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的春天来得并不温柔。
风里依旧带着能把人脸皮刮下来的沙砾,但好歹没了那股子令人作呕的硫磺味。
集市设在以前的体育馆废墟旁,烂泥地被几千双脚踩得结结实实。
“叶记咸菜,童叟无欺——”
苏清叶用勺子敲了敲那个半人高的陶土罐,声音不大,但在嘈杂的叫卖声里透着一股子穿透力。
罐盖一掀,一股浓郁酸爽的腌菜味儿立刻窜了出来,把旁边摊位卖变异烤鼠肉的焦糊味压下去大半。
“老板,这味儿正。”一个戴着兜帽的男人蹲下来,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怎么卖?”
“一工分半斤,或者拿无污染的棉花换。”苏清叶头也没抬,熟练地用油纸包好一坨腌萝卜。
男人没接萝卜。
他借着身体的遮挡,从袖口里滑出一枚生锈的铁币,上面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火焰图腾——那是前世杀手组织内部的黑话信物。
“听说‘清焰’的刀比这腌菜味儿还冲。”男人压低了嗓子,眼神像阴沟里的老鼠,四处乱瞟,“有个仇家,也是个异能者,在西区……”
苏清叶擦手的动作顿都没顿。
她把那包腌萝卜往男人怀里一塞,顺手把那枚铁币扫到了泥地上。
“认错人了。”她拿起抹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陶罐边缘,“我这儿只有拿菜刀切萝卜的厨娘,没有拿匕首抹脖子的鬼。”
男人脸色一沉,右手缩回袖口。
那个位置鼓囊囊的,藏着东西。
苏清叶眼皮微抬。
袖口边缘沾着一点紫色的粉末,那是蓝环草的提取物,剧毒,但易挥发。
这家伙是个外行,这种风向站在下风口用毒,死得最快的绝对是他自己。
要是搁在三个月前,这人的右手现在已经跟胳膊分家了。
但现在……
苏清叶叹了口气,朝不远处正踢着石子的巡逻队努了努嘴:“治安队就在那是十点钟方向。你要是现在走,还能留着那只手回去吃饭。”
男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身体僵了一下。
巡逻队的领队正是原来那个跟着陆超混的小结巴,现在腰上别着枪,一脸凶相地盯着这边。
男人悻悻地把萝卜塞进怀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苏清叶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扯了一下。
活着真好,连这种蹩脚的杀手看着都多了几分喜感。
“生意不错?”
一道略显疲惫的声音在摊位前响起。
周沉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工装,没了当初那种高高在上的指挥官架势,倒像个退休的老会计。
他把一份牛皮纸档案袋放在案板上。
档案袋的封口处盖着鲜红的绝密印章,上面写着一行黑体字:《守桥计划终止确认书及善后报告》。
“系统彻底关闭了。”周沉看着苏清叶,语气里带着某种如释重负的萧索,“气象监测站的数据显示,平流层的酸性云团正在消散,变异生物的攻击性下降了40%。这世界……真的在自我修复。”
苏清叶把手上的盐粒拍掉,拿起那个档案袋。
里面装着那些足以让整个废土世界再次陷入疯狂的秘密:异能的起源、空间折叠的公式、还有那些死去的“桥”的名字。
她掂了掂,挺沉。
然后,她转身揭开身后的小火炉盖子,把档案袋连封口都没拆,直接塞进了通红的炭火里。
“哎——”周沉下意识想拦。
火苗瞬间窜起,贪婪地吞噬着那些绝密文件,纸张卷曲焦黑,化作灰烬。
“这玩意儿留着也就是招老鼠。”苏清叶用火钳拨弄了一下,让火烧得更旺些,“有些真相,烧成灰比锁在柜子里干净。再说,这炉子火有点小,刚好添把柴。”
周沉愣在那儿,看着跳动的火光,半晌,苦笑着摇了摇头。
“也是。”
远处传来一阵叮铃铃的车铃声。
一辆改装过的三轮车在泥地上颠簸着冲过来,车斗里装着几个空的大水桶。
陆超蹬着车,两条长腿像不知疲倦的打桩机,那件那件旧夹克敞着怀,露出里面的灰色羊毛衫。
车斗后面坐着小林。
小丫头这几个月长高了不少,脸上终于有了点肉色,不再是那种随时会碎掉的苍白。
“姑姑!姑姑!”
