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年1月19日 03:45 北海，东经5°05′，北纬58°35′
鱼雷破水的细碎声响，终究没盖过驱逐舰甲板上的嘶吼与海浪拍击船舷的轰鸣。代英“萤火虫”号驱逐舰舰长攥着舵轮的手还在用力，视线死死锁着左舷雾影，嘴里反复嘶吼着让了望手确认标识，全然没察觉水下一道暗线正飞速逼近。直到舰底传来一声震彻骨髓的巨响，整艘驱逐舰猛地向上拱起，甲板上的水兵像落叶般被抛向半空，又重重砸落，钢盔滚落时撞出清脆的脆响，转瞬就被撕裂的钢板摩擦声吞没——鱼雷精准命中舰艏下方，水线处炸开数米宽的破口，海水裹挟着气泡疯狂涌入舱室，船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倾斜，舰艏很快扎进海里，舰艉高高翘起，螺旋桨还在徒劳地转动，搅碎了海面漂浮的木屑与油污。
“弃舰！快弃舰！”舰长被震得嘴角溢血，扶着变形的舰桥栏杆嘶吼，可回应他的只有水兵们的惨叫与海水灌入船舱的咕嘟声。部分水兵慌乱中抓过救生圈跳海，刚落入水中就被冰冷的海水冻得蜷缩，更有人直接撞在漂浮的残骸上，瞬间没了声息。短短五分钟，“萤火虫”号的舰艏彻底沉入海底，舰艉在海浪中挣扎了几下，最终也缓缓下沉，海面只留下一片漂浮的油污、残骸与零星的呼救声，很快又被浓雾与夜色重新掩盖，仿佛这艘驱逐舰从未出现在战场上。
水下的“U-107”号潜艇艇长收回潜望镜，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冷静地下令调整航向：“左舵十度，下潜至五十米，规避敌方反潜力量，寻找下一个目标。”潜艇缓缓转向，悄无声息地隐入更深的海水，只留下两道微弱的尾流，很快便消散在混战的海域中。
海面的厮杀从未停歇，混乱反而愈发极致。代英“约克”号重巡的右舷水线裂缝越来越大，积水已经漫过了底层舱室，水兵们拼尽全力用沙袋、帆布堵漏，可海水依旧不断渗出，船体开始缓慢右倾。舰长看着仪表盘上不断下降的吃水深度，心里泛起绝望——动力舱已经进水，航速彻底归零，武器系统大半失灵，此刻的“约克”号，不过是一艘停在海面上的活靶子。他刚要下令弃舰，了望手突然尖叫：“右舷！汉斯的鱼雷艇！两艘！冲过来了！”
两道细小的黑影从浓雾中窜出，正是汉斯的“V-151”“V-152”号鱼雷艇，艇长们借着浓雾掩护，径直朝着失去动力的“约克”号冲来，艇艏的鱼雷发射管早已瞄准目标。“约克”号的后主炮勉强转动，仓促打出两发炮弹，却都落在鱼雷艇前方的海里，炸起的水花根本没能阻挡其推进。转瞬之间，两艘鱼雷艇就冲到“约克”号侧舷百米处，四枚鱼雷先后射出，拖着细小的尾迹扎向“约克”号的舰体。
“躲不开了……”舰长闭上眼，声音沙哑。数秒后，四声巨响接连传来，“约克”号的右舷被鱼雷接连命中，钢板彻底崩裂，整艘船剧烈晃动，上层建筑的炮塔、桅杆接连倒塌，甲板上的水兵被气浪掀飞，坠入海中。船体倾斜速度陡然加快，不到十分钟，“约克”号就侧翻着沉入海底，大量气泡从海面涌出，伴随着油污扩散，海面上的呼救声此起彼伏，却没人能及时救援——此刻每一艘舰船都自身难保，没人敢轻易脱离战斗序列，更没人能在浓雾与夜色中精准找到幸存者。
汉斯这边的伤亡同样惨重。“慕尼黑”号轻巡被“德弗林格尔”号撞毁舰桥后，一直处于失控状态，船体在海面上随波漂流，左舷的副炮被流弹击中，引发小规模殉爆，甲板上燃起熊熊大火，浓烟顺着风势蔓延，将整艘船笼罩在火光与黑烟中。水兵们试图灭火，可消防管道早已在撞击中断裂，只能用 buckets 舀海水扑救，火势却越来越旺，很快就蔓延到弹药舱附近。
