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二十一年秋,爱琴海。
十月初的海风已带上了凉意,却吹不散笼罩在菲拉科皮岛周围那种近乎凝滞的紧张。三艘华朝蒸汽铁甲舰——“靖海号”“镇远号”“定波号”——呈三角阵型泊在离岛三里外的海面上,烟囱冒着淡淡的煤烟,火炮的炮衣已全部褪下,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定波号”甲板上,临时搭建的指挥棚内,诸葛亮正俯身看着桌上摊开的海图与星图。海图是海军测量队连日勘测绘制的精细版本,标明了岛屿周边每一处暗礁与水深;星图则是马钧团队根据“琥珀-星图”投影解析后重新绘制的,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星位、角度与能量流向预测。
周瑜站在棚外,手持望远镜观察着岛屿。透过镜片,他能看见岛屿中央那座被称为“脐眼”的深井井口——直径约三丈的圆形石砌结构,历经数千年风雨,石料已呈暗黑色,但井口边缘雕刻的星象图案依然清晰可辨。更引人注目的是,井口周围已架设起十二座金属支架,每座支架顶端都安装着一面精心打磨的铜镜。这是马钧团队根据古籍记载与能量模型计算后布置的“引星阵”,准备在星辉之刻引导星光聚焦。
“时辰快到了。”周瑜放下望远镜,走进棚内。他今日未着戎装,而是一身深蓝色文士袍,只在腰间佩了长剑,“马尚书那边准备得如何?”
“已就绪。”诸葛亮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十二面铜镜的角度经过三次校准,误差不超过半度。‘元磁共振仪’已在井口布设完毕,随时可以启动干扰能量场。只是……”
“只是什么?”
诸葛亮指向星图上一处用朱砂标记的位置:“马钧团队的计算显示,今夜子时三刻,北斗七星中的天枢、天璇二星与织女星将形成三角能量焦点,正好投射在井口。这是破解星锁的最佳时机,也是能量最不稳定的时刻。若‘拾荒者’或‘秩序之眼’的激进派要动手,必在此时。”
周瑜沉吟片刻:“舰上的一百二十门火炮已装填完毕,其中三十六门是专为今夜配备的‘破魔弹’——弹头内填充了‘镇海陶砖’粉末与特制硫磺药剂,对混乱能量有压制效果。陈到将军的三百陆战队员已在岛上布防,关键位置埋设了轰天雷。”他顿了顿,“但若敌人不来自海上或陆地呢?”
诸葛亮明白他的意思。星阵系统涉及的能量层级远超常规战争,若“拾荒者”掌握了某种直接操控节点能量的技术,火炮与士兵未必能派上用场。
“所以我们必须成功。”诸葛亮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只要破解星锁,获取‘平衡契约’,我们就能真正理解这个系统,甚至掌握它。届时,任何妄图滥用星阵力量的势力,都将面对整个系统的反制。”
夕阳西斜时,马钧登上了“定波号”。这位工部尚书比三年前更显清瘦,眼窝深陷,但双目依然炯炯有神。他手里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的木匣,匣身以紫檀木制成,表面镌刻着繁复的云雷纹。
“这是何物?”周瑜问道。
“钥匙。”马钧将木匣小心地放在桌上,打开匣盖。匣内衬着红色丝绒,中央嵌着一枚拳头大小、呈不规则多面体的晶体。晶体通体透明,内部却仿佛有星云流转,在夕阳余晖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诸葛亮俯身细看:“这是……从东海石门取得的?”
“正是。”马钧点头,“黄叙将军第二次探索时,在石门基座下方三丈处发现的。它被封存在一个铅制容器内,容器外刻有古文字,经破译,意为‘均衡之匙’。”他顿了顿,“我们测试过,这枚晶体对石门散逸的混乱能量有极强的吸附与中和作用。马某推测,它本就是星阵系统的一部分,用于调节节点能量平衡。”
“所以你打算用它来开启‘世界之脐’?”
