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良刚迈出一步,脚底还没踩实,前方岩壁突然爆出一团火光。热浪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后仰,差点坐倒。张驰伸手一扶,把他拽了回来。
“别动!”王皓低喝。
右边墙上那排铜灯槽里的油膏不知怎么烧了起来,火苗顺着石缝往上爬,噼啪作响。更糟的是墙根一层干苔藓也着了,黑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墓道只有三尺宽,前后都是人,退不了也冲不出去。
雷淞然捂着鼻子咳嗽:“这烟要命啊!”
蒋龙想掏布巾,可身上没带水。合文俊把枪杆往地上一顿,想砸出点尘土压火,结果火星溅得更多。
火势越蹿越高,照得整段阶梯通红。鞋底已经开始发软,踩在地上吱呀响。
就在这时,史策动了。
她一把扯下腰间的黄铜算盘,手腕一抖,珠子哗啦乱响。她盯着火源最旺的地方——右侧第三条裂缝,那里有松脂正往下滴,被火燎着,像一条火蛇在爬。
她抬手一掷。
算盘飞出去的时候像个轮子,直奔那道裂缝下方的石棱。只听“咔”一声,算盘边角撞上石头,整个框架崩开,碎石飞溅。那一块承重的岩片直接断了,带着燃烧的松脂一起砸下来,压住了下面的火头。
火苗猛地一缩。
她立刻从背囊里摸出一块湿布,这是之前擦汗用的,一直没扔。她甩手一抛,布团正好盖在残火上,又补了一脚踩实。
火灭了。
烟还在冒,但不再蔓延。
所有人都愣住了。
蒋龙张着嘴,半天才说出话:“策姐……你这算盘还能这么用?”
雷淞然揉着眼睛,一脸不敢信:“我刚才看见算盘飞出去像把刀!是不是机关暗器?里面能藏针?”
史策没答话,走过去捡起算盘。边框裂了一道缝,两颗珠子掉了,她拿起来吹了吹灰,重新挂回腰上。
“这不是普通的算盘。”她说,“我爹留下的。”
没人再说话。
王皓看着她,点了点头:“古人说‘筹策’,本来就不只是算账的。《六韬》里讲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策姐这一下,是真把‘筹’当兵器使了。”
任全生站在前面,低头看了看脚下那堆熄灭的炭灰,又抬头看史策一眼:“懂风水的人,最会避煞。你这一手,不只是救了火,是破了局。”
史策看了他一眼,没多解释。
她知道他们不懂。
这算盘是父亲死前亲手交给她的。那天日本浪人闯进铺子,父亲把她推进密室,自己站在柜台前,手里就拿着这个算盘。后来她听见砸东西的声音,还有闷哼,再后来就没声了。等她出来,父亲倒在血泊里,算盘摔在一旁,边角全是凹痕。
她把算盘修好,加了钢片,换过轴心。珠链能拆,每颗都是铁芯。这些年她背着它走南闯北,装神弄鬼算卦骗人,其实心里清楚——这玩意儿真正的作用,从来不是算命。
是保命。
是杀人。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她抬起手,抹了把脸上的灰,往前指了指:“走吧,别停。”
王皓应了一声,抬脚继续下行。
李治良还在原地站着,手抓着背囊带,指节发白。他刚才离火最近,脸都被烤红了。现在虽然火灭了,但他还是有点发抖。
雷淞然走过去,拍了他肩膀一下:“没事了,火被策姐砸没了。”
李治良点点头,没说话,慢慢往前挪。
“你还怕?”雷淞然问。
“不是怕火。”李治良低声说,“是怕站不住。”
雷淞然一愣。
“要是再出事,我不想拖累你们。”
雷淞然没笑,也没损他,反而把肩膀往他那边靠了靠:“你记着,我刚才烫脚的时候,是你把我拉住的。咱们谁也别说谁拖累。”
李治良看了他一眼,嘴角动了动。
队伍重新列队,继续往下走。
空气还是烫的,呼吸有点费劲。鞋底踩在石头上,发出吱吱的声音,像是随时会化掉。
史策走在中间,一只手按着罗盘,另一只手搭在算盘上。她时不时抬头看岩壁,留意有没有新的渗油点。刚才那一把火,不可能无缘无故烧起来。有人动过手脚,或者机关被触发了。
她不信巧合。
王皓走在前面,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是自然起火?”
“不是。”史策摇头,“油膏不会自燃。除非有人提前点了引线,或者触动了什么机关。”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被人盯着?”王皓声音压低。
“不是‘我们’。”史策说,“是‘你’。你爹的事,牵扯太大。有人不想让你走到最后。”
王皓没再问。
他知道她说的是谁。
马旭东、佐藤一郎、刘思维……这些人早就盯上了他们。金凤钗、地图、楚墓的秘密,谁都想要。可真正懂这墓的人不多。任全生带路,王皓识图,史策推演,缺一个都走不到这儿。
所以必须除掉一个。
刚才那场火,不是意外,是杀招。
只是没想到,出手的是她。
蒋龙走在后面,忽然小声嘀咕:“策姐,以后你别站我旁边。”
“怎么?”史策回头。
“你这算盘万一哪天失手飞出来,我不成靶子了?”
史策瞪他:“你要敢偷看我罗盘,我就让它专打你脑袋。”
众人笑了。
笑声在狭窄的墓道里传得很远。
雷淞然咧嘴:“还好她是咱们这边的,不然我早跑了。”
李治良也笑了下,脚步稳了些。
队伍继续往下。
台阶越来越陡,宽度没变,但两边岩壁开始收窄,人得侧身才能过。地面温度没降,反而更高了。衣服贴在背上,全是汗。
史策走在前面一点,领着路。她一边走一边看罗盘,指针晃得厉害,但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地方,磁场本来就不稳。
“快到主室了。”任全生说,“再下三十级,有个平台,然后是椁门。”
“有机关吗?”王皓问。
“肯定有。”任全生说,“这种墓,不设机关才怪。但刚才那场火,可能是预警。”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任全生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有人比我们更急。”
没人接话。
但气氛变了。
刚才灭火之后的轻松散了。大家重新绷紧神经。
史策把手从算盘上移开,握住了罗盘。她往前走了两步,走到队伍最前面。
“贴左边走。”她说,“右边墙有动静。”
大家都靠左。
果然,右边墙上一道裂缝里,有细沙正在往下漏。不是很多,但一直在流。
“那是活石。”任全生低声说,“碰了就会塌。”
“刚才火起的时候,是不是震了一下?”李治良问。
“对。”史策点头,“火是手段,塌方才是目的。可惜我们没炸死,也没烧死,反倒让他们着急了。”
“谁?”雷淞然问。
“不知道。”史策说,“但很快就会见着。”
她话音刚落,前面平台处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石头滚动的声音。
很轻。
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史策立刻抬手,示意停下。
她蹲下身,把耳朵贴在地上。
有震动。
不止一处。
从平台往前,至少三个方向,有东西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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