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玄真人拂尘坠地的脆响穿透云霄,白玉殿宇死寂如墓。
水镜中那道撕裂虚空的血色因果线残影,在他浑浊眼底烙下灼痕。
“逆徒……”枯槁手指掐入掌心,“葬仙崖……”
——而此刻,青铜古碑下,王小仙正舔着嘴角血渍咧嘴狂笑。
“老东西,你这禁制跟纸糊似的!”
血色契约烙印在掌心的滚烫尚未消退,道玄真人那声夹杂着惊骇与难以置信的呢喃,却已化作无形重锤,狠狠砸在王小仙心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这老东西话里藏着的滔天信息量——“葬仙崖”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差点蹦起来!
“卧槽……老头果然知道些啥?”王小仙龇牙咧嘴地甩了甩被契约之力震得发麻的手臂,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两簇兴奋到极致的贼火。他猛地扭头,目光扫过身后严阵以待的三人一兽。
赤灵儿脸色苍白如纸,唇边残留的血迹已被她悄悄抹去,只余一丝不自然的僵硬。那柄曾饮尽她精血的匕首“碎星”,此刻安静地悬在她腰侧,匕首本身似乎也因刚才那场惨烈献祭般的契约缔结而微微震颤,透着一股诡异的满足感。顾长生面沉如水,手中那柄古朴长剑“秋水”斜指地面,剑身清亮如秋日寒潭,隐隐有悲鸣之意——刚才为了护住赤灵儿,他硬抗了一记禁制反噬的阴雷,此刻肩头衣衫焦黑,丝丝缕缕的黑气正试图钻入经脉。凌无双则是最为狼狈,几张备用的高阶防御符箓已然耗尽,俏脸上沾染着几点烟尘,正手忙脚乱地从储物袋中掏摸新的,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老大!”凌无双急声道,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音,“这鬼地方到底什么来头?那老东西好像认识咱弄出来的‘因果血契’?”
“岂止认识!”王小仙得意地一拍大腿,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依旧笑得前仰后合,“听见没?道玄那老神棍亲口说的‘葬仙崖’!这破地方十有八九就是那传说中的凶地入口!咱们这不是误打误撞,是踩着狗屎运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冲进宝库大门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那片扭曲翻滚的混沌能量屏障,眼神亮得像饿了三天的狼见了肥羊,“至于这禁制……嘿嘿,刚才那一下,够劲儿吧?”
他指的是自己强行催动刚刚觉醒的“因果血契”之力,以自身精血和赤灵儿献祭的部分本源生机为引,悍然轰击禁制节点的一击!那一瞬间爆发的力量,确实霸道绝伦,直接将笼罩整片区域的混沌能量搅得天翻地覆,连带着他们脚下的山岩都寸寸龟裂!然而,代价也是实打实的——王小仙感觉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半,丹田气海一阵阵空虚刺痛;赤灵儿更是几乎虚脱,全靠意志力强撑着不倒下。
“别高兴得太早。”顾长生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贯的冷静,“禁制只是被暂时冲开了缺口,并未彻底摧毁。看那能量流动的轨迹,正在自我修复,而且速度比我们想象的要快。”他剑尖遥指,众人顺着望去,只见刚才被血契之力撕开的巨大豁口边缘,无数细密的金色符文正如同活物般蠕动、蔓延,飞速弥合着裂缝,那股令人心悸的禁锢之力正在重新凝聚!
“妈的,跟打地鼠似的!”王小仙啐了一口,眼神却愈发凶狠锐利。他知道顾长生说的是事实。刚才那一下看似惊天动地,实则是在赌命,赌道玄真人会被惊动,赌这禁制核心的防御机制会因剧烈的能量冲击而出现瞬间的迟滞和薄弱点。结果他赌赢了,但也仅仅是撕开了一道口子,留给他们的窗口期极其有限!
“拼了!”赤灵儿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红芒,竟再次伸手握住腰间的“碎星”匕首!那匕首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意志,发出一阵愉悦的嗡鸣,刀锋上流淌的幽蓝光泽陡然变得炽盛!“我的血还没流够!刚才那一下不够劲!再来!”
“赤灵儿,不可!”凌无双失声惊呼,想要阻止。
“闭嘴!”王小仙厉喝一声,一把按住凌无双掏符箓的手,眼神复杂地看向赤灵儿,“丫头,你找死别拉上我们!刚才那是没办法,现在再玩命,纯属傻缺!”他嘴上骂得凶,心底却是一片滚烫。这女人,刚经历生死献祭,本该虚弱不堪,此刻竟还想搏命?这份狠劲,这份对自己能力的偏执信任,让他既佩服又心惊。
“老大,”顾长生眉头紧锁,剑眉几乎拧成一个疙瘩,“她的状态强行催动‘血煞引’,只会加速本源枯竭,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王小仙咬着牙,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比谁都清楚赤灵儿的状态有多糟。可是……时间不等人!那禁制的缺口正在肉眼可见地缩小!一旦完全闭合,他们不仅要被困死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刚才付出的代价也将付诸东流,更重要的是,道玄真人随时可能循着因果线的波动追杀过来!到时候,前有强敌,后有追兵,插翅难飞!