“是辅助开启。”马钧纠正道,“根据‘埃雷克提斯之子’的古老传说与我们在昆仑、非洲之角搜集的文献,每个重要节点都设有‘锁’,而‘钥匙’通常需要多重条件:特定星象、特定能量频率、以及……特定血脉。”
“血脉?”周瑜皱眉。
马钧看向岛上深井的方向:“‘埃雷克提斯之子’的族长,那位名叫阿斯特里翁的老人,他的家族世代守护此地。昨夜他告诉我,他的曾祖父临终前说过一句话:‘当群星归位,持匙者须有守护之血。’”
诸葛亮与周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这意味着,”诸葛亮缓缓道,“要破解星锁,不仅需要星象、需要这枚晶体,还需要阿斯特里翁族长本人参与?”
“恐怕是的。”马钧苦笑,“而且老人坚持要亲自下井。他说这是家族三千年的使命,必须由他来完成。”
周瑜断然否决:“不可!井下情况不明,能量场极不稳定,他年事已高——”
“周都督,”马钧打断他,“我劝过了,无用。他说若不许他下井,便不配合星象测算,也不提供祖传的仪式细节。”他叹了口气,“他说了一句话,让马某无法反驳。”
“什么话?”
“‘你们华朝人为了自己的文明可以远渡重洋、不畏生死,为何不许我为自己的使命冒一次险?’”
棚内陷入沉默。半晌,诸葛亮轻声道:“那就让他去。但必须做好万全保护。马尚书,你设计的那个‘潜水钟’改良版,可否用于井下?”
“已改造完毕。”马钧点头,“原本用于深海探测的铜制钟体,我加装了双层‘镇海陶砖’内衬,能有效隔绝能量辐射。钟体通过绞索下放,内有可供两人呼吸半个时辰的空气,还有简易电报机与舰上联络。”
“好。”诸葛亮拍板,“阿斯特里翁族长进入‘潜水钟’下井,马尚书你陪同,负责操作‘均衡之匙’与仪器。周都督在舰上指挥全局,我随陆战队在井口策应。”
“可是丞相,井下太危险——”周瑜想劝阻。
诸葛亮抬手止住他:“若星阵系统真如我们推测的那般重要,那今夜之事关乎的已不仅是大华一国,而是整个天下的平衡。我身为内阁首辅,理应在最前线。”
周瑜知他脾性,不再多言,只是郑重抱拳:“那便请丞相千万小心。”
夜幕降临。
爱琴海的夜空清澈得近乎透明,繁星如碎钻洒满天鹅绒般的夜幕。北斗七星已移至天顶,天枢、天璇二星与东南方的织女星逐渐靠拢,星光愈发耀眼。
岛中央,深井周围燃起了十二堆特制的篝火。火焰呈诡异的青白色,燃烧时几乎无声,这是按阿斯特里翁提供的配方调配的“星火”,据说能增强星光传导效率。十二面铜镜在火光与星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十二条淡淡的光柱,全部聚焦于井口。
井口旁,改良的“潜水钟”已就位。这具钟体高约六尺,直径四尺,外壁是黄铜锻造,内衬暗灰色的陶砖,侧面有圆形琉璃窗。钟顶连接着婴儿臂粗的钢索,钢索另一端绕过井口架设的滑轮组,连到一台蒸汽绞盘上——这是从舰上临时拆下的起锚机改造而成。
阿斯特里翁族长身着素白长袍,苍老的手抚摸着井口冰凉的岩石。他已八十七岁,背脊佝偻,脸上皱纹如爱琴海的海浪般层层叠叠,但那双深陷的眼睛依然明亮。他用古希腊语低声吟诵着什么,语速极快,音调古老而奇异。
马钧站在他身侧,手里捧着装有“均衡之匙”的木匣。这位工部尚书今夜也换了装束,一身紧袖劲装,腰缠工具带,上插各种扳手、量尺、探针。他身后还站着两名格物院年轻学者,各背着一个硕大的皮箱,箱内是“元磁共振仪”的核心部件。
诸葛亮与陈到站在稍远处。三百陆战队员已在岛屿各处就位,燧发枪全部上膛,轰天雷的引线都已检查过三遍。更外围的海面上,三艘铁甲舰的灯光在黑暗中如巨兽的眼睛,缓缓游弋。
“时辰到!”观测星象的学者高声喊道。
天顶,天枢、天璇与织女星终于形成一个完美的等边三角形,三星光芒大盛,甚至压过了月光。十二条铜镜反射的光柱骤然明亮,在井口交汇成一个直径三尺的光球。光球缓缓下沉,没入深不见底的井中。
“下钟!”马钧喝道。