“弹药舱要炸了！快撤离！”副舰长嘶吼着，带领剩余水兵朝着舰艉的救生艇跑去。可没等他们放下救生艇，弹药舱就发生了剧烈爆炸，整艘“慕尼黑”号被火光吞没，钢板碎片四处飞溅，有的甚至飞到数米外的“德弗林格尔”号甲板上，砸伤了数名水兵。爆炸过后，“慕尼黑”号的舰体断成两截，前后部分分别向两侧倾斜，迅速沉入海底，海面上只留下一团巨大的黑烟，久久不散。
“德弗林格尔”号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舰艏断裂后，航速大幅下降，左舷的装甲被代英舰船的炮弹击中数处，出现明显凹陷，甲板上的煤堆与尸体混杂在一起，鲜血顺着甲板流淌，与海水、油污融合，形成诡异的深色液体。舰长试图稳住船体，却发现舵机也出现故障，只能勉强控制航向，根本无法灵活规避敌方攻击。就在这时，了望手大喊：“左舷后方！代英战列舰！是‘伊丽莎白女王’号！”
浓雾中，代英“伊丽莎白女王”号战列舰的轮廓缓缓浮现，主炮早已瞄准“德弗林格尔”号。没等“德弗林格尔”号还击，“伊丽莎白女王”号的八门381mm主炮就同时轰鸣，穿甲弹呼啸着划破夜空，接连命中“德弗林格尔”号的舰体。第一发炮弹击中右舷装甲，虽然没能击穿，却震得舰体剧烈晃动，甲板上的水兵东倒西歪；第二发炮弹命中后主炮群，炮盾被炸开，主炮彻底报废；第三发炮弹直接击穿了动力舱，蒸汽管道破裂，高温蒸汽喷涌而出，烫得附近水兵惨叫连连，动力舱瞬间瘫痪，“德弗林格尔”号彻底失去动力，停在海面上任人宰割。
“舰长！动力舱毁了！我们动不了了！”轮机长的声音带着哭腔传来。
舰长看着远处不断逼近的“伊丽莎白女王”号，又看了看甲板上伤亡惨重的水兵与燃起的大火，眼神里满是绝望，他握紧腰间的佩剑，沉声道：“全员弃舰，能活一个是一个。”
水兵们纷纷朝着救生艇跑去，可“伊丽莎白女王”号的主炮依旧在持续射击，炮弹不断落在“德弗林格尔”号周围，近失弹掀起的水柱将救生艇掀翻，不少水兵刚跳上船就被浪头打翻落水。更致命的是，另一艘汉斯的“马肯森”号战列舰在混乱中误将“德弗林格尔”号当成了代英舰船，主炮射出的炮弹径直命中“德弗林格尔”号的上层建筑，舰桥彻底崩塌，剩余的指挥人员全部阵亡，整艘船彻底陷入无序状态，只能在火光与爆炸声中缓慢下沉。
04:15，浓雾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反而因为舰船燃烧产生的黑烟变得更加浑浊，能见度不足三百米。代英“光荣”号轻巡在之前的冲击波中受损严重，舰体多处漏水，航速降到十节，舰长试图带领舰船脱离战场，却在转向时与己方的“坎伯兰”号重巡再次相撞。这一次撞击比之前更加猛烈，“光荣”号的舰艏直接撞在“坎伯兰”号的右舷水线处，“坎伯兰”号原本就有破损的舰体彻底崩裂，海水疯狂涌入，而“光荣”号的舰艏也严重变形，主炮彻底失灵，两舰紧紧卡在一起，根本无法分离。
“坎伯兰”号舰长看着不断下沉的船体，心里满是无力，他对着通讯器嘶吼，试图联系旗舰请求支援，可通讯器早已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坏，只能听到一片嘈杂的电流声。甲板上的水兵们开始互相推搡，都想争夺仅有的救生艇，原本并肩作战的战友，此刻为了活命变得面目狰狞，有人甚至拔出腰间的匕首，对着身边的人刺去，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脚下的甲板。