“顾长生!”王小仙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同伴,“你那‘七星锁脉’还能撑多久?凌无双,你最快能布下几道‘千幻迷踪阵’拖延时间?赤灵儿,告诉我,‘碎星’的极限在哪里?!”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冰雹砸落,没有丝毫感情色彩,却让在场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压力之下,顾长生沉声道:“‘七星锁脉’可维持半个时辰,压制我体内阴雷侵蚀。‘千幻迷踪阵’全力施为,最多撑一盏茶功夫。”他的回答简洁有力,不带半分水分。
凌无双立刻接口:“我储物袋里还有七张‘幻形符’,八张‘滞行符’,若不计消耗,全力激发,配合阵法,或可勉强拖住修复速度!”她语速极快,显然早已在心底盘算过多次。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在赤灵儿身上。
赤灵儿感受着体内那股因“血煞引”反噬而不断流失的冰冷生机,又看了看手中兴奋震颤的“碎星”,嘴角缓缓扯出一个近乎疯狂的弧度:“‘碎星’嗜血,亦噬主……但它认我为主。只要我的血还在流,它就能榨干我最后一点力气,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一次!仅仅一次!”她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丝,“代价是……事后至少三日无法凝聚灵力,甚至可能跌落一个小境界……”
“三日?跌境?”王小仙瞳孔骤缩!这代价太大了!跌境对于修士而言,尤其是赤灵儿这种刺客,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值!”赤灵儿眼中红芒大盛,猛地将“碎星”匕首反手握持,锋刃对准了自己的心口!“为了出去!为了……干掉那些想把我们当猪宰的杂碎!”她的话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与不屈的战意!
“操!”王小仙低骂一声,猛地一跺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不再犹豫,一步跨前,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一股沛然莫御的气息从他体内轰然爆发!不再是之前那种嬉皮笑脸的油滑,而是一种沉淀了无尽算计与痞气的凛冽!
“都听好了!”王小仙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顾长生,护住赤灵儿!凌无双,布阵!赤灵儿,听我口令!这一次,不是让你送死,是让你……玩命的干活!”
话音未落,他猛地探手入怀,再伸出时,掌心赫然托着一枚鸽卵大小、通体漆黑却又隐隐透着暗金纹路的奇异种子!正是他的本命道种——“因果道种”!此刻,道种表面的灰色纹路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亮起,一股更加深邃、更加玄奥的气息弥漫开来,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纳入它的推演之中!
“因果道种,开!”王小仙低吼一声,双目瞬间变得一片混沌,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至理!他没有选择硬撼那飞速愈合的禁制,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道种之中,疯狂推演着眼前这片混沌能量屏障的结构、流动规律、核心节点……以及……那被血契之力短暂干扰后,暴露出的、最为脆弱的一丝“因果”缝隙!
“找到了!”王小仙眼中精光爆射,混沌褪去,只剩下洞悉一切的锐利!“凌无双!阵起!目标——禁制东南角,那片能量涡流交汇点!顾长生!剑随我意,护住赤灵儿侧翼!赤灵儿!待我号令,血祭‘碎星’,目标——我指的那条能量流!”
命令下达,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嗡——!”
凌无双娇叱一声,双手快如幻影,数张闪烁着迷蒙光华的符箓瞬间激发!地面尘土飞扬,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扭曲光线交织纵横,一个繁复玄奥的阵图在她足下迅速成型,随即光芒大放!浓郁的幻象之力弥漫开来,并非攻击,而是巧妙地干扰、迟滞着那片区域混沌能量的自我修复速度!虽然无法阻挡,却成功地为接下来的行动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铮!”
顾长生一声清越剑鸣,古朴长剑“秋水”应声出鞘!剑身清亮如水,剑气却凝练如实质!他没有多余的动作,身形一晃,已挡在赤灵儿身前,长剑斜斜撩起,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点点清冷的剑光如同星辰洒落,精准地点在几道试图绕过阵法、袭向赤灵儿后背的细微能量触须之上!“噗噗”几声轻响,那些能量触须如同冰雪遇火,瞬间消融!他整个人如同一块磐石,牢牢守住最关键的位置!
“就是现在!”王小仙眼中寒光一闪,厉喝道:“赤灵儿!动手!”
“来得好!”赤灵儿眼中厉色一闪,毫无畏惧!她娇叱一声,左手并指如刀,猛地在自己白皙纤细的皓腕上一划!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瞬间飙射出滚烫的鲜血!她看也不看,右手紧握的“碎星”匕首,毫不犹豫地迎着飙射而出的热血,狠狠一划!
“以吾之血,饲汝凶戾!碎星听令,噬血狂袭——破!”
“嘶啦——!!!”