蒸汽绞盘“吭哧吭哧”地运转起来,钢索绷紧,“潜水钟”被吊起,移至井口正上方。阿斯特里翁在马钧的搀扶下钻进钟内,马钧随后进入,两名年轻学者将仪器箱递入,然后从外合上了钟底的密封门。
“保持电报联络!”诸葛亮最后嘱咐。
钟体内,马钧扳动门闩,确认密封完好,然后对阿斯特里翁点点头。老人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双手在胸前结成一个古怪的手印。
“潜水钟”开始下降。
钢索摩擦滑轮,发出“嘎吱”的声响。透过琉璃窗,可以看见井壁飞速上升。井壁并非天然岩石,而是由巨大的方形石块砌成,石块表面刻满了与井口类似的星象图案,还有一些难以辨识的象形文字。越是下行,井壁上的刻痕越是密集,有些区域甚至布满了发光的苔藓类生物,发出幽幽的蓝绿色荧光。
下降了约二十丈后,马钧启动了简易电报机,向井上发送了第一个信号:“一切正常,深度二十丈。”
井口,电报员立刻将电文译出,禀报诸葛亮。诸葛亮盯着井口那团仍未消散的光球,沉声命令:“继续下放,减缓速度。”
“潜水钟”继续下沉。三十丈、四十丈、五十丈……井下的空气越来越潮湿阴冷,即使有“镇海陶砖”的隔热,寒意依然渗透进来。马钧注意到,井壁上的发光苔藓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光源——井壁本身开始泛起淡淡的银色光泽,仿佛整口井都是由某种会发光的金属铸造而成。
七十丈。
阿斯特里翁忽然睁开眼,用古希腊语急促地说了一句什么。
马钧虽不通古希腊语,但随行前恶补过一些关键词。他听懂了老人话中的“停下”“危险”之意,立刻拉动钟内的信号绳。“潜水钟”猛然一顿,悬停在半空。
“怎么了?”马钧用简单的古希腊语单词配合手势询问。
阿斯特里翁指向琉璃窗外。马钧凑近观看,瞳孔骤然收缩。
下方约三丈处,井道豁然开朗,进入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空间的穹顶离他们此刻位置还有十丈高,而底部……并非实地,而是一片涌动的、银白色的“水”。不,那不是水,那是一种介于液体与光之间的物质,缓缓旋转,形成一个直径超过百丈的漩涡。漩涡中心深不见底,边缘则不时溅起“浪花”,那些飞溅的银白液滴在空中划出弧线,又落回漩涡中。
而最令人震撼的,是悬浮在漩涡上方三丈处的一个物体。
那是一个正十二面体,每个面都是等边五边形,通体晶莹剔透,内部有无数光点流转,宛如将整片星空封存在其中。十二面体缓慢自转,每转动一度,下方的银色漩涡便随之改变流速。它没有依靠任何绳索或支架,就那么凭空悬浮,仿佛亘古以来便在那里。
“这就是‘世界之脐’的核心?”马钧喃喃自语。
阿斯特里翁点头,手指颤抖地指向十二面体下方。马钧仔细看去,才发现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石台,石台上平放着一卷东西——似乎是皮革或某种纤维制成的卷轴。
“平衡契约……”马钧心跳加速。他强迫自己冷静,观察周围环境。
十二面体与漩涡之间,有无数道纤细的银色光线连接,这些光线组成一个极其复杂的立体网格,每时每刻都在变幻。而在网格的某些节点上,马钧看到了不协调的“污点”——一些暗红色的能量团,像血栓一样阻塞了光线的流动。这就是星阵系统的“病灶”,是东海石门能量紊乱的根源,也是全球各地天灾频发的诱因。
“必须清除那些阻塞点,”马钧思忖,“用‘均衡之匙’中和它们,然后才能安全取得契约。”
他正要向井上发电报说明情况,阿斯特里翁却拉住他的手臂,用力摇头。老人指向十二面体,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做了一个“破碎”的手势。
马钧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你是说,如果强行清除阻塞点,会破坏核心?”