车还没停稳,小林就跳了下来,手里举着一朵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蓝色野花,像举着火炬一样冲过来。
“你看!你看!”她气喘吁吁地把花怼到苏清叶眼前,“我去问过基地的老中医了!他说这个没毒!这个叫婆婆纳,他说……他说这个能泡水喝!”
在废土,颜色鲜艳的东西通常意味着剧毒。
苏清叶看着那朵柔弱的小花,花瓣上还沾着点泥星子。
她接过花,别在耳后的发鬓上。
“好看吗?”她问。
陆超这时候才把车停稳,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秤杆。
正午的阳光毫无遮挡地落下来,照在苏清叶的侧脸上。
哪怕是异能者,风沙和岁月也不会对谁手下留情。
她眼角有了细细的纹路,皮肤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白得发光,而是透着一种健康的小麦色。
“好看。”陆超看着她,眼神比这初春的太阳还暖,“比以前都好看。”
苏清叶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瞪了他一眼:“收摊,回家。”
回城的路不好走。
由于积雪融化,到处都是烂泥坑。
三轮车刚拐过一个弯道,几个衣衫褴褛的影子突然从废墟后面窜了出来。
“站住!把……把吃的留下!”
那是几个半大的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岁,手里拿着磨尖的钢筋,眼睛里闪着那种饿极了的绿光。
这是典型的废土流浪者,像野狗一样在这个世界边缘苟延残喘。
陆超几乎是本能地把苏清叶和小林护在身后,右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猎刀。
他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那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煞气,吓得对面几个孩子腿肚子直转筋。
一只手按在了陆超的小臂上。
苏清叶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松手。
她绕过三轮车,径直走向那群孩子。
领头的少年咬着牙,举着钢筋的手在发抖,却死撑着不肯后退。
苏清叶在他面前两步远的地方站定。
她从车斗里掏出最后两罐没卖出去的腌萝卜,又摸出一袋大概两斤重的陈米。
“拿去分了。”
她把东西放在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上。
少年愣住了。
他想过会被打断腿,也想过会被杀,唯独没想过会有人给粮。
“别急着谢。”苏清叶看着他们那双满是冻疮的手,“这点东西顶多够你们吃两天。明天早上六点,去城西的‘叶记’大棚报道。我那儿缺几个翻土的力工,管饭,教种菜。谁要是敢偷懒或者偷东西,我就打断谁的手。”
少年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在这个世道,授人以鱼是施舍,授人以渔那是给了条活路。
他扔掉手里的钢筋,噗通一声跪在泥水里,冲着苏清叶重重磕了个头。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苏清叶没受这个礼,转身跳上三轮车斗,拍了拍车帮:“开车,饿死了。”
陆超收回目光,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脚下一蹬,三轮车再次吱吱呀呀地动了起来。
夜深了。
安全屋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堡垒。
窗台上摆着几盆刚发芽的蒜苗,绿油油的。
苏清叶坐在窗边,手里把玩着那枚古玉吊坠。
月光如水,洒在玉面上。
曾经流光溢彩、蕴含着巨大空间能量的古玉,此刻黯淡无光,内里的絮状纹路死气沉沉。
它现在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没有灵泉,没有无限物资,也没有那个能让她随时躲进去的避风港。
陆超端着两杯热茶走过来,在她身边的藤椅上坐下。
“在想什么?”
“在想院子里的篱笆。”苏清叶把古玉随手放在窗台上,“以前觉得只要墙够厚,就没人能伤得了我。现在想想,还是篱笆透气。”
她转过头,看着陆超:“明天教我修篱笆吧。那群孩子明天要来,原来的围墙太高,像监狱。”
陆超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她的手心有茧,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现在又多了些握锄头的粗糙。
“好。”陆超的声音低沉醇厚,“你扶桩,我打夯。”
两人相视一笑。
窗外,远处的废墟之上,几株顽强的野生小麦在夜风里轻轻摇曳。
屋内,小林正趴在桌子上,磕磕绊绊地念着一本从废纸堆里刨出来的童话书。
“……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他们不用再担心大灰狼,也不用再囤积松果……”
苏清叶靠在陆超宽厚的肩膀上,听着这稚嫩的读书声,看着窗外久违的漫天星斗。
这就是她两世为人,拼了命换来的日子。
平凡,琐碎,甚至有些无聊。
但真踏实。
“不过……”苏清叶忽然轻声开口,打断了这一刻的宁静。
“嗯?”
“以后家里还是得常备着两箱盐。”她眯着眼,像只慵懒却警觉的猫,“毕竟日子过得再甜,总得有点咸味才得劲……顺便,万一哪天又要跑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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