一声仿佛空间被强行撕裂的恐怖声响炸开!赤灵儿喷涌而出的鲜血并未洒落,而是在接触到“碎星”匕首的刹那,被一股无形的凶戾之气尽数吸纳!匕首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发出一声兴奋到极致的尖啸!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纯粹血色煞气构成的螺旋光锥,携带着洞穿金石、撕裂空间的恐怖威势,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血色毒龙,撕裂空气,无视了部分能量阻隔,以一个刁钻至极的角度,狠狠轰击在王小仙因果道种推演出的那个最脆弱的“因果节点”之上!
“轰隆隆——!!!”
这一次的爆炸,远比上一次血契轰击更加猛烈!也更加……精准!血色光锥如同烧红的钢针,精准地刺入了禁制能量流最核心、最薄弱的那个“因果缝隙”!那里是维系整个庞大禁制运转的一个微小平衡点,一旦被打破,引发的连锁崩溃将是毁灭性的!
“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彻云霄!以血色光锥轰击点为中心,无数道细密的金色裂纹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开来!那坚韧无比、生生不息的混沌能量屏障,此刻竟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布满了裂痕!紧接着,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整个巨大的屏障猛地向内塌陷,然后轰然炸裂!无数混沌能量失去了束缚,如同决堤的洪流般四处喷溅、湮灭!
“成了!”凌无双惊喜地娇呼一声,阵法之力也随之消散。
“走!”王小仙根本不敢停留,强忍着体内翻江倒海的虚弱感,一把抓住几乎力竭软倒在地的赤灵儿,另一只手拽住同样消耗巨大的凌无双,对着顾长生低喝一声:“长生,断后!”
“明白!”顾长生剑眉一挑,毫无惧色。他手中“秋水”长剑一振,剑身清光大放,一股凛冽的剑意冲天而起!他不退反进,身形如游龙般迎向禁制崩溃后逸散出的、更加狂暴混乱的残余能量风暴,以及那片破碎空间之后,隐约可见的、通往未知深处的幽深甬道入口!
“想过去?问过我的剑没有!”顾长生清朗的声音在能量风暴中回荡,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他长剑挥舞,剑光纵横交错,形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剑网,硬生生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撕开一条相对安全的通道!
王小仙等人趁机亡命飞掠,冲进了那条散发着古老、苍茫、混杂着淡淡血腥与腐朽气息的幽深甬道!身后,顾长生一人一剑,如定海神针般挡住了所有的混乱能量和可能存在的空间陷阱,为他们断后!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在甬道深处的刹那——
“嗡……”
一声轻微的嗡鸣响起。那座静静矗立在废墟中央、见证了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破禁之战的青铜古碑,碑心处那点一直散发着微弱灰光的印记,悄然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仿佛完成了某种沉睡已久的使命,重归沉寂。
与此同时,青玄宗,悬浮云端的古老殿宇深处。
死寂。
白玉铺就的殿宇内,只有道玄真人僵坐的身影,和他面前那面已然布满蛛网般裂痕的水镜。镜中景象早已破碎,唯余一道暗淡下去的血色因果线残影,如同垂死的毒蛇,无力地盘踞一角。
道玄真人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身下的蒲团,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浑浊的老眼圆睁,瞳孔深处残留着未曾散去的极致震撼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悸!那绝非面对寻常强敌的警惕,而是一种窥见了某种禁忌、触碰了某种他穷尽毕生也无法理解之伟力的……恐惧!
“因果……血契……”他干裂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反复咀嚼着这两个词,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千斤重负,砸在他的心口,“以血为引,以契为媒,强行嫁接因果,逆转乾坤……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逆天邪术!此子……此子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水镜中那道血色因果线最终延伸的方向——那片被青铜古碑标记的、位于宗门禁地深处、地图上标注为绝地的“葬仙崖”方位!
“葬仙崖……”道玄真人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原来如此……那老怪物当年陨落之地……竟真的藏着这等逆天宝物?引来这等……无法无天的孽障?”
他猛地想起王小仙那看似油滑惫懒、实则每一步都暗藏玄机的行事风格,想起他那匪夷所思的“碰瓷”手段,想起他一次次在不可能中创造奇迹……一个荒诞却又让他遍体生寒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这小子……真的是在“碰瓷”吗?不……他更像是在……钓鱼!用他那该死的“痞气”做饵,钓的是这天道法则的漏洞,是这世间隐藏的禁忌!而他钓到的第一条大鱼,恐怕就是……那沉睡在葬仙崖底的……无上存在!
“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道玄真人猛地喘了一口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他缓缓抬起手,看着掉落在地、沾满尘埃的白玉拂尘,眼神变幻不定。是立刻调动宗门所有力量,不惜代价也要将这个“逆徒”扼杀在摇篮里?还是……静观其变,看看这疯子到底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他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殿外,云雾缭绕,仙鹤清唳,一派祥和鼎盛的仙家气象。殿内,这位青玄宗地位尊崇、修为通玄的太上长老,却第一次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无力与茫然。
“逆徒……你惹上的……究竟是福是祸?”他望着水镜中那片彻底破碎的黑暗,最终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消散在空旷死寂的殿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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