阿斯特里翁点头,然后用生硬的汉语挤出几个词:“血脉……共鸣……引导……”
马钧恍然。原来如此——不是用外力去“治疗”,而是用守护者血脉与核心共鸣,引导它自我修复。而“均衡之匙”与星象聚焦的能量,是为共鸣提供“通道”与“能量源”。
他立刻发电报,将井下所见与阿斯特里翁的解释上传。
井口,诸葛亮收到电文,眉头紧锁:“血脉共鸣……这意味着成败完全系于阿斯特里翁族长一人。若他失败,不仅前功尽弃,还可能引发核心崩溃,导致……”
他的话没说完,但周瑜明白后果——星阵节点爆炸,引发的能量冲击足以将这座岛屿从地图上抹去,甚至可能波及整个爱琴海区域。
“没有别的办法吗?”周瑜问。
电报机很快传来马钧的回复:“马某可尝试用‘元磁共振仪’建立辅助共鸣通道,但主通道必须是阿斯特里翁族长的血脉。另外,需要将‘均衡之匙’送至核心三丈范围内,它会在共鸣中自动发挥作用。”
诸葛亮深吸一口气:“那就按计划进行。传令,所有铜镜调整角度,将星光焦点下移至井下空间!”
命令传达,井口的十二面铜镜在机械装置的驱动下缓缓调整仰角。汇聚的光球开始下沉,沿着井道向下移动,如同一条光之瀑布倾泻而下。
井下,“潜水钟”中的马钧看到了那团光球缓缓降下。他计算着距离与角度,再次拉动信号绳,指挥井上继续下放钢索。
“潜水钟”降到了与十二面体平行的高度,悬停在离漩涡表面约五丈的位置。从这里看去,那个缓慢自转的十二面体更加震撼,内部流转的光点仿佛有生命一般,遵循着某种深奥的韵律。
阿斯特里翁站起身,走到琉璃窗前。他伸出枯瘦的双手,贴在冰冷的琉璃上,闭上眼睛,开始吟诵那首传唱了三千年的古老祷文。他的声音起初微弱,逐渐高亢,最后竟在这密闭的铜钟内产生了奇异的回响,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与他和声。
马钧注意到,老人裸露的手腕上,浮现出淡淡的银色纹路——那是血管在发光。
共鸣开始了。
十二面体内部的星光流转速度突然加快,一些光点脱离原有轨道,向阿斯特里翁的方向“游”来,贴在十二面体这一侧的壁面上,组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与此同时,连接十二面体与漩涡的银色光线网格开始振动,那些暗红色的阻塞点随之颤动。
“就是现在!”马钧打开木匣,取出“均衡之匙”。
晶体一离开木匣,立刻自动悬浮起来,内部星云流转的速度暴增。它仿佛有自己的意识,缓缓飘向琉璃窗。马钧连忙打开窗户上预留的投放口——那是一个碗口大的圆孔,平时密封,此时旋开盖板。
“均衡之匙”穿过圆孔,飞向十二面体。
就在晶体飞出“潜水钟”的瞬间,异变突生!
