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莫斯科大学那间阶梯教室里的恐怖，如同一滴墨汁，悄无声息地滴入苏维埃这潭深水之中时，一场更加凶险、更加致命的暗流，已经循着军队的脉络，向着保尔·柯察金的心脏，疯狂倒灌而来！
舆论与思想界的绞杀，只是前菜！
斯大林真正要动摇的，是保尔那无可撼动、如同磐石般的军中根基！
国防人民委员部，一间专供高级将领使用的休息室内，烟雾缭绕。
几个肩上扛着金色将星、在内战时期功勋卓着的保守派将领，正围坐在一起，看似在闲聊，但空气中那股压抑而又充满了嫉恨的酸味，却浓得几乎化不开。
“听说了吗？大学里的教授们，都在讨论什么‘新的波拿巴’！”一名秃顶的炮兵中将，阴阳怪气地开口了，他将手中的《真理报》狠狠摔在桌上，“我们的‘战神’，现在可是不得了啊！”
“哼，战神？”旁边一个骑兵军长冷笑一声，他呷了一口辛辣的伏特加，眼中满是怨毒，“我倒觉得，‘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句老话，更适合他！”
此言一出，整个休息室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那骑兵军长仿佛被酒精壮了胆，也或许是积压了太久的嫉妒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陡然拔高！
“你们都忘了远东那一仗是怎么打的了？我可没忘！我专门去查过档案！”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发现惊天大秘密般的兴奋与恶意！
“我问你们！他保尔·柯察金，在没有得到最高统帅部正式命令的情况下，擅自将我们最先进的t-34坦克和‘喀秋莎’火箭炮投入实战，这是什么行为？！”
“这是无视纪律！是独断专行！是拿着国家的命运，去赌他自己的个人功勋！”
轰！！！
这番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所有人的心中轰然炸响！
是啊！
他们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当时所有人都被那场酣畅淋漓的、史无前例的大捷冲昏了头脑，只顾着为胜利欢呼，却完全忽略了这个足以致命的程序问题！
在苏维埃的军队里，纪律就是天！服从就是铁！任何越级、任何擅自行动，都是绝对不容饶恕的大罪！
“不仅如此！”另一个后勤部门的将军也立刻跟上，他那张肥胖的脸上写满了愤愤不平，“你们再看看他提拔的都是些什么人？一个个嘴上没毛的毛头小子！就因为在远东跟着他冲了一次，就坐上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辈子都爬不到的位置！”
他压低了声音，那恶毒的话语，如同毒蛇的信子，嘶嘶作响！
“我看，那根本不是什么破格提拔！他那是在培植自己的‘私人武装’！是想把我们伟大的红军，变成他保尔·柯察金的近卫军！”
“私人武装”！
这四个字，像一柄淬了剧毒的重锤，狠狠砸在了每一个老将的心上！让他们瞬间不寒而栗！
就在这片充满了恶意揣测的议论声即将达到顶点的瞬间——
休息室的门，被缓缓推开了。
国防人民委员，伏罗希洛夫元帅，那张总是带着几分醉意的老脸，此刻却写满了“忧国忧民”的沉重与疲惫。
“元帅同志！”
所有将领瞬间起立，噤若寒蝉。
伏罗希洛夫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格瓦斯，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一声叹息，仿佛包含了无尽的委屈与痛心。
一名与他关系亲近的将军，试探着问道：“元帅，您……是在为那些流言烦心吗？外面都在说，柯察金同志他……”
伏罗希洛夫没有让他说下去。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用一种充满了长者“宽容”与“无奈”的口吻，缓缓开口。
“保尔……他是个天才，是个英雄。”
他先是给予了最高的肯定，随即话锋一转，那语气中的痛心疾首，简直能让闻者落泪！
“可是……唉！胜利，太容易让一个年轻人冲昏头脑了！他听不进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劝告啊！”
他端起杯子，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精明而又恶毒的光芒。
“我记得很清楚，在远东战役最关键的时候，莫斯科曾发去电报，要求他‘谨慎’，要求他‘稳妥’！可是前线的电报是怎么回复的？年轻人，总是充满了激情……他觉得胜利就在眼前，任何的‘克制’，都是对战机的延误！”
他没有说任何一句指责的话！
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但他的这番话，却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加致命一百倍！
因为它，为一个可怕的谣言，提供了来自最高层级的、“无意中”的证实！
在场的将领们，一个个脸色剧变！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骇然！
原来……竟然是真的？！
柯察金元帅，真的抗过命？！
一股冰冷的寒意，开始在这些高级军官的心中疯狂蔓延。保尔在他们心中那个战无不胜、完美无瑕的圣人形象，第一次，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触目惊心的裂痕！
而这道裂痕，很快便被一双看不见的黑手，撕扯得更大！
当天下午。
在国防人民委员部的一条走廊里，一位名叫索科洛夫的坦克团少校，正抱着文件匆匆走过。他曾是保尔的狂热崇拜者，办公桌上至今还摆放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突然，一个他只在会议上见过几面的、伏罗希洛夫元帅的副官，悄无声息地拦住了他。
“索科洛夫少校，”那副官的脸上，带着一种神秘而又凝重的表情，“你是一个真正的布尔什维克，对吗？”
索科洛夫一愣，随即挺直了胸膛：“当然，同志！”
“那么，”那副官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地从文件夹里，抽出了一张电报抄件的影印版，飞快地塞到了他的手里，“有些真相，你有权知道。”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索科洛夫疑惑地低下头，看向那张充满了褶皱的纸片。
下一秒，他的瞳孔，猛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冻结！
那是一份伪造的“前线电报”！
上面的文字，用最冰冷、最不容置疑的官方口吻，清晰地记录着一段足以让任何军人都为之肝胆俱裂的对话！
发件：最高统帅部。
收件：远东方面军司令部，柯察金同志。
内容：“……敌军增援在即，我军侧翼暴露，风险巨大。命令你部：立刻停止追击，原地转入防御！重复，立刻停止追击！”
而下面，则是那份触目惊心的、据说是从前线截获的回电！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胜利的全部责任，由我一人承担！”
“——保尔·柯察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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