“都别抢！按顺序撤离！”舰长拔出佩剑，朝着混乱的人群大喊，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水兵们的嘶吼与呼救声淹没。没人再听指挥，所有人都在疯狂地争夺生机，有人掉进海里，有人被推倒在地，随即被乱脚踩伤，原本庄严的战舰甲板，此刻变成了人间炼狱，充斥着暴力、绝望与死亡。
汉斯的“斯佩伯爵”号快速战列舰处境同样艰难，之前的撞击让航速表失灵，舰长只能凭经验操控，却不小心闯入了代英舰船的包围圈。代英“复仇”号、“决心”号两艘战列舰，加上“声望”号战列巡洋舰，同时将主炮瞄准“斯佩伯爵”号，炮口焰一次次撕开浓雾，炮弹接连命中目标。“斯佩伯爵”号的左舷装甲被击穿数处，弹药舱受到波及，虽然没有立刻爆炸，却燃起了大火，浓烟滚滚，舰体开始左倾。
舰长下令全力还击，六门380mm主炮接连开火，命中了“决心”号的右舷副炮，将其炸得粉碎，也击中了“声望”号的舰艉，摧毁了其螺旋桨，让“声望”号失去动力。可即便如此，面对三艘敌方主力舰的围攻，“斯佩伯爵”号根本无力回天，舰体损伤越来越严重，甲板上的大火已经蔓延到全舰，水兵们死伤过半，剩余的人也大多陷入绝望，要么在灭火，要么在漫无目的地射击，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
04:30，“斯佩伯爵”号的弹药舱终于支撑不住，发生剧烈殉爆，整艘船被火光与浓烟笼罩，舰体断成两截，前后部分迅速沉入海底，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掀起数十米高的水柱，将附近漂浮的残骸与尸体掀飞，海面上的油污被点燃，燃起一片火海，火光映亮了浑浊的浓雾，也照亮了海面上无数挣扎的身影。
代英“声望”号战列巡洋舰失去动力后，也成了汉斯舰船攻击的目标。汉斯的“马肯森”号战列舰与剩余的两艘轻巡朝着“声望”号开火，炮弹接连命中其舰体，上层建筑被炸毁大半，甲板上燃起大火，海水不断涌入船舱，船体开始缓慢下沉。舰长试图组织水兵们弃舰，可汉斯的炮火依旧在持续，不少水兵刚跑到甲板上就被流弹击中，倒在血泊中，救生艇大多被炸毁，仅有的几艘也根本无法容纳所有幸存者，绝望的情绪像瘟疫一样蔓延，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与无助。
海面上的混战还在继续，没有章法，没有秩序，只有本能的攻击与躲避。代英与汉斯的舰船交织在一起，炮口焰此起彼伏，爆炸声、嘶吼声、呼救声、船体撕裂声混杂在一起，让人不寒而栗。浓雾中，时不时有舰船相撞，要么两败俱伤，要么直接沉没；时不时有鱼雷命中目标，将舰船炸成碎片；时不时有流弹击中水兵，夺走其生命，每一秒都有人死亡，每一秒都有舰船损毁，整个海域仿佛变成了吞噬一切的深渊，没人能从中挣脱。
04:55，代英“皇家橡树”号战列舰在与“马肯森”号的对峙中受损严重，右舷装甲被击穿，动力舱漏水，航速大幅下降，主炮也有两门失灵。“马肯森”号的处境也相差无几，左舷副炮群被炸毁，舰体多处漏水，甲板上的大火虽然被扑灭，却留下一片狼藉，水兵们疲惫不堪，眼神里满是麻木与绝望。两艘战列舰还在互相射击，炮弹落在彼此周围，炸起的水花不断溅在甲板上，可双方的炮火都越来越稀疏，精准度也大幅下降，显然都已接近极限。