井道上方传来爆炸声。
不是一声,而是一连串密集的轰响,伴随着岩石崩塌的巨响。整个地下空间剧烈震动,碎石从井道口如雨落下,砸进银色漩涡,溅起数丈高的“浪花”。
“敌袭!”马钧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他扑向电报机,疯狂敲击电键。
井上,已是一片混乱。
就在星光焦点完全移入井道后不到半刻钟,岛屿东侧的悬崖突然发生连环爆炸。预先埋设的大量火药被引爆,炸塌了半片山崖,碎石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砸毁了布置在那里的四面铜镜与两堆“星火”。
几乎同时,西侧海滩传来燧发枪的齐射声与喊杀声。黑暗中,数十艘狭长的快船借着夜色掩护冲上海滩,每艘船上跳下十余名黑衣武士。这些人身手矫健,装备精良,使用的竟是改良过的燧发短铳与手投式爆炸物——明显不是普通海盗或佣兵。
“是‘拾荒者’!”陈到挥刀砍翻一名冲上来的黑衣武士,对身边的副将吼道,“保护井口!绝不能让他们靠近!”
三百陆战队员依托预先构筑的工事奋力还击。燧发枪喷吐火舌,轰天雷在敌群中炸开,但黑衣武士人数众多,且战术狠辣,不计伤亡地冲锋,很快突破了第一道防线。
海上,三艘铁甲舰的炮火开始向海滩倾泻。“破魔弹”在空中划出诡异的绿色弹道,落地后炸开的不是火焰,而是大团大团的灰色烟雾。烟雾所及之处,黑衣武士的动作明显迟缓,仿佛陷入泥潭——这是特制药剂的效果,能干扰人体能量场。
但敌人在海上也有布置。四艘伪装成商船的中型帆船突然升起黑旗,从岛屿北侧的死角冲出,直扑“靖海号”。这些帆船吃水线附近加装了铁甲,船头包铁,显然是专门用来冲撞的突击船。
“右满舵!左舷火炮齐射!”周瑜站在“定波号”舰桥上,冷静下令。
三艘铁甲舰同时转向,左舷炮窗全部打开,黑洞洞的炮口伸出。“放!”命令下达,三十六门重炮同时怒吼,炮弹如死神之镰横扫海面。两艘突击船被直接命中水线,炸开巨大窟窿,迅速下沉。另外两艘虽未被直接击中,但近失弹掀起的水柱也将它们掀得东倒西歪。
然而,就在舰上注意力被海上敌船吸引时,真正的杀招来了。
岛屿最高处的山巅,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黑影。他们身着暗红色长袍,袍角绣着诡异的眼睛图案,正是“秩序之眼”中激进派“拾荒者”的标志。三人呈三角站位,同时举起手中的金属短杖。短杖顶端镶嵌的黑色晶体开始发光,不是星光那种清冷的光,而是污浊的、仿佛凝结的血块般的暗红色光。
三道光束从短杖射出,在空中交汇,然后折射向下,直射井口!
这光束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在哀嚎。正在井口指挥的诸葛亮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感,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撕扯他的内脏。他身边的几名士兵更是不堪,直接跪倒在地,口鼻溢出鲜血。
“能量攻击!”诸葛亮强忍不适,厉声喝道,“启动‘镇海陶砖’阵列!”
井口周围,预先埋设的三十六块特制陶砖同时亮起灰白色的光芒,形成一个半球形的光罩,将井口笼罩在内。暗红色光束打在光罩上,激起一圈圈涟漪,却未能穿透。
但三个红袍人持续输出能量,光束越来越粗,光罩开始剧烈颤抖,表面出现细密的裂纹。
“他们想强行干扰井下共鸣!”诸葛亮瞬间明白了敌人的意图。他转向传令兵,“让周都督用‘破魔弹’轰击山巅!快!”
命令还未传出,井下的电报来了。
马钧的电文极其简短:“上遭袭?共鸣受扰,阻塞点异动,核心不稳。请争取时间,最少一刻钟。”
一刻钟。
诸葛亮看向摇摇欲坠的光罩,又看向山巅那三个红袍人。海滩上的战斗仍在继续,舰炮正在与敌船对射,陆战队员每分每秒都在伤亡。
一刻钟,长得像一个世纪。
他闭眼一瞬,再睁眼时,目光已恢复清明。
“陈到将军!”他高声道,“带你最精锐的五十人,从西侧小路上山,不惜一切代价,干掉那三个施法者!”
