散’...”顾九娘每说几个字就要喘息片刻,“遇毒变色...遇蛊泛光...遇...”
她突然剧烈咳嗽,黑血从嘴角涌出。温若雪急忙施针,却见她轻轻摇头。
“没用了...”顾九娘惨笑,“箭毒已入心脉...我清楚...”
她颤抖着手握住玉瓶,又握住沈清辞的手,将两者叠在一起:
“这玉瓶...交给你...”
烛火“噼啪”爆开一簇火花。
“里面的药粉...能验出世间大多数毒物...”顾九娘声音越来越轻,“尤其是...寒毒...”
沈清辞心头一震:“寒毒?”
“贵妃娘娘的寒毒...陛下体内的寒毒...还有...”顾九娘眼中闪过痛楚,“当年沈将军中的毒...其实都是一种...”
她突然呕出一大口黑血,温若雪慌忙擦拭,却发现血中带着诡异的冰碴。
“九娘你...”
“我也中了...”顾九娘苦笑,“三年前...试药时不小心...所以我才...才能这么快辨别出箭毒...”
沈清辞握紧玉瓶,指尖发白:“这药粉能解寒毒?”
“不能解...但能验出毒源...”顾九娘喘息着,“只要找到毒源...温太医...就能配出解药...”
她从颈间扯下根红绳,绳上系着枚小小的铜钥匙:“我房间...床板下...有本手札...记录了...所有发现...”
钥匙落入沈清辞掌心,还带着顾九娘的体温。
手术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烛火燃烧的细微声响。
顾九娘望着头顶的房梁,眼神开始涣散:“清辞...我有个秘密...从未告诉任何人...”
“你说。”
“那年陛下...还是九皇子时...染了风寒...”她唇角漾起极淡的笑意,“我去诊脉...他烧得糊涂...拉着我的手...喊母妃...”
泪水从她眼角滑落:“那是他...唯一一次...需要我...”
她转眼看沈清辞,目光恳切:“我知道...他心中只有你...我不争...也不敢争...只求...只求你们好好...”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温若雪急忙施针,却见顾九娘轻轻推开她的手:“温姐姐...让我说完...”
她重新握住沈清辞的手,用尽最后力气:
“玉瓶里的药粉...洒在可疑之物上...遇寒毒会变蓝...遇蛊毒会泛绿...若是...若是当年的‘冰魄’...会显出七彩色...”
“记住...七彩...”她呼吸急促起来,“那是...北狄皇室...独有的标记...”
窗外传来四更的梆子声。
顾九娘忽然精神了些,竟撑着想要坐起,温若雪和沈清辞连忙扶住她,却见她从怀中摸出个褪色的香囊。
香囊绣着歪歪扭扭的兰草,正是萧彻平日常佩戴的式样。
“这个...本想找机会...送给陛下...”她抚摸着香囊,“里面缝了特制的安神草药...他总失眠...”
她将香囊放在玉瓶旁:“现在...一并交给你了...”
做完这些,她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回枕上,胸口的纱布已经被血完全浸透,暗红色在素白布料上不断扩散。
“清辞...”她声音轻得像叹息,“替我...守护好陛下...”
沈清辞哽咽点头:“我答应你。”
顾九娘笑了,那笑容纯净得像个孩子,她缓缓转头,望向屏风的方向——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萧彻就在外面。
“陛下...”她对着虚空轻唤,“九娘...不能再为您...配药了...”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渗入鬓发,再不见踪迹。
“九娘?九娘!”
温若雪急声呼唤,手指颤抖地搭上她的脉搏,片刻后,她缓缓收回手,泪水夺眶而出。
沈清辞紧紧握着玉瓶和钥匙,掌心被硌出深深的红印,她看着顾九娘安详的容颜,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怯生生叫她“郡主姐姐”的跛足医女。
那时顾九娘总低着头,说话细声细气,却会在她受伤时默默送来最好的金疮药。
“郡主,这药不疼的...”她曾这样小声保证。
如今,这个总是躲在角落里的女子,用最决绝的方式,在所有人心中刻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
屏风被轻轻推开。
萧彻走进来,目光落在顾九娘身上,久久未动,他走到手术台边,单膝跪地,执起她尚未完全冰冷的手。
“朕...会记得。”
短短四个字,重逾千斤。
他从沈清辞手中接过那个香囊,小心地系在腰间,又取过玉瓶,凝视片刻,递还给沈清辞:
“查清真相,还她公道。”
天色微明时,沈清辞来到了顾九娘的房间。
按照钥匙指示,她掀开床板,果然发现个暗格,里面除了那本手札,还有几个瓷瓶和一沓信笺。
手札记载着顾九娘这些年的发现:从太医院档案的异常,到某些药材的莫名损耗,再到几位太医离奇的“病逝”...
最后一页,是她娟秀的字迹:
“若我遭遇不测,必是触及了某些人的秘密,玉瓶药粉可验真相,望后来者善用,——顾九娘绝笔”
信笺则是她与父亲的往来书信。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顾太医早就察觉太医院有问题,却不敢明言,只能暗中嘱咐女儿小心。
沈清辞拿起其中一个瓷瓶,打开后洒出少许药粉,淡金色的粉末在晨光中微微发光,正如顾九娘所说,能辨世间百毒。
她将玉瓶小心收好,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轻声道:
“九娘,放心,你未走完的路,我替你走。”
晨光透过窗纸,照在那些遗物上,也照在沈清辞坚毅的侧脸上。
一枚玉瓶,一段托付,一场延续了太久的阴谋,终于到了该揭开的时候,而那个用生命送出线索的女子,将永远活在记得她的人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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