就在这时，汉斯的“U-108”号潜艇突然从水下上浮，艇长透过潜望镜看到了正在对峙的两艘战列舰，毫不犹豫地下令发射鱼雷。两枚鱼雷朝着“皇家橡树”号射去，“皇家橡树”号的了望手及时发现，舰长立刻下令转向规避，可航速不足，根本无法完全躲开，一枚鱼雷擦着舰艉而过，另一枚则命中了舰体中部，炸开一道大口子，海水疯狂涌入，船体倾斜速度陡然加快。
“马肯森”号舰长看到“皇家橡树”号受损，试图下令趁机开火，彻底摧毁目标，可刚下达命令，就听到了望手大喊：“右舷！代英潜艇！”汉斯的“U-108”号潜艇刚完成鱼雷发射，还没来得及下潜，就被“马肯森”号的了望手发现，“马肯森”号的副炮立刻开火，炮弹命中潜艇的指挥塔，潜艇受损严重，只能紧急下潜，却在水下发生故障，最终沉入海底，艇员无一生还。
而“皇家橡树”号的倾斜越来越严重，舰长知道大势已去，只能下令弃舰。水兵们纷纷跳海，冰冷的海水让他们瞬间失去知觉，不少人刚落入水中就被冻僵，漂浮在海面上，只有少数人抓住了漂浮的残骸，艰难地维持着呼吸。十分钟后，“皇家橡树”号侧翻着沉入海底，海面上只留下一片油污与残骸，还有零星的呼救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
05:20，天色渐渐泛起微光，浓雾开始缓慢消散，海面上的景象让人触目惊心。原本激烈厮杀的战场，此刻只剩下一片狼藉，漂浮的残骸、油污、尸体遍布海面，幸存的舰船寥寥无几，且大多受损严重，在海面上缓慢漂浮。代英剩余的“复仇”号战列舰、“坎伯兰”号重巡（与“光荣”号卡在一起），汉斯剩余的“马肯森”号战列舰、一艘轻巡，都已无力再战，舰长们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眼神里满是疲惫与绝望，没人再下令开火，仿佛都被这场混战耗尽了所有力气。
海面上的呼救声依旧存在，幸存的水兵们在冰冷的海水中挣扎，试图被己方舰船救起，可受损的舰船根本没有足够的救援能力，只能放下少数救生艇，缓慢地搜救幸存者。不少水兵因为寒冷、失血过多，渐渐失去意识，沉入海底，海面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原本湛蓝的海水，此刻已被鲜血染成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血腥味与油污味，让人作呕。
“马肯森”号舰长站在舰桥，看着海面上的惨状，缓缓闭上眼，声音沙哑地下令：“收兵，撤离战场，搜救己方幸存者。”
“复仇”号舰长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幸存的代英舰船开始缓慢转向，朝着己方海域撤离，同时搜救落水的水兵。海面上的炮火彻底停止，只剩下救援艇划过水面的声响，以及幸存者微弱的呼救声，这场持续了近三个小时的惨烈混战，终于落下帷幕。
可战场的惨烈与绝望，却深深烙印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里，漂浮的尸体、损毁的舰船、刺鼻的气味，都在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残酷。
海面上，阳光渐渐升起，照亮了这片被鲜血浸染的海域，也照亮了战争带来的无尽伤痛，没人知道，这样的惨烈与绝望，还会在这片海域上演多少次，更没人知道，这场战争，何时才能真正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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