“领命!”陈到浑身浴血,但眼神凶狠如狼。他点了五十名身手最好的老兵,脱离海滩战线,向山巅迂回。
诸葛亮又看向井口的光罩。裂纹在扩大,最多还能支撑半刻钟。
他做了一个决定。
“取我的琴来。”
一名亲兵愣住了:“丞相,这……”
“快去!”
片刻后,亲兵抱来一张七弦琴。这是诸葛亮惯用的琴,桐木为面,梓木为底,琴身已有包浆,是多年抚弄的痕迹。
诸葛亮盘膝坐下,将琴横置膝上。他调了调弦,手指轻轻拂过。
第一个音符响起。
清越、悠长,仿佛山涧流水,又似松间清风。琴音起初微弱,但奇异地穿透了炮火声、喊杀声、能量对撞的嘶鸣声,清晰地传开。
诸葛亮弹的是一首古曲,《幽兰》。
这是孔子周游列国,于山谷见幽兰独茂,感怀而作的琴曲。曲意清微淡远,寄托君子操守,不为无人而不芳。
琴音流淌,井口那即将破碎的光罩,忽然稳定了一瞬。
并非琴音有魔力,而是诸葛亮以自身的精神力为引,抚琴调息,将心神沉入一种极度宁静的状态。这种宁静通过某种玄妙的共振,影响了周围的能量场,短暂地加固了光罩。
但代价是他的脸色迅速苍白,额头渗出冷汗。以凡人之躯干涉能量场,如同以血肉之躯阻挡洪流。
一刻钟。
井下,阿斯特里翁的吟诵已至高潮。他整个人都在发光,银色纹路从手腕蔓延至全身,使他看起来像一尊古老的银像。十二面体上,那个人形轮廓已清晰可见——那是一个头戴橄榄枝冠、身穿长袍的男性形象,与阿斯特里翁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年轻、更庄严。
“均衡之匙”悬浮在十二面体与阿斯特里翁之间,晶体内部的星云疯狂旋转,投射出无数道纤细的光丝。这些光丝一端连接十二面体表面的阻塞点,一端连接阿斯特里翁身上的银色纹路。
阻塞点开始溶解。
暗红色的能量团被光丝抽离、分解、转化为纯净的银色光点,重新汇入光线网格。每清除一个阻塞点,十二面体的光芒就更盛一分,旋转也更平稳一分。
但上方的震动与爆炸还在持续,干扰不断传来。每当有剧烈震动,阿斯特里翁的身体就颤抖一下,吟诵声出现断续。而每一次断续,十二面体上已清除的阻塞点就有重新凝结的迹象。
“坚持住……”马钧盯着老人,手心里全是汗。他帮不上忙,这是只能由守护者血脉完成的仪式。
井上,山巅。
陈到带着五十名精锐,硬生生从“拾荒者”武装人员的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冲到了红袍人百步之内。但就在这里,他们被一道无形的能量屏障挡住了。
三名红袍人周围十丈,笼罩着一个暗红色的半球屏障。子弹打在上面,只激起一圈涟漪;刀剑劈砍,反而震得虎口崩裂。
“用手雷!”陈到吼道。
士兵们掏出轰天雷,拉弦投出。五六枚手雷在屏障上爆炸,火光四溅,屏障剧烈波动,但依然未破。
屏障内,中间的红袍人冷冷瞥了陈到一眼,手中短杖一挥。一道暗红色闪电从杖尖射出,瞬间击穿两名士兵的胸膛。那两人连惨叫都来不及,身体就迅速干枯、碳化,最后化作飞灰。
“散开!寻找掩体!”陈到目眦欲裂,却无可奈何。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井口,诸葛亮的琴音已有些紊乱。他嘴角溢出鲜血,抚琴的手指开始颤抖。光罩上的裂纹重新扩大,最宽处已有指头粗细。
一刻钟,才过去一半。
难道真要功亏一篑?
就在此时,海面上传来新的炮声。
不是来自华朝铁甲舰,也不是来自敌船,而是来自南方——夜幕下的海平线上,出现了更多的灯光,那是船队的灯光。灯光迅速靠近,借着星光可以看出,那是一支由二十余艘战舰组成的庞大舰队,旗舰的桅杆上飘扬着一面陌生的旗帜:红底,金色双头鹰。
拜占庭帝国海军。
舰队驶近,旗舰打出灯语信号。电报员迅速译出:“奉皇帝陛下之命,拜占庭帝国海军特遣舰队前来支援华朝朋友。请告知敌我识别。”
周瑜愣了一瞬,随即狂喜:“回复:攻击所有悬挂黑旗及暗红色标志的船只!岛屿山巅三名红袍人是首要目标!”
拜占庭舰队立刻展开战斗队形。这些战舰虽然还是风帆动力,但装备了数量可观的火炮。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炮火精准地覆盖了仍在海上的敌船,同时分出一支分舰队,用侧舷炮齐射山巅。
拜占庭的火炮威力虽不及华朝线膛炮,但数量众多。数十门火炮同时轰击,山巅顿时被爆炸与硝烟笼罩。那层暗红色屏障在饱和炮击下终于支撑不住,“咔嚓”一声碎裂。
三名红袍人暴露在炮火中。
“就是现在!”陈到怒吼,率先冲出掩体。
五十名精锐如猛虎出闸,燧发枪齐射,然后挺起刺刀冲锋。失去了屏障保护,红袍人的能量攻击需要时间凝聚,而陈到没有给他们时间。
刀光闪过,两颗头颅飞起。中间的红袍人想逃,被陈到掷出的战刀贯穿后心。
山巅威胁解除。
井口,光罩的压力骤然减轻。诸葛亮吐出一口鲜血,琴音却未停,反而更加清越坚定。
海面上,拜占庭舰队与华朝铁甲舰配合,迅速清剿了残余敌船。海滩上的黑衣武士见大势已去,开始溃退。
时间,终于撑到了一刻钟。
井下。
最后一个阻塞点溶解。
十二面体骤然爆发出无法直视的强光,整个地下空间被照得如同白昼。银色漩涡停止了旋转,表面平滑如镜。悬浮的石台上,那卷古老的卷轴自动展开。
卷轴上没有文字,只有流动的星光。但当阿斯特里翁看向它时,星光自动组合,在他脑海中形成信息——那不是任何一种语言,而是直接的概念传递:
星阵系统,建于文明破晓之前。非为掌控,而为平衡。地脉、天象、生灵之息,皆需调和。契约既立,守护者血脉永续。然契约非枷锁,乃共识。当文明足以自律,契约自解。
今有后来者,以智慧与勇气抵达此处,见证平衡真义。可取契约副本,归尔文明。愿尔等善用之,勿忘初衷。
卷轴上分出一缕星光,凝聚成一张稍小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星图,飘向“潜水钟”。马钧连忙打开投放口,星图飞入钟内,落在阿斯特里翁手中。
老人捧着星图,老泪纵横。三千年的使命,终于在这一刻完成。
十二面体缓缓沉入银色漩涡,消失不见。漩涡重新开始旋转,但速度温和,能量流动井然有序。
地下空间的震动平息了。
“潜水钟”开始上浮。
当马钧扶着虚脱的阿斯特里翁钻出钟体,回到井口时,东方已现鱼肚白。
一夜血战,岛屿上硝烟未散,海滩上到处是尸体与残骸。但华朝的旗帜依然飘扬,拜占庭的舰队正在海上巡弋。
诸葛亮在亲兵搀扶下走来,他脸色惨白,但眼神明亮如星:“成功了?”
马钧点头,将星图双手呈上:“此即‘平衡契约’副本。丞相,我们拿到了。”
诸葛亮接过星图。星图触手温润,光芒流转,其中蕴含的庞大信息让他心神震撼。他抬头看向走来的周瑜,看向陆续聚拢的将士,看向海面上飘扬的华朝与拜占庭旗帜。
天亮了。
晨光中,诸葛亮轻声说:
“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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